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了一段長時間的靜寂後,我漸漸平復心情,飲料剛好全部喝光,小次郎開口道:

「話說今晚我要來你家吃飯,到時候我和妳嘗試說服綠瑤吧。」

「這根本不可能。」我交叉雙臂:「今晚我會隨便作一個理由,說你沒法過來吃飯。」

「前輩不希望我過去嗎?」

「我這是為了綠瑤着想...」





「不,妳這樣一直阻止她接觸異性,是無法真正解決問題的,更無法幫助綠瑤,如果是為了她好就更不該這樣做。」

怎麼回事?他在說甚麼?

「你說我的做法並不是為綠瑤好?你有甚麼資格說我?我可是比任何幽鬼更重視、更希望她過上好日子!」

「不!妳只是單從自己角度出發去思考、去解決,但綠瑤的角度呢?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是指出她的問題、理解她的需要,從而真正令她意識到自身問題和嘗試改變。」小次郎冷淡的說:「如果她不願作出改變,我們也無能為力...」

「蛤?這是甚麼邏輯?就好像面前有個想自殺的人,你就只是問他原因和勸說一會,聊完幾句,最後他決定去死,你便由他去?」





「嗯,這是我的價值觀。」

我冷笑一聲,這次是真的發怒了:「你的價值觀嗎?一開始說我是冷漠的你,原來才是真正的冷漠!」

「那我問妳一個問題,事先聲明,我也是不贊成同時有多過一段伴侶關係。」小次郎擺出認真的臉色問:「但萬一,這是綠瑤眼中的理想生活呢?」

我皺緊眉頭:「這...不可能會是她渴求的生活。」

「這答案是妳自己認為,還是綠瑤親口說的?」





「夠了!那你又懂些甚麼?你對她而言,不,甚至是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路過的幽鬼,你跟我們連朋友關係也稱不上!」

這大概是我最兇的一次罵幽鬼,小次郎瞬間安靜下來,但我可沒打算就此罷休。

「你跟外面那些幽鬼一樣,都只是喜歡綠瑤,才胡亂說些話來藉此跟她相處,你們都不是真心為她着想,你們全都是...全都是同一個樣......」

罵着罵着,我自己卻哭了起來,是為了甚麼而哭?應該是對面這個混蛋吧?一直以來,我都看錯他了。

我捂著雙眼,卻按耐不住眼眶的淚水,不停流出來,腦中越是想着不要哭,便越是停止不了。

「對不起,妳罵得我對,我沒資格在綠瑤的事情上說三道四。」

「你走吧,今晚不要來我家。」

「我不能離開,還沒下班呢。」小次郎苦笑着說。





「那你離我遠一點待命,或是你繼續留在這裏,我先回家。」

我站起來,自己一個離開俱樂部,小次郎沒有像電視劇的角色追上來道歉,不過說實話,我打從心底裏希望他不要追上來,否則只會火上添油。

一路上,我用力擦着眼淚和鼻水,不想被其他幽鬼看到,縱使整條街道都挺冷清的。

從俱樂部回到家中,不用花很多時間,現在是正午,綠瑤還在樓下的花店工作,她一看見我便問道:

「咦?人間那邊沒有人死嗎。」

我只是點頭回應,沒有絲毫的說話意欲。

綠瑤接着說:「我還有三個小時才下班,待會有甚麼地方想去的嗎?」





「妳決定吧,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

說罷,我便回到二樓的房間,攤在床上,目光凝視着天花板,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盡量讓腦袋放空。

連工作也不管了,到時候隨便編個借口暪混過去吧,只要不是恆常發生上班時間擅自離開崗位,那些老傢伙是不會理的。

慢慢地,我合上眼睛,任由睡眠帶走我身上的負能量,醒來後,希望是煥然一新的自己。


******


在地府,大部分建築從地面一層開始計起,都是蓋至第三層高度,這可以說是一種潛規則,沒有規定一定要低於四層,但每個幽鬼都會這樣做。

如果是在鎮上,站在天台便可以看見所有的建築物都是同一水平線,不會像人間那樣,被林林總總的高樓大廈擋著視野。





而幽鬼們的住所大多是在郊野,不會擠在一小個區域,因此有不少空曠地方另外增設花園或其他建築。

另外,地府有大量的空置房屋,一來幽鬼可以擁有多棟房子,二來又經常有幽鬼被抓進「白牢」,所以沒住人的屋比有住的還多。

被抓進白牢的幽鬼的房子會貼上交叉標誌在門口,其他幽鬼可以選擇住進裏面,並改造房屋。


我從睡夢中醒來時,天色已經準備入夜,綠瑤在我身旁看着有關種植的雜誌。

「終於醒啦?妳從中午睡到現在,今天工作很辛苦嗎?」

「嗯,比平時更加辛苦。」腦海裏浮現出中午與小次郎吵架的事。

「我還以為小次郎會跟妳一起來呢。」





我凝視着綠瑤,她仍然看着雜誌,但臉上的笑容,令我不禁懷疑,這真的是,妳想要的幸福生活嗎?

「他今晚臨時有事要忙,晚飯來不了。」

「甚麼!?那…只好改天了…」

綠瑤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失望,這種反應跟起初喜歡村正的時候一模一樣,她對小次郎的感情是認真的?

我內心有股虧欠綠瑤的內疚感,不如嘗試一下小次郎的方法,問清楚綠瑤心底的想法。

「我很認真問妳一件事,妳一定要對好閨蜜說實話哦!」

「直接問吧,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的。」

「跟不同的異性交往,妳會因此感到幸福嗎?」

我已經想不到其他更婉轉又要清楚表達的問題了。

「呃…這麼突然?讓我先想一想…」綠瑤認真思索了一番,答道:

「不是不幸福,但又不算幸福,因為我覺得要和一個人長相廝守,直接跟對方交往會更快、更清晰了解到最真實的他。

「畢竟在交往前,對方可能百般呵護妳,但在一起後便立即變臉,所以我和不同幽鬼交往的目的只是觀察,並不是為了幸福哦。當然啦,如果我找到合適的人選,『可能』會甩掉其他幽鬼。」

綠瑤特別強調「可能」二字,即是指不一定做得到,但至少我終於明白她在想甚麼了。

「怎麼了,這對妳的感情狀況有幫助嗎?」

「啊?妳說我?」

「蛤?還以為妳是需要一些建議,我指妳和川流之間。」

「想多啦,我純粹好奇一問。」

原來交往只是為了觀察對方,那還好。

「那根據妳的觀察,村正和楠木的評價如何?」

「嗯…跟村正交往了一百多日,他很不會控制脾氣,而且安全感很差,總是擔心這擔心那,挺累人的;楠木才剛交往不久,十分放任我,有很多的私人空間。

「雖然兩個暫時不是我的理想人選,但如果一定要作選擇,我會選楠木啦,當然我需要多點時間觀察他。」

綠瑤分析得頭頭是道,讓我有點放心,我很想再問一下關於小次郎的印象,以及向她分享一下,自己對小次郎的看法。

可是比起我告訴她,倒不如讓綠瑤親眼觀察小次郎,這樣會更好吧。

還好我用了小次郎的方法,否則接下來的我,應該會無止境地阻止綠瑤跟其他異性接觸交往。

怎料到,綠瑤反而先開口問我:「美夜子我問妳,妳覺得小次郎如何?」

「啊?呃…我先想一會。」

我立即慌了起來,才剛對小次郎大發脾氣,印象分降至負值,但現在又重新上升,我自己也很混亂。

「他…嗯,他人挺好的。」

呃?沒了。

「蛤?沒其他了嗎?」綠瑤笑着問。

「可能…他很高?(對我而言) 而且溫柔、容易對亡靈心軟、對熟悉的幽鬼很健談、有時候很搞笑,還有不易發怒。」

「喂喂喂,妳也講太多啦,而且一開始的『可能』是怎麼回事?」綠瑤笑言:「如果不是他今晚毀約,可能目前為止我還沒找到他有甚麼明顯的缺陷。」

對不起小次郎,我欠你一次!要想一想如何賠罪。

回想起中午的事,我也說了些很難聽的話,明天一定要當面跟他道歉,如果他原諒我,印象分會加很多。

別管明天的事了,今晚的事情比較重要。綠瑤找了郊外的一個地方,聽說長着不少夜光植物,要去逛一逛。

沒錯!今晚是沒有男生的一夜,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跟綠瑶單獨出去完成想做的事。

一天到晚都在社交場合,很疲倦的,是時候為自己充充電,休息一晚。



(明停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