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會有盡頭嗎?大概沒有幽鬼會知道。

有說,一直向東走,會看見一個沒有盡頭的海洋;有說,向南邊走,最後會看到一團無法穿過的濃霧。

然後有說,向西邊走,會來到一個斷崖,便再沒有陸地和海洋,只有一片虛無;又有說,往北方走,最終會看見一堵高聳入雲的巨牆,向左右兩邊無止境地蔓延開來。

不管是真與否,沒有幽鬼會在意。

沒有好奇心、沒有求知欲、沒有想像力,這就是幽鬼和人類的區別。





有甚麼需要,從人間那裏抄襲或是偷運過來便好了,更何況我們的盜作比起原創更勝一籌,是我們更聰明,是我們能力更高,是我們更加好吧?

真的有比較好嗎……


這是…車子的引擎聲嗎?

我勉強地掙開眼睛,只見自己身處在楠木的廂型車中,旁邊躺着綠瑤。

隱約看見楠木在開車,但由於我還在頭暈,所以糊裏糊塗的又睡了過去…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醒過來,至少我是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啦。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睡在沙發上,綠瑤則是壓在我身上,她吃了很多玉黍丸,恐怕短時間內是不會醒的。

我吃力地抬起綠瑤的身子,才能夠離開沙發,是楠木把我們送回來的吧?畢竟現場只有他是比較清醒。

正當我準備去廁所洗臉,竟然看見小次郎睡在門口的地墊上,而原本熟睡中的他也張開眼看過來,不說笑,這畫面是有點嚇人的。

「你…怎麼在這?」





「我?啊,我頭太累了,所以隨便找個地方休息,讓妳們睡沙發。」

「不是啦,我是說你怎麼在我家?」

小次郎迷迷糊糊的,看來不是很清醒:「剛才,那個很壯的幽鬼不知道我住哪,便把我留在這,然後他開車送其他人回家去。

「現在我要小睡一會,前輩妳不要吵醒我。」他打個呵欠。

我看向窗口,說:「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們大概睡了一整個下午,你還沒睡飽嗎?」

「還不是因為妳!我被妳推下樓梯後,突然妳整個人砸下來,我胸口又痛又辛苦,根本睡不了。」

「我…砸在你身上?」我怎麼沒這記憶。





「對啊,如果我當時還有力氣推走妳,我也能夠睡個好覺。」小次郎側着身子,背對着我:「所以我現在要休息一會,不然連家也回不了。」

原來,我當時撞到的不是地板,是小次郎的…胸口?!如果被楠木或其他人見到,那還真是尷尬呢。

我輕輕踢一下小次郎:「不如我們把綠瑤抬到睡房,然後你睡沙發吧。」

「不用啦,我躺過地墊,衣服都髒了。」

他原本潔白的襯衫,已經變得皺巴巴,鋪上一層灰濛濛的塵垢。

「放心吧,我會鋪張布在沙發上的。」

小次郎眼睛一亮:「那就這樣決定咯!」

我和小次郎,分別捉著綠瑤雙手和腳,沒想到她是這麼重的。





我們小心翼翼地把她抬上二樓,中途撞到了牆壁和門角也沒醒來,真的睡得很沉啊。

把她搬回床上的過程中,還不小心碰跌了床頭檯上的盒子,裏面一堆耳環散落滿地。

「糟糕!我的盒子啊!」我不禁喊道。

小次郎向我連聲抱歉,但說實話這並不是他的錯,我嘆氣看向旁邊的綠瑤,妳還睡得真爽…

最後花了不少時間,把耳環都裝回盒裏,真夠累人。隨後小次郎便參觀起我們的睡房,目光停在牆上的照片,大部分是我、綠瑤的個人照,還有一些合照。

「你們五個很早就認識了嗎?」小次郎一邊看着相片,一邊問道。

「是挺早的,我們大概認識了數十年,而我跟綠瑤是最早認識的,之後也因為她的緣故,我們五個幽鬼才成為朋友。」





「看來你們的故事,可以講很久呢。」

「我們上去聊吧,別打擾綠瑤了。」

我們來到天台,有數盆植物,和一個很多年沒有用過的燒烤爐,我跟小次郎兩人靠在欄杆旁,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有沒有留意到,綠瑤不是出生在這個鎮上的幽鬼?」

「蛤?我怎可能會知道啊。」

「她的名字啊笨蛋,這裏的幽鬼都是叫甚麼木村啊、江戶之類的,哪有幽鬼叫綠瑶的嘛?」

「原來如此,可是這很重要嗎?很多幽鬼都是不停遷居的啊。」

我深吸一口氣,認真的說:「我不知道你對綠瑤的印象是怎樣,但是今天,我要告訴你關於她的真面目。」





小次郎變得安靜,連他自己也莫名緊張起來,腦中應該是各種想像着何謂真實的綠瑤。

我再也忍不住了,趁事情還能控制的時候,先把一切告知小次郎,讓他有心理準備。



大概四十年前,綠瑤來到我工作的辦公場,當時的她是一位新接送員。

那時候的綠瑤已經是一位熱衷於交際活動的幽鬼,無論是即興的派對,或是莊重的舞會,都可以找到她的踪影。

而就在某天,她找上了我,說是想找個伴一起去某個派對,還記得當天綠瑤玩得太瘋直接昏睡過去,最後要把她帶到我家休息。

我還在奇怪,綠瑤不是認識了一堆幽鬼嗎?怎麼會忽然邀請我這類甚少社交的幽鬼呢?

並且自從那天起,她便經常找我一起外出、一起逛街,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好閨蜜。

日子久了,我們在辦公場附近建造了這棟房子,一起同居。又過了數年,她不再擔任接送員,改成經營花店。

聽說綠瑤在原來的小鎮上,是在口供部工作的,後來發生了些不愉快的經歷,才搬到這裏居住和工作,但始終適應不了「強迫性工作」的職位。

現在的她能夠開心經營着自己的花店,我心中也鬆一口氣,替她感到幸福。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們認識了楠木、村正和川流,而就在一年前,綠瑤和村正成為情侶。

可是,得到另一半的綠瑤依舊是那個外向的她,會繼續找不同的異性參加舞會,會跟不同的幽鬼發生性關係。

因為這些事情,我知道他們暗地裏吵架很多次,但似乎沒有甚麼變化。

而最近我才得知,綠瑤和楠木在一起,這樣子的她,我無法接受,很想去勸導她,卻又無從入手。



「所以,綠瑤她是一個…比較放蕩的女生?」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現在被她纏上了,我好心警惕你不要成為她的第三位男友。」

小次郎聽完後,反倒是十分鎮定,怎麼明明不關我事,我卻表現得如此着緊啊?

「那愛情這回事,很難說準的啊,像是我家…像是我認識的某些幽鬼,也是從『不可能』發展成情侶的啊。」

「別拿這些當藉口,你也是喜歡綠瑤的,不是嗎?」

「蛤?誰說的啊?我只不過是說『愛情』沒有絕對,既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喜歡綠瑤。」小次郎又在講些有的沒的。

「不行!你不可以成為綠瑤的男友!否則她只會變本加厲,這都是為了綠瑤着想。」

我意已決,就算你跟她互相相愛,我也會誓死阻止你們!

「唉,與其說這些,不如好好想一下,該怎麼令綠瑤克制着自己,妳一直阻止她,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

「這很難吧?我從認識她的第一天開始,她便是這樣子了,一直沒變。」

「連最了解綠瑤的妳也這樣說,還真棘手呢。」

也沒到很了解她吧?至少綠瑤沒有跟我分享過,任何關於她以前的經歷,只知道是些不愉快的回憶,我也不好意思追問下去。

雖然我和小次郎沒有想出解決方案,但至少讓他了解到綠瑤的個性,應該會有所提防不會喜歡上她吧?

我們回到一樓客廳,小次郎總算能夠睡在舒服的沙發上,而我則在打掃客廳和睡房,把地上的垃圾、雜誌和衣物收拾一遍,大概在天亮前可以搞定。



(明停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