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老闆這樣對紅妹這樣說著:「我最近都寫緊歌⋯⋯想回應返佢。」

只見紅妹也像知道一切地微笑著:「好開心聽到你咁講,加油。」

老闆笑著揮了揮手,然後便走進廚房繼續忙他的事了。二人之間好像藏著甚麽神奇而美好的秘密一樣。

「前幾日老闆同我講話,你有一次自己嚟過?」離開餐廳後,綠田不太肯定地問。

紅妹聽後點了點頭,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淺笑。





「老闆係一個好特別嘅人。」紅妹說後,綠田想到老闆也這樣跟自己形容過紅妹,一個好特別的人。

「你記唔記得第一次我同你喺嗰間餐廳食飯嘅時候,餐廳入面播咗幾首日文歌?」紅妹說:「同一把低沉嘅男聲,然後只有木結他伴奏。」

綠田點了點頭,雖然記得,但卻從不知當中有何特別之處。

「嗰啲歌全部都係佢自彈自唱㗎。」紅妹微笑地道出。

「吓⋯⋯?」綠田愣愣地聽著,腦中開始回想老闆的聲音與那把聲音的相似度,卻絲毫還是不敢相信老闆是唱出歌曲的人:「你點知?」





「你聽唔聽得明日文?」紅妹以問題來回應綠田的問題,見綠田搖頭後,她便續說:「我聽得明啲歌詞,覺得啲歌詞好形容到呢段時間自己嘅感覺。於是有日就決定問佢關於呢啲歌嘅事。」

彼時二人正走在雨後的旺角大街上,空氣中瀰漫著下過雨後的微微潮味,還夾雜著小食店內咖哩魚蛋、煎釀三寶等等小食所散發出的熱香氣。

「我同佢講,我聽到好多歌詞都係關於『失去』。」紅妹說畢便抬頭凝望著掛在舊樓外的霓虹燈牌,過了幾秒後才說:「然後我話,喺嗰間餐廳食飯,令我諗起屋企應該有嘅感覺。但我聽嗰啲歌嘅時候,就感覺到好有距離感嘅一種疏離。」

綠田靜靜地望著臉上微微映著霓虹燈彩的紅妹,而紅妹那時輕聲地說:「佢就同我講,嗰啲歌係佢自彈自唱嘅。」

「歌都係佢自己寫嘅?」綠田好奇地問。不過,紅妹搖了搖頭。





「歌係佢媽媽喺以前寫嘅。」紅妹說後似是想了想如何解釋後,才說:「老闆係喺佢媽媽死咗之後,先喺媽媽嘅手機發現對方錄咗好多首歌,每首歌都以『To 邊個』嘅形式命名。」

「哇⋯⋯」綠田吸了口氣,雙眼遙望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又望回就在自己身旁的紅妹,驀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著很神奇的重量。

「我聽到嘅時候都係同你一樣反應。」紅妹點了點頭:「然後就係,老闆見到有幾首歌係媽媽唱畀佢嘅。嗰啲歌係佢第一次聽過嘅音樂,網上完全搵唔到。加上媽媽生前好精通結他同日文,所以老闆就好相信,呢幾首歌真係媽媽創作畀佢嘅歌。」

「但係點解要係日文嘅?」綠田問。

「我冇問喎,佢亦冇提及。」紅妹搖了搖頭:「不過嗰幾首歌,就係老闆後來播喺餐廳入面嘅歌,用佢自己再自彈自唱多次嘅方式錄咗出嚟。」

「哦⋯⋯」綠田沉思地點著頭:「關於失去⋯⋯」

「雖然我唔係全部歌詞都聽得明,但好似好多時會聽到『遙遠』、『缺口』,或者描述緊『某段時光已經過去』、『冇辦法返到過去』嘅句子。」紅妹一邊說一邊想著:「所以我第一次同你去嗰到食嘅時候就好深刻——明明餐廳嘅佈置、食物、狗狗都好令人感到溫馨,但播放嘅音樂就好似令人有一種疏離嘅冷冰冰。」

「唔⋯⋯」綠田沉默地凝望著紅妹清澈的雙眸,腦海有太多語言,一時無法梳理而道出。





「不過我問老闆嘅時候,其實佢覺得啲歌詞好陌生。因為佢話佢一直都同媽媽有好好嘅關係。所以當佢後來聽到歌入面嘅憂愁同疏離感嘅時候,會覺得好遺憾。」紅妹輕聲地說。

「『冇辦法返到過去』⋯⋯」綠田喃喃地重複著歌詞內的描述,或只是以自己的心聲回應著紅妹。

「嗯嗯,無論知道媽媽點諗都好,都冇辦法再返去回應佢了。」紅妹瞇著眼地看著閃爍的綠燈,於是慢下腳步停在馬路邊。

「某種程度,佢都算用自己唱返呢啲歌嚟回應佢阿媽?」綠田想著的時候,腦海也浮現自己母親的身影,那遙遠的身影。

「我諗佢都有好多放唔低嘅嘢,因為覺得媽媽寫呢啲歌畀佢,係咪自己有咩做得差——嗰種諗極都冇答案嘅鬱悶感,令佢好需要搵個出口去講講。」紅妹說:「不過我最後就覺得,佢媽媽咁樣寫呢啲音樂畀佢,或者其實都係因為好愛佢,所以先會在意呢種距離感?——令我諗起我同我細佬咁。」

「你同你細佬?」在綠田腦海浮現的,就是紅妹以前一直說超級無敵可愛的弟弟。

「嗯唔⋯⋯」紅妹點了點頭,眼神有點淡淡的思念:「佢越變大個,就好似越唔知點同佢講嘢咁。或者係自己變得更加唔識講嘢都有關係?呢段日子,我好似越嚟越唔識得同人相處。但我又唔係唔鐘意佢喎,反而係好想同佢親近,所以好在意呢種距離感。」





因愛而產生對距離的敏感,綠田在心裏默念著。那時候,二人便已來到綠田所喜歡到訪的那家旺角豆漿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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