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沒有辦公室1: 第六章 瞎子1

地府和人間的時差，暫時未有固定的計算，在我的印象中，地府的時間比人間快一點點。

可能是地府過了一天，人間還剩下半個到一小時才到第二天吧？

但是有些幽鬼又說，地府過了兩天，人間才剛好到新的一天。而事實上，兩種情況我都有曾經經歷過。

所以到頭來，沒有幽鬼知道地府和人間的時差，似乎時差並非固定的，而且與地點無關，畢竟一直以來，我都只去過人間的大和島，時間還不是一直變來變去嘛。

最終大部分幽鬼都不去理會時差的問題，只不過是相差了少少時間，一律當作地府比人間早數十分鐘便可以了。






我整理好家裏的雜物後，綠瑤便起床了，原本她還企圖拿墨水筆畫在小次郎的臉上，但被我阻止，待會他還得上班啊。

於是，我們兩人打掃到天亮，隨後吵醒了小次郎，出門前綠瑤邀請他下班後來我們家吃頓飯。

小次郎隨便答應後，綠瑤高興得奔奔跳跳。

在辦公場的路上，我則是埋怨一下小次郎不要答應綠瑤的請求，這樣下去只會令她變本加厲、更加進取。

除非…小次郎真的喜歡上綠瑤，那我也無話可說。





把釘子捶在牆上，又是新的工作，我們一起走進棺材後的人間。


***


為了順應小次郎的意願，我們到了菜市場一趟，看看婆婆的兒子是否一切安好。

我們轉了數圈，終於找到他的菜攤，大概前天才辦完喪事，沒想到他還真辭掉工作來賣菜。





很多人都到他那裏買菜，其中有幾個人好像在喪禮上見到過，他們一起閒聊着。

只見兒子歡笑地經營着母親的菜攤，婆婆若是知道了，應該也感到欣慰吧？

見小次郞一臉安心的樣子，我還真搞不懂，怎樣會出現一個如此關心人類的幽鬼？正常的幽鬼們都是對人類避而遠之的吧…

嘛，雖然說身肩為接送員職責的我們，是距離人類世界最接近、接觸得最多的崗位，但也不至於會對人類產生感情吧？又不是甚麼幽鬼愛上人類這種民間傳說。

我拍拍小次郎的肩膀，無需言語，他便自動自覺地前往下一位亡靈的目的地，根據禿鴉的指示，我們很快便來到一間殘舊的屋子面前。畢竟無需等候紅綠燈，和能夠任意穿透建築物，我們跑路時也會快得多。


***






「怎麼了，你又發惡夢嗎？」媽媽摸着我的手，給予我安全感。

「不是，只是這種味道，是媒氣洩漏嗎？」

我看不見爸爸，只能聽到他在旁邊的鼻鼾聲。

「你沒有吃我給你的安眠藥嗎？」

「沒有啊，因為我平時都睡得挺沉的。」

「快把它吃了！」

我摸着媽媽的手臂，順着找到了她手心上的藥丸，我要把它吃掉，成為一個聽媽媽話的乖孩子。

畢竟我已經為爸爸媽媽帶來很大的負擔，所以我不可以再惹他們生氣，要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





沒錯！爸媽會稱讚我的。

我懷着喜悅的心情，伴隨着藥效而睡去。

從出生開始，我的世界是一片的黑暗，只聽見爸媽對我的呼喚聲。

雖然我不曾看見他們的樣子，但卻感覺到他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捉緊他們的手，我便會停止哭鬧。

可是，我從沒聽過爸媽的笑聲，是我的樣子不可愛嗎？是我比較礙事嗎？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聽爸媽的話，盡力令他們歡笑一聲、稱讚我一次。

因為我可以自己做的事不多，很多時候都會聽見有人無故對我喊「危險！」，以致我也不敢做任何多餘的事情，而爸媽也不能全天盯着我。

所以，幾乎一天到晚我只是坐在地墊上，或是在床上打滾，活動範圍幾乎僅限於睡房和廁所，很少外出。





不過今年的我已經6歲了，還有數個月便可以上小學，如果將來我考取好成績，爸媽便會感到開心吧？

一想到這裏，我內心樂滋滋的。

今日的夜晚似乎特別漫長，我發了一個夢，夢中的我淚流滿臉，因為我能夠看見周圍的環境，我的睡房、我的爸媽、我自己。

原來我的睡房是五顏六色，原來我的衣服上有一個大大的圖案，原來爸媽比我高這麼多，原來這個世界跟我幻想的，是相差這麼大。

原來，我的家裏還有兩個哥哥姐姐，但怎麼一直沒有和我說過話呢……


***


從死亡開始，世界是一片的光明。





人們有時候會講，死亡比活着更好。這個就看每個人怎麼定義吧，至少我覺得，地府的世界比起人間要好上太多。



我看着面前活蹦亂跳的小孩子，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去世的事實，還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夢境中，我悄悄問小次郎：

「他是怎麼死的？」

「中毒死的，他吸入大量一氧化碳。」

「又是燒炭，怪不得這孩子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死亡。」

我觀察一下周圍，一家三口躺在床上，所以是全家一起來地府嗎？人類的癖好還真是奇怪啊。

「哥哥，你在寫甚麼啊？」那個小孩亡靈問道。

「我在寫一封書信，待會要寄人呢。」

「是嗎，那在你寄完信後，可以帶我去街外玩嗎？」小孩笑着講：「從小到大，我都很少離開自己的家。」

小次郎看了我一眼，說：

「我可以帶你外出，但不是去玩耍，待會你要緊跟着哥哥我喔。」

「嗯！」小孩嘻嘻哈哈的捉着小次郎，然後伸出他那白嫩的小手：

「姐姐，哥哥說我們要緊跟着他啊。」

我被他的天真無邪的口吻給逗笑，拖着他另一隻手，溫柔地說：

「我們要安靜點，吵醒你爸媽會被罵的。」

「我會安靜的，因為我要成為最乖的小孩，不可以惹他們生氣。」小孩輕聲說。

「那我們出發吧。」

那小孩夾在我和小次郎中間，拖着我們兩人的手，感覺像是帶着一個小弟弟去逛街。

我們穿過牆壁，小孩直呼驚奇，這是正常的反應，可是到了街上，他開始問東問西，猶如第一次認識這個世界般。

在詢問下得知，他患有先天失明，這是他首次看見眼前的所有景物，一直以來都只能夠困在家中，無法接觸到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