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被告人鄺蔓桐,被控於2015年至今兩年間牽涉多宗謀殺、販毒、詐騙及三合會組織案,案件將押後至10月17日交付高等法院審理。按《刑事訴訟程序條例》第221章的條目9G(1),本席認為鄺蔓桐存在危害社會安全的風險,故拒絕其保釋申請,被告須即時還柙看管。」

旁聽席上坐滿了來自各個報章、媒體的記者,由於法庭裏不准拍攝,他們便在筆記簿上飛快地記錄着這宗轟動全城的大案。隨著法官話音落下,負責看管鄺蔓桐的女庭警們一左一右抓起她的手臂,從犯人欄後面的通道將她押走。

甫踏出記者視線範圍,鄺蔓桐的雙腕就已被鎖上了鋼銬。數名懲教員正在通道的另一端等侯,她們的白色制服上衣外均套上避彈衣,其中兩人手裏還持著突擊步槍。為首的中年女長官正是懲教署押解組的高級主任潘麗婷,她在庭警的交接文件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指揮部下的女懲教員將鄺蔓桐接了過來。

鄺蔓桐被押進了法院羈留室,潘麗婷帶著兩個部下跟著進去,並讓持槍的懲教員在外頭待命。她用鑰匙解開了鄺蔓桐手上的警用手銬,然後指著她身上的白色洋裝連衣裙冷冷地命令:「現在搜身,把它脫掉。」





見鄺蔓桐稍有遲疑,潘麗婷眉頭一皺,不耐煩說:「手腳給我麻利點!是不是連衣服都要Madam幫你脫?」

雖然感到十分羞恥,但鄺蔓桐還是咬了咬唇、輕閉雙眼,慢慢地拉開了短裙的拉鍊。可是她的順從並沒有換到潘麗婷的憐惜,白色裙子才剛落到地上,耳邊便再次傳來叱責的聲音。

「還有胸圍和內衣褲,快點!」

她把手伸到背後解胸圍的鈕扣。趁著等待的時間,一位比較年輕的懲教員跟潘麗婷閒聊:「潘姐,平常您押犯時都挺平和的,怎麼今天感覺特別嚴厲啊?」

「師妹妳知道這家伙是什麼人嗎?不誇張說,整個香港的壞事都被她家幹完了,對著這種害人無數的罪犯,不盯緊點怎麼行?真是晦氣…」潘麗婷提高嗓門,用厭煩的語氣說道。





鄺蔓桐知道潘麗婷的說話是故意給她聽的,她只好低頭避開眼神接觸,並把名牌貼身衣物逐件褪下,全身赤裸的軀體被數名懲教員盡收眼內。「哇…這個臉蛋、這個身材,去做明星不好嗎?幹嘛偏要做黑社會…」「你懂什麼,人家這是家族生意…」懲教員們不斷互相竊竊私語,隱約聽見的鄺蔓桐耳朵發熱,卻只能任由懲教員一邊摸弄着自己赤裸的肢體,一邊評頭品足。

自昨晚在酒店被正式拘捕以來,這是鄺蔓桐第二次被搜身。她本來的耳環、首飾等等都早已在警署的搜身房被收走,然而潘麗婷還是下令對她作出全面的搜檢,並命令她連續三次全裸下蹲、站立,確認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異物。

「好了,穿回衣服吧,趕緊的。」終於等到懲教員的指示,鄺蔓桐立刻從地上撿回內衣褲套在身上,再穿起連衣裙。可沒等她把背後的鈕扣全部扣好,懲教員便抓著她的手臂扭到背後,鎖上一副比剛才沉重許多的重犯手銬,鄺蔓桐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條包着黑色膠帶的粗鐵鏈已經纏住了她的腰肢,雙腳也被戴上了腳鐐。說時遲那時快,懲教員只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便將鄺蔓桐的四肢緊緊鎖上。環繞在她腰部的鐵鏈連接著背銬,並用連接鏈吊著腳鐐,同時限制著這名女嫌疑犯的手腳活動距離。

懲教員抓起鄺蔓桐被戒具銬好的雙手,押著她穿過特別通道,走向法院停車場。短促的鐐鏈令她無法邁開腳步,頭上又被套上了黑色的嫌犯頭套,看不清楚前路的她,只能緩緩地碎步前行。步出法院大樓的一刻,在停車場守侯多時的大群記者便蜂擁而至,『咔嚓、咔嚓』的快門聲此起彼落。警察早已在停車場預先設立了警戒線,兩側的記者卻不斷將手裏的麥克風伸向被頭套蒙臉的鄺蔓桐。「鄺小姐,你有什麼話想對那些被黃賭毒生意拆散的家庭說嗎?」「傳聞說你父親鄺富榮在偷渡期間溺斃,你認為是不是報應?」「鄺蔓桐小姐,請回應一下…」

聽著記者們尖銳的質問,鄺蔓桐沒有說一句話,心卻像被刀割而滴滴淌血,暗裏升起了責怪自己父母的念頭。在她以往的字典裏,父母明明是地位崇高、受人敬仰的成功人士,但現在竟然被告知一切都只是偽裝,他們其實是害人無數的黑社會,而這些罪孽此刻全都被加在自己頭上…想到這裏,晶瑩的淚珠禁不住滑落。然而她的臉孔被黑色頭套遮掩着,她的眼淚,並沒有人能夠看見。僅僅是三十秒的路程,卻像走過了半生一樣漫長。





好不容易,鄺蔓桐才踉踉蹌蹌地登上了囚車,囚車啟動引擎、慢慢地駛出了法院。車外的記者們紛紛提着攝影機衝出馬路,不斷按着快門,從狹小窗縫之間拍攝新聞照。鄺蔓桐的身體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無法挪動,她只能低着頭,閉上雙眼,等待囚車從記者群中加速駛離。反銬在身後的雙手令她不得不維持著別扭的座姿,可是囚車一路上顛簸不斷,她的手腕還是被銬環磕得殷紅。

「到了,趕快下車!」囚車一停下,潘麗婷便已來到鄺蔓桐身旁,她用鑰匙解開了座位上鎖扣、把安全帶鬆開,然後用力地扯著鄺蔓桐的手臂將她拉起身來。

跌跌撞撞地下車後,懲教員終於摘下鄺蔓桐的頭套。映入她眼簾的,是聳立的灰色高牆,以及頭頂上那個寫著『大欖女懲教所』字樣的門牌。望著四周的環境,鄺蔓桐不禁再次悲從中來。雖然剛剛只是首次提堂,但作為『交易』的一部份,案件審判的最終結果已是板上釘釘。自己的餘生,難道就要在這裏渡過…?

眼眸裏漫出的淚滴沒有為鄺蔓桐賺取到些許的憐憫或同情,她的四肢仍被鐐銬所束縛,身後的懲教員們粗暴地將她押進監獄大門,又不斷催促著她的腳步。「別四處張望,快走!」

艱難地走了數分鐘後,鄺蔓桐被帶到了指模房,懲教員解開了她身上的束具後,旋即命令她再次把衣服脫下。

「等等…剛剛在法院不是已經搜過了嗎?…為什麼現在又要——」鄺蔓桐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潘麗婷突然朝她的後腦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打斷了她的話。「叫你脫就脫,哪來這麼多廢話!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嗎?你他媽是全香港最危險的囚犯!再慢吞吞的話,別逼我把你扒光!」

從出生開始,鄺蔓桐就在萬般寵愛中成長,即使稍有犯錯,父母也從不會惡言相向,更別提動手打她了。向來養尊處優的她,何曾受過這種冤屈?可她正準備轉頭回嘴的時候,潘麗婷已經抓住了她的後頸處,用力地將她按在桌上。鄺蔓桐下意識想要掙扎,但被壓得蜷曲的身體卻使不出半點氣力,她只能從喉嚨發出喘促的求饒聲。四周的懲教員見狀也紛紛上前勸阻她們的上司,好一會兒,潘麗婷才鬆開了鄺蔓桐的項頸。

她一放手,鄺蔓桐便倒在地上。「…起身!少來給我裝死,知道嗎?!」「…快點起來,脫衣服!」用手背拭去眼角殘留的淚水,鄺蔓桐在吆喝與斥罵聲裏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伸手拉下拉鍊把那件白色洋裝脫下,再次一絲不掛地站在懲教員們中間。





「手舉高,雙腿分開一步!」

鄺蔓桐未及反應,潘麗婷便用警棍強行分開了她的雙腳,再強迫她俯下身子,一雙戴著矽膠手套的的手指隨即毫無預警地侵入她的私密處。「啊呀呀!好痛…好痛啊啊,你幹什麼?!」全身最敏感的地方突然之間被異物插入,鄺蔓桐弓著腿想要掙脫,另外幾位懲教員馬上湊了上來將她赤裸的四肢緊緊捉住。不管鄺蔓桐如何掙扎、喊叫,那雙手指仍不斷在她體內翻來撩去,少女粉嫩的陰穴分泌出黏稠白濁的液體。觸遍陰道每個位置後,懲教員的手指終於取了出來。

鄺蔓桐剛想喘口氣,更為巨大的痛楚卻已立刻從下身後方傳來。「等等等等…好痛啊啊啊啊啊…!快停手!不行了,好痛…」懲教員毫不理會因疼痛而哭喊至聲嘶力竭的鄺蔓桐,繼續用手指伸進她的後庭粗暴探鑽、搗弄。大腿與屁股的肌肉痛得開始抽搐起來,懲教員的手指也在這時插進了肛穴的最深處,她將手指屈成鈎狀,然後一下子挖著將手指取出,徹入心腑的疼痛使鄺蔓桐失聲呼喊:「……啊啊呀呀——————」

懲教員抽出手指的一刻,鄺蔓桐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整個人癱倒在地上,下身仍然流淌著濁白混合淺紅色的體液。

「哈哈真抱歉呢,今日X光機剛巧壞了,只能給你用上祖法『通櫃』了。」潘麗婷指著X光機房門上貼的『停用』紙條說道,旁邊的懲教員都在掩嘴訕笑。潘麗婷接着又從桌子上的膠籃取出了一些衣物,並收回笑容、板起臉孔命令:「不用裝死了。趕快起來,穿衣服!」仍然是赤身露體的鄺蔓桐,強忍著下身的鑽心疼痛站了起來。她剛想接過衣服,潘麗婷卻把手一放,衣服便從手裏滑下,散落一地。鄺蔓桐很清楚,潘麗婷故意這樣做是想讓自己難堪,但受迫於形勢的她,只能彎下腰將那套制式棉質內衣褲撿起。

懲教署發放的貼身衣物本應是純白色的,可是她手上的內衣、內褲和胸圍都染滿了啡黃的漬印,顯然是其他犯人使用過的痕跡,布料接觸肌膚時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上面的毛粒。她接着拿起深綠色的短袖格子囚衣穿在身上,把胸前的鈕子逐粒扣好,再將墨綠色的厚長囚褲套住修長白皙的雙腿,最後穿上黑色的橡膠涼拖。為了跟已被定罪的囚犯區分開來,女還柙犯人所穿的囚服並不是影視作品裏常見的咖啡色,而是以深綠色作為主色調,一身囚衣褲穿在身上,鄺蔓桐只覺排斥、抗拒。可是這套深綠色囚服,以及她胸口處的名字布條,正正標示着她還柙候審犯人的身份。

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而為,發給鄺蔓桐的囚服異常地寬闊、不合衣碼,鬆弛的囚衣遮掩著她曲線玲瓏的腰肢和豐滿乳房,下身的囚褲也因為過於纖瘦而不斷下墜。「這套衣服好像有點太大了,很不舒服…可以換一件嗎?」經歷完剛才一系列難受的搜撿和懲教員的的故意羞辱後,鄺蔓桐只是平和地提出自己的不適,然而潘麗婷並不打算給面前這名女重犯留下半點顏面:「小姐,你以為自己現在是去連卡佛挑衣服嗎?少給我廢話,趕快過去那邊拍照!」





剛剛才接受完通櫃,鄺蔓桐的私密處仍不斷傳來陣陣劇痛,懲教員卻強行拉扯着她的手臂,將她拽到到身高測量板旁邊,並將一條黑色橡皮髮圈塞在她手裏。在被正式判處監禁之前,女犯人是被允許保留長髮的,但必須紮成規定的樣式。她按照指示把黑棕色的長髮盤成馬尾、掛在腦後,然後站到身高板前面,懲教員命令她將一張紙牌舉在胸前,然後舉起相機「咔嚓、咔嚓」拍攝了入獄照。紙卡被收走的一刻,鄺蔓桐才看見上面寫着的字:『KWONG MAN TUNG — R 0 6 1 5 9』

完成了打指模、簽署財物保管確認書等等繁瑣的入獄手續,潘麗婷所率領的押解小組便將鄺蔓桐交給負責管理還柙監區的同袍接手。兩位資深的女懲教員走進了指模房,她們手裏拿著明顯是為鄺蔓桐所預備的金屬束具。依照常規,即使是最高保安級別的甲級犯人,在懲教所接受內部押解時也僅需戴上一副手銬,但現在她卻被懲教員用手銬、腳鐐和腰鏈纏住四肢與身體。

女懲教員一左一右地按著鄺蔓桐的胳膊,將她押出了指模房,通過長廊走向還柙大樓。低頭看着自己正穿戴著代表犯人身份的囚衣囚褲、鐐銬,鄺蔓桐又回想起剛剛被故意針對和留難的畫面,此刻的心情甚乎比那些戒具還要沉重。然而不管她腦內的思緒如何翻雲倒海,蹚著鐐鏈的腳步仍不被容許有任何一刻的遲滯。

走了數分鐘,她們一行三人來到了懲教所裏的另一座大樓。這裏收押了一百多名還柙候判的女囚,當中有些人只是觸犯了較微小的罪行,待法庭判決後便會轉移至較低設防級別的羅湖懲教所繼續服刑。披枷戴鎖的鄺蔓桐顯然不屬於這類。作為重犯,她將被安排入住單人囚倉,但在這之前,懲教員先把她帶到一間能夠容納二十多名犯人同時洗澡的公共浴室。

身上的束具被短暫解開,依照命令,鄺蔓桐脫下囚服、步入淋浴間。其中一名懲教員跟了進去,從後拉起她的左臂,用鋼銬將手腕扣在頭頂上的花灑頭鎖緊。在外面的另一名懲教員則故意關掉暖水供應,隨著水閥打開,冰涼的冷水便立刻傾盆而下,將她白皙水嫩的肌膚打濕。

「快點洗,你有十分鐘時間!」

以往,鄺蔓桐最喜歡在豪宅浴室裏的大理石浴缸悠閑地泡澡,讓充滿香薰泡沫的暖水溫潤全身。然而這刻她的左手被高舉過頭、緊緊銬上,凍得哆嗦連連的她只能用右手拿起唯一的肥皂磨擦著身體,並用搓揉出來的皂液充當洗頭水清洗長髮。幾天前還在用着一千多塊錢一小瓶的洗髮露與護髮素,但重鹼性的便宜肥皂水現在卻不斷刺激着她幼弱的頭皮,令她痕癢難耐。

十分鐘的洗澡時間很快完結,懲教員關掉水喉,把鄺蔓桐的手從花灑頭解了下來。快要凍僵的她扶着牆壁緩緩地踏出淋浴間,大腿仍不住地顫抖。即便如此,懲教員還是冷冷地命令她立刻擦乾身體、穿上衣服。





鄺蔓桐拿起那條「祝君早安」毛巾,飛快地拭去凝結在身上的水珠,接著重新把深綠色囚服穿好。才剛扣好上衣最後一顆鈕子,錚亮的手銬便再次鎖住了她的手腕,腰鏈和腳鐐也如期纏上,女懲教員隨即拉起腰鏈的末端,像是牽着寵物一樣將她押出了廁所。

穿過重重大閘,懲教員帶著鄺蔓桐乘搭一部向下的電梯,到達了位於大樓地牢的特別監區。代號為R09的特殊監區僅關押著寥寥數名女囚,但這些等候審判的女人可沒有一個是善男信女:富豪毒殺案的寡婦嫌犯、雪櫃藏屍案的少女被告、屢次襲擊囚友和懲教員的黑人女毒販…一旦被判罪成,等待她們的將會是三十年以上的囚禁。鄺蔓桐身為現時全香港最危險的通緝犯,想當然爾也被送進了R09監區,與其他重案嫌犯一同接受關押。

這裏樓高只有兩米多點,四周被密不透風的灰色混凝土牆包圍,甫步出電梯,便已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迎接鄺蔓桐的是幾位隸屬特務部隊的女懲教員,她們的戰術腰帶上除了常規的警棍和胡椒噴霧之外,還配備了裝有橡木子彈的半自動手槍,使她們能夠即時制伏任何企圖越獄或作出其他失控行為的女犯。一位制服筆挺、身材健壯得像運動員的女懲教長官走在前頭,只見她一揮手,跟在她身後的部下們便從兩位資深的押解組懲教員手上將鄺蔓桐接了過來。

「鄺大小姐,歡迎來到你的新家——R09監區。」帶着一抹輕率的微笑的她,用指尖挑起鄺蔓桐的下巴,伸手揉摸她的臉頰。「好一個美人胚子…回答我,什麼編號、犯什麼事進來?」

懲教長官的撫弄令鄺蔓桐感到很不舒服,她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別了過去。可她稍稍的遲疑,卻已引起了長官的惱火。「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傢伙,我問你你不說話是吧?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啞了?!」那位健碩的懲教長官忽然變臉惡狠狠地說道,隨即掄起拳頭結結實實地襲向鄺蔓桐的小腹。「Madam現在問你,什麼編號、犯什麼事進來?」冷不防被重拳打在小腹,吃痛的鄺蔓桐後退了數步,兩側的懲教員用力抓住她的肩膊,不讓她倒下。

「我不是狗,沒有編號!還有,你憑什麼打我…我要投訴你!」鄺蔓桐痛得飆出淚水,此刻的她再也忍不住積累已久的情緒,歇斯底里地大喊出來。

長官卻只是冷笑幾聲:「投訴?看來你還不是太清楚自己的處境啊。」說完,她便一手抓起鄺蔓桐囚衣的領口處,另一手舉在空中作勢要打下去。鄺蔓桐下意識想舉手阻擋,但她卻忘記了雙腕仍被手銬鎖在腰鏈上面,猛地一用力,反倒是自己失去了平衡。兩側的懲教員故意同時放開了她的肩膊,她立刻重重地倒在地上,手腕甚至被鋼銬硌出了一道緋紅的血痕。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犯人!」女長官彎身湊到鄺蔓桐面前,並拿出了一張放在塑膠卡套裏的綠色紙卡向她展示。紙卡的左側是鄺蔓桐剛才在指模房所拍下的入獄照,右側印着她的個人資料,第二行處有一串數字。「看清楚,R06159——代表你是今年第六千一百五十九個被還柙的囚犯,這就是你的編號!」

「把她鎖進倉裏,給大小姐好好上一課!」

「是,關主任!」一聽完她們長官的命令,兩名懲教員馬上將鄺蔓桐從地上拉起身來,毫不留情地把她扯進了一間狹小的單人囚室。其中一位懲教員哐的一聲關上牢門,然後伸手鬆開了連接着閉路電視的電線。她們從腰間抽出警棍,慢慢地迫近露出恐懼神情的鄺蔓桐…

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從牢房裏傳出,持續了十數分鐘後,那兩名懲教員才走了出來,並隨即再次鎖上了囚室的鐵門。從門上的窄縫窺見,裏面的鄺蔓桐已是遍體鱗傷、渾身血瘀。即便如此,懲教員也只摘去她身上的腰鏈和腳鐐,雙手仍被鋼銬鎖在背後的她只能臉朝下地伏在硬板床上,口裏發著含糊不清的呢喃。折磨了一整天後,疲憊的軀體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昏睡過去,就這樣渡過了她在懲教所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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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數天,懲教員們一次也沒有將鄺蔓桐從單人囚室裏放出來過,只是定時地給她送遞囚餐。她的手銬已被摘去,但腕上的瘀印依然久久未散。鄺蔓桐長期被關禁在久未清潔的牢房,這裏既狹窄又焗熱,而且骯髒不堪,她身上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開始冒起了小片紅疹,大腿內側處甚至因為囚褲的不透風而長出熱痱

簡陋的囚室裏只放置了一張塑膠纖維製的硬板床,裏面沒有窗戶、沒有時鐘,唯一的設施是旁邊不到幾厘米處的馬桶。被關禁了數十個小時的鄺蔓桐早已失去了時間意識,即使大部份時間都躺在床上,既焦慮又繃緊的情緒卻使她沒能好好地睡過一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囚室的大門才再次被打開。「R06159,出來!」聽見懲教員厲聲的命令,鄺蔓桐拖着疲憊的身軀從床上站了起來,被懲教員拉出囚室。監區裏的另外幾名女犯人已在走廊裏抱頭蹲身,鄺蔓桐照着懲教員的指示在最後面蹲好,並學着其他女犯一樣雙手抱頭。

「所有犯人聽著,現在帶你們去操場放風!」在隊伍前發號施令的長官,正是R09監區的最高管理者——那位關素賢主任。她示意其他女囚們先列隊站好,自己則煞有介事地來到鄺蔓桐跟前,語帶威嚴、恐嚇說:「鄺蔓桐,警告你等下放風期間別給我鬧事!不然就等著我親自來招呼你…把手伸出來,舉高點!」

鄺蔓桐並攏雙手,伸到關素賢眼下,冷冰冰的重銬隨即把手腕緊緊鎖住。兩名懲教員把唯一佩戴著手銬的她拉起身,排在隊伍的最後面。

關素賢領在前頭,將女囚們帶往位於大樓上層、俗稱『行街籠』的露天活動區。這個只有約半個籃球場大小的空間,便是R09監區六位重嫌疑女囚一個星期裏面唯一一次活動身體的地方。她們在懲教員指令下魚貫進入了露天活動區,除了R09六人之外,還有另一組前來放風的女犯正在活動室裏散步,她們同樣穿着深綠色的還柙犯人囚服。

和煦的暖光穿透了頭頂上的採光窗戶,這是鄺蔓桐被送入地牢監區以來,第一次看到太陽。把握這一小段相對自由的時間,她伸展著自己又酸又痛的身體,按揉一下瘀傷的位置。正當鄺蔓桐平和地來回踱步之際,一個身影卻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背後…

「鄺蔓桐,我殺了你!」突然之間,鄺蔓桐的項頸被人用手臂從後緊緊箍住。她半晌才反應過來,想要呼喊求救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只能慌忙地用戴著手銬的雙手嘗試拉開手臂,可是被勒得開始窒息的她無法使盡全力。此時,注意到異樣的懲教員們也提着警棍和胡椒噴霧趕了過來,對襲擊鄺蔓桐的年輕女人大喊:「朴瑞希,立刻放手!否則會使用胡椒噴霧!」

那個朴瑞希聽完絲毫沒有鬆開手臂,反而箍得更緊、更用力,口裏還用不甚純正的廣東話念著:「你這賤人、害人精!要不是你們家的毒品害我坐牢…我一定要殺了你!」

趁著朴瑞希分心說話的空檔,鄺蔓桐伸腳踢向她的小腿,然後卯盡全力扯開了手臂。見事敗,朴瑞希便惱羞成怒地掄起拳頭,直揮向鄺蔓桐的腦門。說時遲那時快,身為運動生的鄺蔓桐閃身避過拳頭,旋即舉高合攏的雙手,重重地砸在朴瑞希身上。手上那副沉甸甸的鋼銬本應是用作約束她,但現在卻成為了有力的武器,被砸中頭部的朴瑞希應聲倒地。

四周的懲教員見狀,紛紛把手裏的胡椒噴霧轉朝向鄺蔓桐,不由分說地按下了噴管上的扳機,含有大量辣椒素與化學物的噴劑直接射在她臉上。

「快停手…停手!我的眼睛看不見了!!」鄺蔓桐被數名懲教員團團圍住,警棍隨即如雨點般打在她身上,她剛想用手遮擋,雙手卻已被轉成背銬、反到身後。「等等,明明是她先動手的!你們為什麼打我?!」

快步趕來的關素賢主任並沒有理會鄺蔓桐的解釋,一手將她背朝上的按趴在地。「犯人R06159 鄺蔓桐情緒失控襲擊他人,快拿『懵仔針』過來!」她咆哮般命令著部下的懲教員們,同時死死地將鄺蔓桐按住。鄺蔓桐的雙眼受胡椒噴霧影響而無法睜開,她失聲哭喊,流出的淚水卻不斷刺激眼球,令她更加痛苦。

「…是她…她捏着我喉嚨,說要…說要殺了我!所以我才…」話還沒說完,關素賢已把接過來的針筒扎進鄺蔓桐的手臂。剛經歷完幾日幽閉的單獨囚禁,她的身體本就十分虛弱,再加上迅速蔓延全身的鎮靜劑,很快便失去了反抗能力。

根據守則,接受鎮靜劑施打的犯人必須送往懲教所內部的醫院察看。在關素賢主任的指令下,懲教員們合力將昏死過去的鄺蔓桐抬起,帶出了露天活動室,而目擊事件的另外五名R09監區犯人則被命令裝作沒事發生,繼續在活動室裏散步。

懲教員們取來擔架床,將鄺蔓桐躺平放在上面,與受傷倒地的襲擊者朴瑞希一同送往獄內醫院治理。把她們一行人接了進去的是位身披雪白手術袍的年輕女醫生,這裏雖說是醫院,但卻只有相當於兩間活動室的大小,主病房的兩邊放置著十餘張病床,後方則連接着一間診症室,還有醫護們休息的地方。

「醫生,這兩個犯人剛剛在還柙大樓那邊打了起來,這個朴瑞希報稱頭部受傷,已經幫她止了血。那重犯鄺蔓桐反抗得很厲害,我們給她打了『懵仔針』,請您檢查一下她的狀況,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把她帶回去監區了。」

女醫生指示她的護士處理傷勢沒有那麼嚴重的朴瑞希,自己則親自推著鄺蔓桐的擔架床走進了診症室。看著身上多處瘀傷、且因受『懵仔針』的藥效而失去知覺的鄺蔓桐,醫生緊緊皺起眉頭,一旁的懲教員急忙企圖開脫:「任醫生,她剛剛情緒嚴重失控,襲擊其他犯人,我們只是按規章將她制伏而已…」

印有『任雅瑤|高級懲教主任』字樣的工作名牌別在女醫生的胸前,她全神貫注地在鄺蔓桐的手臂插進吊點滴所用的留置針,並把管子接上生理鹽水袋。接著又準備幫鄺蔓桐清洗眼內的胡椒噴劑,她一邊從醫療器材櫃中翻找洗眼用的工具,一邊慍惱地對站在旁邊的幾個懲教員說:「全身都是瘀痕,你們下手還真是狠啊…骨折的情況要等她醒過來再做X光檢查,但她這個傷情我是不可能讓她出院的,請你們把手銬解開,然後去外面跟護士登記住院。」

「等等,但這個犯人是…」任雅瑤打斷了她的話:「這是我作為高級懲教主任,以及院所醫院主管的決定。如果你有任何異議,我現在就可以將她身上的傷處全部記錄下來,交由所長定奪。」

懲教員只好灰溜溜地遞出鑰匙,任雅瑤一把拿過,解開了鄺蔓桐手腕上的鋼銬。「沒有什麼事的話,請你們跟我出去跟護士登記,別妨礙病人們休息——還有,在我這裏她們只是懲教所的所員,不叫犯人。」

那幾個懲教員急忙完成了登記,灰頭土臉地溜出門口。確認她們走遠以後,本來繃着臉孔的任雅瑤一手扶著桌子、另一手叉著腰,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幫朴瑞希消毒和包紥好傷處的女護急忙把繃帶放下,從病床邊小跑來到任雅瑤面前。「Dr. Nancy…您沒事吧?」

任雅瑤揉了揉自己的臉,剛剛滿臉的嚴肅與不悅馬上煙消雲散。「呼…剛剛嚇得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哈哈,果然我還是不太懂得裝生氣呢…對了,那韓國女生情況如何?傷口處理完成了嗎?」女護士點頭回應:「她沒有頭暈頭痛的狀況,主要是額頭擦破皮流血,我已經按照程序處理好傷口了,應該沒什麼大礙。」

「小悠辛苦你了!現在也到換班的時間了,你先去換衣服吃飯吧,這裏我能搞定。」送了護士小悠下班後,任雅瑤便來到了朴瑞希的病床側,這位南韓藉的年輕女囚只是冷冷地矋看著任雅瑤,眼神中並沒有對她展示善意。

「咳咳…」任雅瑤清了清喉嚨。「박서희씨,안녕하세요…상처가 아직도 아프나요? (朴瑞希,你好呀…你的傷口現在還痛嗎?)」

「한국어 할 줄 알아요?! (等等…你會說韓文?!」朴瑞希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聽到家鄉的語言,馬上驚喜交集地握著任雅瑤的手,可她突然瞥見女懲教主任胸前的工作名牌,又急忙把手縮了回去。

任雅瑤重新拉起朴瑞希的手,微笑着對她說:「我只會簡單幾句啦,以前有學過一陣子…等等,你怎麼哭起來了?是不是傷口…」

「我沒事我沒事!只是…我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會韓語的人,突然有點,想家了。」她擦拭著通紅的雙眼,但淚水仍不住地流淌。「嗚…其實剛剛,是我…是我先動手的。我從韓國來香港參加電視台的演藝節目,本來都快要當上明星了…都是她!我看了新聞,是她把毒品賣給我男朋友,才會弄成現在這樣…」

「嗯,你的案件我也略有耳聞,香港對於藏毒罪的判罰通常不是很重…雖然我的身份不適宜評論太多,但既然以往的事已經過去,希望你能在這一小段時間裏好好整理自己,將來出去以後能夠再次站起來——我始終認為,每個人都值得有第二次機會。」

任雅瑤輕拍朴瑞希的肩膀。「你的傷勢不算很嚴重,不過我已經替你通知監區那邊了,她們明天晚上才會過來接你出院。明天護士姑娘會再幫你清洗一次傷口、換上新的紗布,現在先放心好好休息吧…빠른 쾌유를 빕니다, 힘내세요! (早日康復,加油!)」

安撫好朴瑞希的情緒後,任雅瑤正準備回到診症室,碰巧跟上完洗手間出來的小悠打了照面,本來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她,居然換上了咖啡色格子囚衣和深棕囚褲,胸口處的布條印著新細明體的名字『梁莜悠』。

原來,梁莜悠本是因詐騙與洗黑錢案被判刑的女囚。半年前,年僅二十六歲的任雅瑤上任成為院所醫院主管,她向署方高層提出希望能將看護工作交由在囚人士擔任,這樣一來能夠節省人手,二來也有助他們的更生計劃。入獄前持有急救員牌照的梁莜悠便獲挑選成為其中一名試行制度的女囚護,負責較簡單的護理服務。她們在工作時間可以換上淡黃領口的白色上衣以及白色長褲作為護士制服,而不用穿著普通的囚衣。

「小悠,我今晚應該要加班了…你吃完飯之後可以幫我到廚房帶一份晚餐嗎?這裏是我的字條,跟之前一樣交給madam就可以了!」任雅瑤邊說,邊把簽了名的小紙條塞到梁莜悠手裏。

「Dr.Nancy…您就別吃我們那些飯菜了吧…」

「沒關係啦,我能填飽肚子就好~你也不忍心叫我餓着加班吧!再說也能減少廚餘什麼的…」任雅瑤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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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半的診症室,只剩下枱燈獨自發出微弱的光線。

小桌整齊地放置著吃得乾淨的膠碟、餐具,身披白長袍的女醫生倚坐在旁,她用手托著下腮,努力抵抗睡魔的侵襲。

病床上傳來動靜。

病床上傳來動靜,聲音不大,但足以喚醒半睡狀態的任雅瑤。她用力睜大矇鬆的雙眼,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床邊。

「鄺蔓桐,你終於醒來了。」她俯下身,輕聲地說道。

「這裏是…這裏是什麼地方?!」從昏迷中醒來的鄺蔓桐依稀能回想起暈厥前的片段,她的身體像驚弓之鳥般不由自主地後退,可是卻無法控制受鎮靜劑影響而抽搐起來的肌肉。

「請不要亂動…現在你身上很可能有多處骨折的狀況,雖然幸好程度不算嚴重,但胡亂移動的話可能會令情況惡化…」任雅瑤柔力地按摩鄺蔓桐顫抖著的大腿,又幫她回復到平躺的姿勢。

「我知道你曾經被粗暴對待,但你可以放心,不管這裏的病人以往犯過什麼錯事,我都會確保妳們每個人都能夠接受最好的治療。」

「謝…謝謝…你…姑娘…」

鄺蔓桐額角上冒出的冷汗被任雅瑤輕輕抹去。就這樣,她再次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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