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月刀
 
        首先第一,我的刺殺理所當然的失敗了;第二,他依然是那個知道我長相和身份的威脅者;第三,他以後更會提防我,而我更沒辦法。
        我到清晨時份才睡得了覺,而他整夜沒歸來,在白天時也不見他的蹤影。我睡醒坐在床上深思我昨晚的魯莽行為,不禁深息一番。其實要殺他是沒錯的,若是葛萊的話,他肯定也會這樣做,只有這樣才能完全封住別人的嘴,更不會有人以此作為威脅的道具。無奈我沒能一氣呵成達到這件事。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用毒藥的話會不會容易一點?但往哪裡找配方?或是在這裡請一個殺手殺殺手?
        我踏出帳篷,散散心再找辦法。
        日光之下的沙鎮充滿生氣,到處都人來人往。昨晚那兩個男人說得對,乍看之下的而且確都是女人比較多。有些人在地上擺放東西來賣,有鏡子、茶壺、杯子、飾物、湯匙、叉子、小刀……根本不用偷嘛,而且又長又鋒利,有的更是彎的。我拿上手看,銀光閃閃,小彎刀像半片彎月,刀柄上還雕了一朵太陽花,十分小巧精緻。
        「小姐眼光真好,這是我們剛磨好的小刀,上面的花是我女兒雕出來的。」婦人坐在地上跟我說。我報以一笑,瞧到她的女兒正坐在一邊雕著另一把小刀。
        刀上有一朵太陽花真諷刺,明明刀是利器,跟花有什麼關係?
        「多少錢?」




        「五塊錢。」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塊金幣,婦人見到很吃驚:「我們沒這麼多錢找給你。」
        「沒關係,拿去吧。」我說,然後拿了銀刀離開。
        千金小姐最多的就是錢了吧,錢卻不保命。
        我收起銀刀,連同昨晚偷回來的殘缺小刀放在一起。當我碰到這把殘刀時,便讓我想起昨晚的事,我連他一根毛都碰不到就宣告失敗,而且被他按在床上,這是多大膽的行為。
        不過經過這件事也知道了一點,他不殺我。他大可以殺了我,他都有很好的理由把我殺掉,卻沒有。因此,我對他一定有利用價值。他說下次會殺我,是否又真的會?
        我站住。
        既然不能消滅他,唯有用同樣的方法:逃。
 





 
        我隨路向幾個人打探了離開沙鎮的辦法,出奇地沒有人知道,因為他們從不打算離開。難道知道離開的辦法只有莎莉亞知道?我想了想,決定去找昨夜閒聊的那兩個男人,說不定他們有頭緒。
        沙鎮沒有很大,走兩圈已見到午時遇到的人,再走到近樹林的位置,便找到那兩個男人,而且是聽聲音聽出來是他倆。
        「到底還有多少刀要磨啊?」
        「別問這麼多!」大叔粗糙的聲音在仙人掌後傳來,我小心走近,再裝著路過跟他們談話。
        「請問你們知道離開沙鎮的方法嗎?」我直接問。我無法想到什麼有效的開場白,只能直入主題,顯然他們聽到我這樣問,都怔住,刀也不磨了。
        「你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大叔向年輕男子的後腦拍了一下。「人家分明不是本地人!」
        我尷尬地笑,把目光投向大叔,他沒與我對視。在這鎮上,就數大叔是最老的男人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是有情報在手,於是我推他一把:「我不好意思在此打攪這麼久,也不習慣住在這,所以想打探一下。」
        大叔開口:「這種事最好問莎莉亞,她最清楚不過。」




        等我滿心歡喜以為他要告訴我,誰知只有這種回答。沒辦法之下,我唯有轉身離開。
        「等等。」我走了五步,大叔便在後叫住:「你可以到樹林那邊試試。」
        這沙鎮小得可憐,樹林就只有一個,也就是昨夜我見到的。
        「不過樹林很奇怪的!」年輕男子嚷道。「不少人進去後都不敢再嘗試。」
        不少人?「有很多人想離開這裡嗎?」
        大叔又往年輕男子的後腦拍了一下。「別說無謂的話。」然後瞥向我:「建議你自己小心,路不好找,我們也只是一知半解。」
        「好的,謝謝你們。」我對他們點點頭,留下一句便離去。
       

 
        這片樹林沒什麼危機感,翠綠又茂盛的大樹一棵棵長得高,走進去時也沒有特別的不安,反而聽見小鳥在高歌,走多兩步更像是走進了童話世界。嚇人的可能是動物吧,偶然有隻鹿跳出來。不過烈日當空,走了一會便覺得渴了,附近卻沒有水。樹林裡沒有路牌,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到底要往哪裡找才有出口呢?或許我應該先離開,回去問一問莎莉亞才進來。
        當我往回頭路走,越走就越覺得深陷其中,無法找到個出口,而且明明走了這麼久,卻仍是這種烈日當空的艱辛。
        會不會跟雨鎮一樣必須從高處跳下去才能打開入口呢?
        我抬頭張望哪一棵樹是最高的,但看樹盡是有幾個疊影,根本分不清哪一棵是最高,看來我要找個樹蔭休息了。無奈當我越焦急想找到出口或樹蔭,或是最高大的樹,我越發迷失在這片樹林之中。為什麼四處長得一模一樣?那隻在草叢裡的免子又是一樣的嗎?牠為什麼用紅色眼睛盯著我?
        於是我跑起來,卻跑得慌張,我想冷靜下來,恐懼卻不自由主的找上我。




        「啊!」我絆倒地上的草藤,狠狠地摔了一跤,我想站起來時,竟發現草藤正慢慢纏繞著我的腳,我隨即用手弄開它,但不果,它的糾纏功力高超,已將我雙腳快速地綑綁,讓我倒在地上彈動不得。我的上半身還能動,有一秒更想要喊句「救命」,但太遜色了,不能這樣做,唯有想想辦法。
        啊,我有小刀!我拿出那把銀色小刀,割斷它,卻每割一根,就有幾根快速伸延過來,我根本來不及割除,試了好幾回後,我開始心力交瘁,不想再試,於是我躺在路中心,又渴又累。我望著藍天,近在咫尺,有點舒服,使我慢慢想要閉上眼睛。
        在我快要放棄的一刻,突如其來閃過一片白光,不知怎的我腳上的草藤就散開。我蠢蠢欲動地起來,見到兩位女護衛臉目無情地抽我站起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們是誰便落入她們手中,好像把我塞進了麻布袋,什麼都看不見。
 

 
        我醒來時,臉貼著一堆幼沙,粗糙而溫柔……等等,我在哪?
        我起來,發現四處的光有點刺眼,然後漸漸看到有幾個人影,像是救我的女護衛,現在她們已經有十多個在此了,中間的石椅上還坐著一位女性,雙腳交疊著。我坐起來看清楚一點,發現那和善的臉容是莎莉亞。
        「這裡是?」我迷糊地問。
        「這裡是我的大殿,你在我的樹林裡困住了,我們把你帶出來的。」
        原來是被發現了。
        「哦,謝謝你們。」我嘗試站起來,免得像團泥一樣。
        「沒想到琉這麼著急想要離開,都不等你哥哥嗎?」莎莉亞掛著金黃色的披肩,裡面穿了一整套白裙,包裹妥當,坐在石椅上感覺貴氣。
        我想了想,便編說:「我實在不好意思繼續留在這了,但……哥哥似乎想留在這,所以我擅自去探路。」我頓了頓又問:「請問莎莉亞能告訴我離開的辦法嗎?」
        莎莉亞聞言輕聲一笑,但不像是和善的笑聲,然後就不客氣地說明:「要進來沙鎮本已不是容易之事,要出去的話只會更難。」




        「但你不是說兩週後會放走我們嗎?」
        「放走跟偷走是兩碼子的事,更何況現在你哥下落不明,你認為我仍會寬容嗎?」
        那個綠眼怪男下落不明?好像不是什麼新鮮事,他總是來去自如。
        「我很抱歉,我只是不想添麻煩而已,我也找不到他。」
        莎莉亞眼神一尖,沒再多言,只下巴比了比,身旁的女護衛便走近我,輕易把我抓住,我掙扎不開。
        「你要幹什麼?」我緊張地問。
        「押她到地牢,哪裡都不準去。」莎莉亞冷冷地下令。
        我只能像個無助的犯人被拖走,一路被帶到一個偏遠的帳篷,裡面只有一個井口,我也沒時間感到害怕便被丟下去,屁股狠狠地撞上粗糙的沙丘。
        我抬頭望上這個井口,簡直難以相信,我又被困住了,她們更用井字形的鐵蓋封住。
        誰說莎莉亞是好人的?根本放屁。
        在月亮都看不到的情況下,井裡的黑便更嚇人。我捲縮在一角,思考了一會才發現井裡有其他人,而且全都是男人。一開始我被他們的倦容驚倒,他們反應不大,只有時唉聲嘆氣。我花了一會才敢問候他們,出奇地他們很禮貌地回應我:「我們關在這裡很久了。等到有用之時才會放我們出去的。」
        我抬頭望上去,夜深了,也不知道我會被關在這裡多久。
        「不過有女生被關倒是頭一次。」其中一人補充。
        「為什麼只關男人?」我問。
        「莎莉亞認為男人的奸計最無法擋,也不認為沙鎮需要太多男人。」




        我皺眉,哪有這種道理?
        井裡深處有雙目光投向我,讓我不得不注意起來。那人坐在裡面,身軀像一塊大石頭,我沒能看清他的臉容。
        「你為什麼會被關住?」坐我旁邊的叔叔問我,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來。
        「我想我是得罪了莎莉亞。」我這樣說,然後他們陷入一片小型的喝采,說這裡的人都是無法取悅到莎莉亞。
        「她已經當了首領百年載,就近十年對男性戒備十足,大家都偷偷說是那一夜和一名小子發生了感情糾紛所致。」
        「對啊,但沒有我們男人也不行啊,她們怎樣孕育下一代?」
        我沒興趣加入他們的話題,也不想坐進黑暗裡,就待在井口下,讓淡淡的暗光透進來,給我一點安慰。說實在,我現在毫無頭緒該怎麼做,好像步步都行錯了,一路上都困在不同地方,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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