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射濕我的床

對於意象和表面的世界,是那黑色,骯髒不堪的海,衰老,歷盡滄桑的老人,滿載垃圾和油污,泛風也吹不起半點漣淪,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擠不動臉上黑沉的皺紋,像時間凝固了,停滯不前。

有時是我,有時是你,有時是他,主觀或客觀地靜坐在塌陷了的白色矮牆上,看黑色小船在黑色的河海上行,慢慢敞開老人的臉,原來厚厚的枯朽下,什麼都不是。

如飄浮游動的水母,如消耗熄滅的燈泡象徵夜深,那微弱火光也必定先先後後,照亮拱門下猥褻的塗鴉,濕漉的床單前,升起吞雲吐霧,在他兩手手心,在我臉和你手的距離間,清醒與疲累,如醉如癡。

我的告白,將由你娓娓道來,我會早死,活不過二十七歲,殘破不堪的房間裡服毒自殺,但求一次安詳睡眠。就在遺忘與幻覺之地,回憶起那波光粼粼,原是一條往彼岸的河流,想起未曾在那失眠夜,起身阻止父母爭吵,或向任何人透露一走了之的願望,只是懦弱無能地痛哭和裝睡,望向路燈闌珊的晚街,把林立的樹,打散至各個深淺的影子,錯落有致。





唯一的神,將在我面前幻變不定,像鬱鬱不得志的寂寞畫家,用借來的手槍,往右眼開槍自殺;像失去愛情的男人,用愛人的毛衣繞住樑吊頸而死。這不斷的循環,一模一樣的規則,從開始至結束,我們也不以為意,死亡並不固定和確實。

1967年的顏色,是朦朦朧朧,含糊又說不清,羞澀的紅,尷尬的黃綠。

馬路中央,一隻幪面鬼魂翩翩起舞,他穿過了所有實際的車和人,悄悄跳上石壆,跳過花圃,鬼魂越聚越多,配上新興搖滾樂,逐漸逐漸,開起了即興的假面舞會,處處是他記憶中年輕的模樣,每每背影都是他未曾見過的老邁姿態。時而換上男裝,和女鬼打情罵俏,時而換上女裝,搔首弄姿,失去肉身的靈魂,依然毫無意義地區分著性別。

我聽到聲音,由遠至近,往錯誤方向行走的列車,像顏色脫落的地圖,像失去目標的狹窄走廊,每道門都通往,我所知曉的遙遠房間,那裡有對溫柔的雙手,靜待著張開,微微彎曲抱我入懷,在最舒適的白色床單上,發最幸福的夢。

像沐浴在暖烘的海洋,隨波浪浮沉,直至陽光穿過淡薄的紗窗,落到我床邊,這個佈滿血絲的世界才開始生長成形。





時間就像一隻邋遢的蜥蝪,鬼鬼祟祟爬過,只留下斑斑駁駁的污漬腳印;

時間就像一架魚骨形狀的列車殘骸,只載我一直駛離他,而不知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