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這小孩的人生也錯過了太多事情了吧?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黑暗,實在不敢想像。

可是,看着這小孩快樂的笑容,似乎是忘卻過去的痛苦和難過,以往過得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把一切眼見的景象,全部都盡收眼底。

當我們學會了享受當下、盼望將來,過去無論留下多少的遺憾、錯過了甚麼,便再也不會成為自己生命的拖累。

這個才滿六歲的小孩,遠比那些活了數十年的人類,更像是一位真正活着的人。







小次郎的禿鴉沒有說出下一位亡靈的地點,說明人間暫時沒有人類死亡,我想這小孩的爸媽應該是被其他幽鬼接走了。

暫時沒有接送工作,所以我們陪着小孩到流連庭園,找了塊草地坐下來。

「甚麼是ru ra?」小男孩問道。

「是指『喜樂』的意思。」小次郎胡亂作出來。

「是嗎?可是那首歌聽起來一點也不喜樂,而且這裏的人唱得更加陰沉。」





「你在人…你曾經有聽過這段歌詞?」小次郎吃驚地問,同時亦是我內心的疑問。

「有啊,爸爸媽媽很喜歡那個歌手,幾乎每首歌都會播的,而這裏的ru ra最令我奇怪,所以印象很深刻。」

「你還記得那位歌手叫甚麼名字嗎?」我問。

「不記得,但我記得那個音樂團體,譯名叫『夜光』。」說罷,小孩子跟隨着身邊的亡靈,搖頭晃腦地唱着:「ru…ra…ru…ra……」

我和小次郎互看一眼,明白該是時候了。





小次郎說:「待會你和周圍的人一起唱歌,唱着唱着,你便可以離開這個夢境。」

「嗯!」

「那我們要先走咯,下次再找你吧。」小次郎真會說謊啊。

「再見了哥哥姐姐,我醒來以後,一定、一定會把這個夢好好記在心裏的!」

這個小孩,真是天真得讓人想哭,如果可以選擇,我應該會把他帶離這裏,而不是白白讓他走進光爐。

「嗯!我們也會記得你的!」

小次郎揮手道別,然後我們離開這裏,背後只剩下「ru、ra」的吟唱聲,再也聽不到小孩的說話。

今天第一份接送亡靈的工作,花的時間還真多,如果是繁忙時間,我們早就被上層評為工作欠佳。





還好在回辦公場的路上,禿鴉一直都不發聲,人間今天很平安嘛,至少在大和島上沒有人類死亡。

「我挺喜歡,剛才那個小孩子。」小次郎看着風景說。

我微笑道:「我也是。」

小次郎同樣笑了,我們都懂,那小孩的可愛之處,起碼令我醒悟過來,其實不是所有人類,都如同我們想的那麼可怕和憎惡。


***


不知不覺,飛舟停在辦公場門外,有三位同事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聊甚麼。





也對啦,暫時未有接送工作,所以挺休閒的,只能夠待在辦公場附近,若禿鴉有甚麼指示,便要即時開始工作。

「喂,你們不去附近喝些甚麼嗎?」我上前搭訕,反正都認識的。

「我們在聊昨天從口供部大樓逃走了的亡靈。」
「據聞沿途有不少市鎮的幽鬼說,他正在跑向大鐘懸崖的方向。」

「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把他抓著?不會又重演數十年前的那件事吧?」我說道。(詳情請見《我的辦公室在地府》)

「不會啦,今次單純是亡靈逃走而已,很快抓回來的。」
「沒錯,無數亡靈嘗試逃走也逃不出看守者的手掌心。」
「只不過今次,那個亡靈生前的職業是軍人,才勉強躲了一天,我猜最遲明天會捉到他吧。」

於是,他們三人又自顧自的聊起來,小次郎悄悄問我:





「原來抓捕逃跑了的亡靈工作,是看守者負責?」

「那當然啦!你想想哪有部門有空管這些?我們跟口供部的幽鬼有事的時候忙得要命,沒事的時候還得隨時待命,要說最閒的部門便只有看守者了。而且這種事又不是常常發生,不會對看守者造成太多負擔。」

我一邊走,一邊對小次郎講:「與其在聊這些,倒不如想一下現在要去哪裏消磨時間吧。」

要找一個不能距離辦公場太遠的地方,當然是來這間俱樂部啦。

它是一橦高兩層的石樓,地下還有三個地下室,這裏有吃喝、有娛樂、有運動、亦有休息的地方,算是每層樓提供某一特定服務。

我們選擇了休息一會,便來到了俱樂部的天台,叫了杯冰涼的飲料,坐到一張圓桌前放鬆心情。

其實我可以選擇回家消時間,可是一想起綠瑤,我便打消念頭,她看見小次郎一定會纏着他。

可是想來想去也不對啊,即使她放棄糾纏小次郎,還是會找下一個目標,這不就是個死循環嗎?





還有甚麼方法,能令她改變?這恐怕是條世紀大難題。

「哈哈,前輩妳發呆的樣子好搞笑。」

小次郎還在傻嘻嘻的喝着飲料,絲毫沒在擔心,綠瑤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

「我在着緊綠瑤的事,不是幫忙的話請你閉嘴。」

糟了,情緒又開始要失控…

「呃…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

「嗯,這玩笑真有趣。」我假笑一下。

小次郎沒有說甚麼,閉上嘴乖乖喝着他的飲料。

可惡!這麼悠閒的環境又被我的情緒搞砸了,很後悔剛才衝口而出的話,可惜已經收不回來。

小次郎應該很不舒服吧?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好,只好安靜下來,讓我先冷靜自己的情緒,的確此刻的我很需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