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棋子
 
        第二天屋內的溫暖感蕩然無存,我起床迎來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不同的是,我前往飯廳時,有鼓不一樣的感覺蕩漾在空氣中,然後嗅到玫瑰和紅莓味。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我走進飯廳第一時間說,並倒杯水來喝。完全不知此女是如何走進來。
        她坐在昨日我和他圍在火爐前吃東西的椅子上,雙腳交疊坐著,雙手抱胸,擺出高傲的姿態。即使在漆黑之中,她那雙紅眼睛也不容忽視。
        「我不是來找他。」她的聲線平穩,卻像暴風雨前夕那般。我該感到害怕,畢竟他不在,不知道她會發什麼瘋,或是一不小心讓她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便糟了。可是我必須硬著頭皮,也不覺得她能把我怎麼樣。
        她站起來,慢慢走近我,一邊說起:「他從來都是獨行俠,不可能藏有個妹妹。而他消失了整整五年,現在一回來,便連同你這個不明女子一同回來,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狀況嗎?」
        她繞到我身邊,同時用她那雙魅惑的紅眼睛打量著我,她的視野一定比我更清楚。我無可奈何地回答他:「若是他都不願意告訴你的話,我沒什麼好說明的。」
        她眼一尖。「趁我現在能好好說話之際,給我原原本本的說清說楚。」
        「為什麼你這麼想知道?」




        「是你不知道吧,或是他根本沒向你說明過,我是黑城暗族千金,魯斯柔雅拉,他曾經是我的隨身僕人,所以我很清楚知道他沒有妹妹,而你不可能是平凡人。」
        果真是暗族人,而且是聲音技能的千金。沒想到那人曾是她的僕人,當真跟不同的人有交易似的,那麼所以他不是暗族的人?
        見我默不作聲,臉上又有讓她滿足的懵懵無知,便令她心有一樂,繼續說:「他的人生就是在執行任務,而他最終的使命是保護我,你這個假妹妹不會有什麼作用。」
        「既然是這樣,你不必找我說話,就當我是個假妹妹。」
        柔雅拉吸了一口氣,放聲將刺耳的命令語向我襲來:「你給我閉嘴!」
        我立即無法張開口說話,就像有強力膠水黏住我兩片唇。她板著張臉,看起來很不耐煩。她重新返回火爐的座位,坐在譏爾的椅子,說:「我提醒一下你,你不過是棋子而已。即使是任務,只要失去價值,就可以隨時要了你的命。所以不論你是真妹妹,還是假妹妹,我誠懇地給你一個忠告:離開譏爾,否則我一抓到機會就會把你殺掉。」
        其實這不用她多說我都知道,就是由她那張嘴說出口,特別難聽,尤其她的聲線如此尖銳又無禮。我不想再聽她的譏諷,趁腳步仍能自主,我轉身就走,可惜她逮到我,居然無聲就能把門關上,然後命令我一聲坐下,我雙腿便乖乖服從她,坐到昨晚我的椅子上,無可抗拒地面向她。
        「今天天氣太好了,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相處。」
        外面明明正下著大雨,好像由昨晚開始到現在也沒停過雨,偶爾還有幾聲雷聲。原來對黑城人來說是好天氣的象徵,我完全不覺得。
        她滿意地看著我,嘴巴黏住、屁股也黏在椅子上,正合她意,我只能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不憤讓她得逞。只是沒想到她伸手過來,檢查我身上有沒有藏什麼東西。我用手阻止她,她又一聲:「不要動!」我的身體正式沒有任何反抗力,只剩表情管理。




        我穿的衣服都是在房間衣櫃裡拿的,根本沒有口袋藏些什麼,只是一套可調較的連身褲,我還特地遷就自己的高度而剪了褲腳,相信這套是男裝。唯一可查的其實是黑袍,就掛在飯廳的衣架上。
        她沒有發現到什麼,但就在觸摸到我的手時,抓起我的手背,察覺到那條若隱若現的凌形圖案在我的手掌心上,大小勻稱。她能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下看得出來,我也無話可說。但她一動不動,盯著好一會,甚至感覺她越來越用力捏住我的手。
        突然「啪」一聲,她伸手給我一巴掌,我的左臉傳來痛楚,她是他媽的瘋了嗎?我無從還擊,連咒罵一句「你他媽的有病嗎?」,都無法哼出半聲,只能露出兇狠的目光,她理所當然的毫不在乎。
        「你居然跟他立下契約?」她一臉受挫,雙眼睜大盯著我。
        現在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那種不痛快又難耐的感覺燃燒著我。她的生氣宣洩到我身上,我卻無法彈動。
        我聽到有人快步走進來,然後把她從椅子上扯起來。
        「我不是說過不要動她嗎?」這冷冰冰的語氣混和了一分怒意,一聽就知道是他。為什麼他總是知道有情況發生然後出現?
        我誰都沒看,就想快點完了這場把戲。
        「你怎能和她立生死契約?你瘋了嗎?」我聽到她的聲線裡多了分顫抖。
        我沒聽見他回話,然後她又繼續說:「我不懂,這種對你無利的東西你為什麼要做?這五年間我四處打探你的消息,現在你卻形如陌生人,我……」她一度哽咽,沒說下去,不一會我便聽到他說:「我們現在只是在不同的環境,你應該過你的活就好。」




        他們僵持了好一會,誰都沒說話。等到我臉頰的疼痛都散去了,他們的對峙才告吹。
        「你這個過份的傢伙。」她拋下一句,然後離開,仍然沒把我的咒解除。
        他坐到椅子上,隔了好一會忽然開口道:「你沒事吧?」
        我無法回應他,心裡的不滿依然蕩漾著。真不明白為什麼我要為他們的關係而負責似的,那一巴掌根本不是我該承受的,他懂不懂啊?
        相信她經已遠離了,我一下子便感覺身體恢復正常。我劈頭第一句便衝著他說:「你和你女朋友是怎樣啊?相處不好就來找我出氣?」
        他板著臉回應我:「她不是女朋友,我亦無法控制她。」
        「那麼她……」他向我遞出一支充滿螢光粉紅液體的瓶子。「這什麼?」
        「喝了它之後的30天都不會被她的聲音操控。」
        我疑惑地接過。「你在哪弄來的?你喝了嗎?」
        「找人調配的。我不喝也可以。」
        「你就不怕她有一天氣得連你都聲控嗎?」我扭開瓶子,嗅到雜錦花香味,濃烈得變成臭味,瞬間將這空間染成一所毒花密室。
        「打開之後要盡快飲用,不然功效會流失。」他提醒。
        我捏住鼻子,一口氣倒進口裡。由於太多種花味,這味道變成苦汁般,讓人難以忍受,我瞇著眼睛努力把它吞了。沒想到連防備那瘋女人都要這麼艱難,喝完仍有一鼓辛辣在鼻腔徘徊。
        「她的聲控未練精,只能作簡單的控制,不用擔心。」他給我補充。
        「那麼你的法力是什麼?」




        他淡淡地看住我,我仍未從粉紅水中回復正常,要不斷眨眼睛,還流眼水。那鼓灼熱感從鼻腔走到我雙耳裡。
        「跟血有關。」他輕輕帶過,不知是否在觀察我回復正常了沒,然後冒出一句:「但你身上完全沒有法力。」
        「我沒有完成成人禮,我不知自己的法力是什麼。」我直說。感覺耳朵的灼熱感慢慢散去,除了仍在流眼水之外,沒什麼不適了。
        不知他在深思個什麼,等到我眼睛沒再有淚水遮蓋後,他沉思的臉容便清晰了,而且現在於黑暗裡看東西比以往充滿細節。
        「你怎樣知道我沒法力?」我好奇一問。
        他將沉思的眼神移向我,理所當然的回應:「有法力的人都能感應到對方有沒有法力,只有平民和僕人才沒有法力。怪不得你這麼難找。」
        恍惚之間,我頓然明白為什麼我沒有成人禮,是母親不想讓敵人感應到我,所以沒設法替我成禮,目的是為了匿藏我。
        「真聰明。」他喃喃地道。
        「是真殘忍。」我說。每個族人配有成人禮,連姐姐都有,偏偏是我為了滿足那自私的母親,不留由因就將我禁錮,沒有半點法力來保護自己,只能靠她派來的人讓我保命。
        我沒察覺到他久久盯著我,可能他以為我哭,但只是那該死的粉紅水而已。我沒解釋,但我的心比以往更堅定。我一定要去到灰城,找到姐姐,離開母親的家鎖,亦要令自己變更強,即使未有法力,都不能再受任由他人擺佈。
        「你說會教我用正式的刀,現在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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