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能夠跳到數十呎高,但如果用杯子蓋着牠一段時間,牠就只能跳到杯子的高度,忘記了自己原來可是跳到數十呎高。

大象能夠輕易地殺死人類,但在牠還小的時候用鞭子一直鞭打牠直到馴服為止,長大後牠就會認為自己很弱小,不敢反抗人類,即使牠力大無窮。

所以何爵士才會留下那一句話。

沒錯,碧翠斯就是那隻從小就被鞭到不敢反抗的大象。

由能夠理解語言開始,碧翠斯便一直接受來自母親的命令,她知道如果違抗或者失敗,後果將會是一連串的懲罰。





能夠避免懲罰的方法很簡單,就是遵守命令和完成它。

碧翠斯從小開始就抱着這一個原則生活在這個家庭之中。

母親的命令是絕對的,違抗會有不堪設想的懲罰。

所以母親要她去讀人力資源管理學科她就去讀,即使她想讀的是演藝科;

所以母親要她專心讀書禁止戀愛她就跟愛人分手,即使她希望跟愛人白頭到老;





所以母親要她在滲漏經血期間要引領賓客入座她就照着去做,即使她尷尬到哭出來;

碧翠斯有沒有人權?有,但她無視掉。

碧翠斯有沒有自由?有,但她忽略掉。

碧翠斯有沒有法律保障?有,但她漠視掉。

為了逃避懲罰或者帶來的任何傷害,她選擇妥協了所有來自強權的命令。





因此面對何公子的幫助,她寧願選擇繼續遵守命令,不接受幫助。

在她心底裡是清楚知道接受了何公子的幫助是等同於違抗母親的命令,若果違抗命令她將會得到承受不了的懲罰。

但就現在的結果而言,她現在也得面對一個懲罰。

軟禁。

即使碧翠斯沒有接受到何公子的幫助,但她的行為卻讓母親成為笑話,使得整個宴會成為一埸鬧劇,惹人發笑。

母親於家族的第二把交椅地位岌岌可危,祖母對於她的能力非常地質疑。

這所有的一連串結果,全都因為碧翠斯摔的一跤而起,母親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到碧翠斯的身上。

她下了命令,禁足碧翠斯於她自己的房間裡,智能手機沒收,一切娛樂用品沒收。





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之外,房間裡就只有一本英語字典。

「如果你覺得無事可做,你可以背英語字典。」

這是母親軟禁她前的最後一句話,此後碧翠斯就沒再聽過任何的人聲。

是的,謝絕探訪,除非是祖母,否則誰都不能跟碧翠斯談話聊天,不過她祖母是不可能探望她的。

在這豪宅內工作的男僕只准許送遞由母親檢視過的早午晚餐到碧翠斯房間去,也不准許與碧翠斯有任何對話或者接觸,否則即時解僱而不作賠償。

這一種軟禁碧翠斯以前試過一次,就在她於全國高考在化學科取得不合格成績時,盡管她語文科目達到高水平的分數,但還是功不抵過,那一次她就被軟禁了一整個星期。

碧翠斯以為自己現在是成年人,軟禁的時間應該會比以前短,可能只有三天,但這一次軟禁在一個星期後還未結束。





「到底會持續到甚麼時候?」

碧翠斯躺在房間的地毯上自言自語,而答案當然沒有出現。

英語字典裡沒有答案,過往所有的教授都沒有講話類似的答案,所有課本都沒有答案。

在生理期間她不介紹被軟禁在房間裡,這樣她就可以安安全全的渡過生理期,但生理期過後,空虛的感覺強烈地侵襲着她。

「如果當時跟何公子走,結果會不會更好?」

她又自言自語,並同時幻想會有何結果。

只不過是稍微幻想一下,她就猛地搖頭,把幻想打消,因為她知道接受何公子幫助這件事是想都不能想。

「要是當時沒有摔倒就好了。」





她又再自言自語,在內心開了一場檢討會,檢討到底為何會自己會摔倒。

「現在朋友們在上班還是在逛街呢?」

「………」

「何公子應該討厭我吧?」

「………」

「我應該成為了家族的笑話了吧?」

「………」





「如果我自殺了……會不會有人懷念我……」

說着說着眼淚就止不住的飄下來。

碧翠斯努力跟自己說「你不能哭,停下來」,但越是對自己講眼淚就越是飄下來,仿佛有了生命的一樣。

於是她索性爬到床上去,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之中,大哭一場,放聲地哭出來。

哭着哭着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這一哭使得碧翠斯疲累到極,她決定就這樣閉着眼睛睡去,反正被軟禁在房間內無事可做。

或者枕頭可以把自己活生生的悶死,這樣意外地死亡,不算是自殺,也是死得心安理得了。

「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啊!」

突然一把尖銳且年幼的聲音響起在耳邊,然後碧翠斯就感到一陣痛,就像有個三歲小孩摔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碧翠斯發出一下叫聲,同時慶幸生理期已經結束。

「看我壓死你!」

聲音再道響起,然後碧翠斯感到有個東西在她背上跳起來,再摔下來,她又感到一陣痛。

到底發生甚麼事?是誰在講話?又是誰摔在我身上?

碧翠斯立即反應過來,隨手把身邊一個枕頭向着聲音方向投擲過去,立即就聽見一聲「哎呀」,明顯是成功命中了對方。

「咚隆」的一聲,讓碧翠斯判斷對方伴隨着枕頭一起滾到地毯上去。

下一刻碧翠斯抄起另一個枕頭,同時從床上快速站起來,迎擊這位不速之客。

「你這人也太矛盾,上一秒想要死,下一秒卻阻止我殺你。」

傻眼了,完全傻眼了。

起初碧翠斯以為對方是一個不知怎麼走進來的小孩子,但是在眼前的竟然是一隻-----

「白…白兔!?」

沒錯,是一隻白兔,而且會講人話,還跟人類一樣雙腳站立着,還穿着西裝。



「人…人類!?」

那隻白兔還模仿碧翠斯的表情和動作。

「哈哈哈,有沒有扮得很像,我可是有參加過演藝訓練班,在舞台上可是得獎無數啊。」

白兔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卡片收集包,隨手一揚就有他無數的得獎照片飛散出來。

「嘿嘿,順帶一提其實全部都是合成的啦,哈哈哈,有沒有很像呢?」

碧翠斯不敢去望那些照片,因為她不清楚這是不是白兔的一個注意力分散手段。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你會說話?你是怎樣-----」

「大姐,問題一個一個來。好,由我先攻,為什麼你要問為什麼?」

「吓…因為你完全是一個謎。」

「是嗎?可我很清楚我自己耶,我是第一期時間之神訓練班的畢業生。」

「第一期時間之神訓練班?」

「啊,是的是的,我上一秒報名參加,然後下一秒畢業,順帶一提校長和老師也是我自己,哈哈哈,你要不要報名第二期啊?」

碧翠斯完全跟不上這隻白兔的思考和說話,牠簡直是一架沒有路軌而馬力全開的火車,失控到極點。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喂喂喂,守規舉好嗎?現在還是我先攻的回合耶。」

「啊…抱歉。」

「我接受。好了,那你現在到底是想要死,還是不想死,殺死你的方法我可有千萬種呢。」

「還不想死。」

本來打算表演無影拳法的白兔頓時感到相當失落,原本興志勃勃豎起的一雙大耳朵,現在無精打彩地垂下去。

「好吧…我打搞了,再見。」

牠走到房門前,然後打開它,就這樣離去。

「等…等一下!」

就在白兔即將要腳踏出房間的一刻,碧翠斯似是發現了甚麼驚天大秘密一樣把白兔叫停。

「又怎麼啦?回心轉意了嗎?現在又想死啊?你這三心兩意的女人,把我當成工具兔了嗎?我可不是----」

「你是怎樣把門打開的?」

「當然是用手呀。」

「我意思是,這道門是鎖住的,你是怎樣把門打開?」

「胡說,這道門根本就沒有鎖住。」

碧翠斯仿佛被雷擊劈中的一樣震驚,她懷疑着自己所見所聽。

簡直是進入了哲學環節,那道一直擋住自己自由的門,壓根底就沒有鎖上過,阻礙自己通往自由之路的根本就是自己。

不,不可能的,那道門一定是有上鎖,母親不可能笨到要軟禁自己在房裡但不鎖上門,難道是門鎖壞了?

碧翠斯掉下手中的枕頭,快步走到門前,開始仔細檢視門鎖。

白兔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你現在覺得我在騙你了對吧」的表情,對碧翠斯的行為感到討厭。

碧翠斯自小就有被訓練過更換壞掉的門鎖,所以她很清楚一個壞掉的門鎖會有怎樣的特徵,然而眼前的門鎖上完全找不到任何相關的特徵,這個門鎖是良好無壞的。

「怎麼可能……」

實在是難以置信,難道真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門鎖上了」這件事?

「怎樣了?現在還覺得我在騙你嗎?」

白兔對碧翠斯的檢查感到不耐煩,但碧翠斯依然無法相信擺在眼前的這件事。

「不可能,當中一定有甚麼令這把鎖失效。」

「是魔法,我加了魔法。」

「別開玩------」

碧翠斯覺得白兔在耍她,但她又想了想,如果一隻白兔能夠像人一樣用雙腳站立而且講得一口人類的語言,那麼牠會懂得用麼魔法又有何出奇。

更何況母親不可能會忘記鎖上門然後軟禁自己於房間內,門鎖也沒有損壞的特徵,唯一能夠解釋到目前的情況,就真的只可能是魔法。

碧翠斯覺得自己真的很白痴,竟然認為世界上有魔法,但若果不是魔法,她又真的沒辦法解釋眼前的狀況。

不是有本偵探小說講過這樣的話嗎?---事情發生了,就代表確實有方法能夠做到這件事。

而就目前的情況來說,確實只有魔法才能辦到這件事。

「白兔,你剛才不是說過你是時間之神甚麼的畢業生嗎?」

「是第一期時間之神畢業生,拜託你以後專心點聽兔講話。」

「那是真的嗎?」

白兔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想了一想,像是在認真考慮要不要回答碧翠斯的提問。

「當然。我還把你整家人的時間都暫停了,他們現在跟化石一模一樣。」

自鳴得意的白兔取出了一枚懷錶在碧翠斯面前擺來擺去,做着一樣個經典的催眠動作,但牠不知道碧翠斯的內心已經鳴響着警報聲。

碧翠斯擔心起家人的安危,她相信白兔的說話,於是她衝出房門往客廳走過去,她清楚知道這個時間點母親很有機會在用電視看投資節目。

不過家裡少說也有四個男僕在打理,由房間跑到客廳會遇到一個正在打理清潔的男僕是正常不過,然而現在竟然一個男僕都沒遇到,難道白兔真的把家裡所有人時間暫停了?

一思及此,碧翠斯的步速又更快。

然後,碧翠斯來到了客廳,映入她眼中的,是母親背向着她,一動也不動的坐在皮質沙發上,看着大尺吋的曲面電視,而電視節目則是投資節目。

碧翠斯大驚,她立即衝到母親身邊,把手搭在母親的肩上,用力一搖。

「母親!!母親!!」

然後碧翠斯愣住了。

是因為眼前的人原來不是母親嗎?是因為母親變成了一個化石嗎?不,完全是相反。

「碧翠斯?」

她母親完好無缺,正正常常,根本就沒有被時間暫停。

兩母女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兩人同時露出「這是怎麼一回事」的表情。



碧翠斯是因為白兔的言行與事實有所出入而露出這樣的表情,而母親則是因為碧翠斯竟然在此出現而露出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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