【奇幻】 ~(`・《銀暮之城》・´) ~: 分別
25.分別
沒想到我由貴賓房間,送到來這四面冰牆無光的冷房,還像那無禮的石頭男一樣,被兩條大鐵鏈鎖住兩邊手腕,只有雙腳能跳彈。但如此之冷,有多一口氣也用來暖肚。
想到坦達那一聲要求,抓到葛萊,才能放我,我的心情便糾結起來。這是多麼殘酷的交換,我也無法跟譏爾商討怎麼辦,他亦不能做什麼,畢竟是命令。我就在想,坦達這僕人予以的權力好像十分龐大,什麼事情都是他說了算似的,真的一個僕人就代表了暗族的首領?反倒葛萊從沒這般霸道過。
內心矛盾的聲音掙扎不斷,我該祈求譏爾能成功找到葛萊,還是希望葛萊能安全逃去?一但譏爾無法順利抓到葛萊回來,我是不是要永遠被困在這裡?抑或足智多謀的譏爾能放葛萊走的同時,也救得到我出去?
感覺我把譏爾想得太偉大了。
我踮起腳尖的力快磨成粉末,皆因他們把我的鞋脫了,赤腳站在冰台上簡直生不如死。我換成用手的力量,將自己升高,暫時遠離冰台。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門外一聲,把我的專意力拉過去。我虛弱地抬頭一看,居然是剛才被困的石頭男子,他在一條條細冰柱後嚴肅地盯著我。自由的他依舊穿著破爛的白衣,手裡還拿著我給他的銀彎刀。
「你以為這麼容易逃得出去嗎?」我咬牙吐話,感覺手臂的力快沒了,便將自己蕩下來,讓雙腳踩著冰台。
我想他沒閑暇理會我,因為外面傳來不同的雜聲,看來追捕逃脫的人數增加,他也緊張起來,警惕地張望四周,然後便消失在門前。
這間冰牢的擺設跟他是一樣的設置,只是現在換了我,他卻沒有伸出緩手,這下可好了。在飽受寒冷與體力消耗的折磨,讓我內心一千個祈求譏爾能快點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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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有人拍打我的臉,將我從昏昏沉沉的意識中拉回來一點,那人粗魯地喚醒我,我欣慰地慢悠悠睜開眼睛,譏爾的臉龐模糊不清,似近若遠的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快醒來。」他不耐煩地吐出一句,然後我聽到鐵鏈被解開的聲音,我兩手隨即無力地鬆開。
譏爾不等我提起勁來,便輕易而舉地將我背起來,逃離這間冰牢。當我雙腳一離開冰台,麻木的凍感立即變成一種辛辣的痛感,讓我更想昏睡過去就罷。
他強壯得很,硬背撞上去如同岩石般。他聞起來有生鏽的金屬味,這麼冷颼颼的環境下,還有微汗在脖子上。
我清醒不來,過程中只聽到一些含糊的追捕聲,感覺整座城堡都不得安寧似的。他喘著粗口,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路口,最終在他把我放下,毅然將我拋進一條不知明的管道滑下去時,全然驚醒過來,那離心力將我拋起,再一頭栽到又黑又冷的海水裡。
噗通一聲,海水淺起浪花,在海裡的我混和著水花一直沉下去,四周頓時陷入無聲之境。我短暫掙扎後,後來的人穿過海面同樣沉下來,但輕易游到我這邊,扶起我兩邊腋下,一口氣拉我上水面。
呼吸到空氣時,海面的風迅速侵襲我耳朵,我不得不在海裡使盡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他體力比我好,一拉一扯再游幾圈,便已來到岸上。他扶住我的腰推我上去,爬上堤岸的梯間。我在堤岸上翻了個身,咳嗽起來,把海水吐出。他在後爬上來,同樣累了,但只歇息那麼三秒鐘,便趕緊拉我起來。
「快。」他低沉一句,感覺不對,這聲音我不認識。我抬眸一看,他滿嘴鬍子,披頭散髮,身上難聞的金屬味混和了鹹鹹的海水味,是那個在冰牢如石頭般壯大的男人,現在拉我上他的背繼續上路。
「為什麼會是你?」我難掩訝異問,又一次撞上他宛如石頭的硬背。
「不然你期望是誰?」他傖俗地道。
我說不出譏爾的名字,不佳的精神狀態讓我有種想回去城堡的衝動,等譏爾將我救出,也很應該是譏爾救我出來,他都去履行任務了,萬一回去那個冰牢發現我不在……
「不,你不能……」
「別廢話!城堡不是久留的地方。」
「你也不能貿然救我,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我是誰不重要。你就當是償還你的借刀之恩。」
「啊?但是我要離開黑城,不是城堡!」
「我固之然知道,我有另一條秘道。」說著說著,他便加快腳步。他不像譏爾那種有力的敏捷,而是強如泰山的穩健。我無可奈何,畢竟眨個眼已逃出城堡,此人又願意幫我,於大局上是好事?所以情感上的藕斷絲連是沒用的,我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轉眼,我居然來到原點,殘舊的高塔坐立在岸邊,海浪不安地持續拍打上岸,高塔頂上曾經有過的燈光現在黯然失色,只是一座荒廢的燈塔無人想要接近。
「你所說的秘道在這裡?」我愕然的問。
他沒回應我,直徑走進去。只是沒回來好天,現在重新走進燈塔竟有種陌生的熟悉感,室內微弱的暗光依舊,讓人懷疑是自己眼睛壞了,旋轉樓梯仍在一旁,但我們沒有踩上去。
他將我放下來,腳底跟地面一接觸,便疼痛得站不住,我像隻小雞一樣輕跳起來,他留意到,淡淡地說了句:「你凍傷了。」然後在旋轉樓梯的底下,用兩隻指頭點著地板,我看不清是在不同角落點了四下還是五下,不消一會,這塊地板便移開,內裡竟有一排樓梯旋轉下去,似是有密室埋於地底。他指示我過來,又將我背起,然後走下樓梯。
內裡有陣潮濕的氣味,又是一片全黑畫面,偶意聽見滴水。當他踩完樓梯,踏下去的地就有淺淺的水,他背著我向前走,知道他的腳一定沾濕了。我想知為何此人要冒險幫我,他是認識我吧,但為何他不讓我認識他?於是我在他耳邊開口問:「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可沒什麼好處能給你。」
他嗤之以鼻:「狹路相逢不必多禮。」
「那麼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是誰。」
他選擇不回答,默言走到相信是盡處的位置,便隨便把我放下,繼而整理些東西似的,我瞧不見。雙腳泡在水裡好像舒適一點,但我好像也沒時間整理傷口,因為他扭動了幾圈門上的球狀物,大門便隨即「轟隆」低沉一聲,圓形的大門頓然在我面前開啟,裡面有一圈螢光藍的水狀物體,瞬間將秘道提亮起來,藍螢水波的影滾動在我們臉上。我盯住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水光,內裡透明,卻又彷彿能照鏡子,看到對面的自己。
他沉吟一聲:「快閉眼跳進去。」
「那你呢?」
「我不走。」
我忽然感到不安,沒料到這將會迎來我的一人之旅,但確實打從一開始就是我一人所做的決定,如今只是再次踏上未知的旅途。
「那會帶我去哪?」
「不知道,但一定能離開黑城。」他給我這一句,斷定了我將離開很遠。
我想到譏爾,我還未來得及好好地答謝他為我所做的一切,便得要離開,即使是交易,即使是聽命於某人,即使是契約的關係才對我好,那也是一路上唯一幫助我一次又一次的人,現在竟這樣不辭而別。好像這樣是對的,畢竟先前早已輕描淡寫的說好,完成這次之後便解除契約,各走各路,只是……
「快。」他拉我一把,來到藍螢水波面前。
我回望這滿臉鬍子,看不清臉顏的老年男人,雙眼流露著無情的暗光,或灰或綠,將我從寒氣迫人的冰牢解救出來,與他生硬又粗野的脾性截然不同,暗裡其實有一分柔情,卻是位陌生人給我的善意。
「那你至少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我們不會再見。」他受不了我的磨磨蹭蹭,二話不說就將我推進水波裡。我嗚呼一聲,緊接著閉上眼睛,惶恐的煎熬隨著沾上滿身的水份而湧上心頭,耳裡全是水流波動的聲響,最後一口氣緊閉在我嘴裡,不知會否一直沉下去,抑或是浮到另一片黑海?我不知道,只知我完全陷入藍光水影中,與短暫熟悉的人和事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