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道人: 第八章 斷仙途
陳公府,中堂前,一片狼藉。
名為紅袖的少女幽幽轉醒,身前有三物:碎石、咒符燃盡後的灰燼,以及背朝天的趙一。
少女尚迷糊之際,一獅頭狀的碎石已然發聲——「姑娘,醒來啦?快快趕去把府前的門扣上,或還來得及!」她稍一定神,大概也明白了發生何事——終究,攔不住爹爹是嗎......可,明明自己已然燈枯,何以還能轉醒?
見少女猶未動身,已成碎塊的靈獅似知其所想,接着言道,「是那小子,至於為何,別深究了。若不想此間生靈塗炭,趕緊起身!」音止,那碎石便再無動靜。
於是,少女在上前稍稍確認了一下少年尚有氣息後,便轉身朝府門方向趕去。因為她也心知,再晚一步就真的來不及了。雖說此時的她,心裡猶有數不清的疑惑,譬如那把只餘半截的簪子,還有眼前這片破碎的宅苑......
——自斷仙途為紅顏,不悔人間少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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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世間,
仙術、道法之流,可呼風喚雨、神異無匹,通曉者一般稱為——謫仙,謫落凡間的仙人。
可,傳說武道登堂入室,也能喚來異獸加護,各據神通的異獸會選擇契合之人,助其一力。
回溯一刻鐘前......
陳公府,中堂前天井處。
死後復生的陳靈岑緩步走在苑中,一身戰甲披滿鮮血,身後還猶現一頭染雜黑氣的龍狀虛影,長有黃鱗、尖角、雙翼,卻在痛苦哀嚎。
——古有應龍,黃帝麾下大將,助斬蚩尤、夸父,乃去。
「大荒東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應龍處南極,殺蚩尤與夸父。」
此刻,這戒馬半生的老將挾恨而歸,驟然成妖。那頭先前隨其南征北伐,無往不利的神獸似有所感應,正在排斥、孤鳴、極力掙脫。
趙一見着此般異狀,剎時大氣也不敢喘,徑自喃道,「白毛遍體,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這便是旱魃嗎?」於是,少年也不再多言,立馬掐動雙指,嘗試驅動那柄木簪法器,打算配合先前那些虛靈侍衛,對眼前妖將便要展開一場圍殺。
「小子,此妖不死不滅,只能以封咒對付!」可此時,那領頭的石獅卻突然朝少年解釋道。
——咻!
可話音剛落,那柄木簪便已一頭扎在那妖將身上,祇見後者幾無反應,雙指一夾便將木簪一切兩斷。
「草,你不早說!」趙一看着那足以碎金斷石的法器,現如木筷子般被摧折,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裡立馬泛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果不其然——眨眼間,那些衝殺在前的虛靈侍衛,便已悉數化回地上殘符,片步也攔不住眼前妖將。
這可把趙一急得直跺腳,「封咒?師門教誨,怎麼帥怎麼來。我學的也盡是些花裡胡哨的活兒,哪來的封咒,這下可要咋整啊!」
「這你還問我?!」石獅聽罷失控吼道。如是,大敵當前,這一人一獅便如小孩拌嘴般,一言接一語,吵個不停。
正值這須庚間,那妖將便已身至他們眼前,一把拎起了趙一,另一隻手一揚,便將石獅退開了數丈之遠。
——「爹爹住手!求,求你了!」倒地不起的陳紅袖半昏半醒,見着眼前一幕,只能歇力喊停。 可那妖將卻僅淡淡地看了少女一眼,神色不變、利爪一抬,便要刺穿趙一心房。
——「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就在此時,周遭卻忽然響起一段訟經聲,讓妖將動作一頓,纏繞其身的黑氣不斷流逝。而那頭哀嗚不己的應龍虛影也猶掙脫牢籠般,騰空盤旋一周,衝至少年胸口便消失不見。
「迴向文......?」猶被掐住頸部的趙一極力掙扎,口裡不解地輕喃道。
而那把清徹的嗓音尤在中堂不住回盪——「施主,有勞再拖延半刻,此經訟成,便可封妖!」
——隻身伏妖匡正道,軀死不負佛光名
「是那佛光寺的禿驢嗎......還真陰魂不散。」陳靈岑一時未能適應異變,見着伴隨自己多年的應龍「易主」,不由瞇起雙眼打量眼前少年,沉聲道「你,配嗎?」
可此時的趙一只覺渾身炙熱難耐,似有千鈞力湧入己身,突然一張手便已撥開妖將的利爪。隨之,其身旁下着的綿綿細雨,竟匯蓄成一束束浪流般的水牢,直直困住了那名妖將。
——「應龍能致雨,潤我百穀芽」
而一旁的那倆石獅也及時趕到,分別啃住妖將雙臂,使其一時間不能動彈。陳靈岑見掙脫不開,不知其作何想,竟索性閉起雙目、不管不顧,似在放由那佛經訟文唸畢。
陳紅袖見着此景,難免不忍,可她稍一定神,緊抓自己的衣角,似下定某個決心一般,神情堅定——或因她深知,決不能讓其離開此宅,不然此間天地,將禍劫無窮!可同時,少女自身的精氣也猶漏缺般流逝,好像,她曇花般的一生未及碇放,便要凋零。
——或許,此般也好,只要爹爹終別鑄成大錯,少女如斯想到。
然而,就在佛經即將訟成之時,一支染雜黑氣的箭矢卻突然從暗處朝少年射來。見此,本該力歇的少女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躍擋在前擋下這支箭矢,可無奈此箭勁力委實太大,直接貫穿了兩人胸口。
少年身勢居後,加上此時的他尤有神獸護體,雖說傷勢不小,可總不至於致命。相對而言,那少女卻以凡胎中此一箭,幾乎已注定殞命。突然出現如此一幕,圍攻之勢自被打斷,而那妖將也得乘此空隙,掙脫開來,祇見脫困的陳靈岑隨手一揮,竟就將那兩頭神異非常的石獅震碎。
陳靈岑看着身前中箭的兩人,尤其是掃過那位身披孝服的少女時,眼神終究多停留了一刻,可也僅僅是一刻,便又轉身向府門的方向走去。
——「終究是不成嗎......」那把唱念經文的僧聲愈發微弱。而趙一看着那妖將走遠,心中想追卻始終是無力為繼,只能半跪在地,目視其遠去。
少年用盡力氣,拔掉那支黑矢,再將已然昏死的陳紅袖盡量扶入懷裡。此時的他,幾不帶猶豫便下了一個決定,一個讓他自己也摸不着為何的決定。
「施主是打算......?也罷,小僧便盡最後綿力,成全你罷!」 那僧聲似有感應,與少年說道。
——「謝啦!同道!」少年爽朗應道。
此後趙一,便再與仙道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