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天我忘記了你: 16. 「就說我沒有很開心。」
「什麼嘛！不就是我們常去那家咖啡店嘛！」我身心俱疲地來到阿揚昨天最後一個所到之處。
「我們常常來的嗎？」阿揚說着，拉開了店門：「可能就是太常來，所以昨天的我才想到約人到這邊來吧？」
「好啦都是熟客了，快點問一問便回家了。」經歷過一整天的折騰，我已經沒了精神和動力繼續耗下去了。雖然說丟了存下這麼久的回憶是很讓我傷心，但是對於未來要花時間把整本日記重新存過這件事，我倒是慢慢已經接受了。
重複再去就重複再去吧，第幾次都沒關係。反正在這城市之中，娛樂項目本來就不多，少想幾次拍拖活動也是好的。就是⋯⋯就是覺得有些失落，提不起勁。
平常的生活已經是不斷的重複：每天一樣的上班之路，一樣多人的地鐵車廂，一樣難吃的外賣三文治早餐⋯⋯要是連難得的假日，僅餘的Me Time也是不斷的重複，那還真是累呢。
這邊我還在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阿揚已經找到了店員詢問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昨天來這裏的時候就沒有遺留什麼日記簿之類的東西？」他用手指比劃出日記簿大概的尺寸：「這樣大，這樣厚，啡色的好像很懷舊古老的樣子的一本簿。」
「抱歉先生，昨天沒有人拾到過類似的東西。」店員是個很斯文的女孩，她恭敬地說聲抱歉之後便問：「還有其他事情我能幫忙的嗎？比如為你們貼一張尋物啓事之類？」
「不必了。」我見阿揚好像有點興趣，我先阻止了：「太勞煩你了。」其實是太勞煩我。我沒有心情弄海報什麼的，沒有心情弄一切會拖延我回家的事情。
「那好吧。請問要喝點什麼嗎？喝一杯甜甜的巧克力可能能夠讓你心情好一點喔。」
這樣才是服務業應有的服務態度。從客戶角度出發，想想對方需要什麼樣的產品和服務。這位店員小妹妹我給你一個讚！
我沒說話，把選擇權交給阿揚。
「那⋯⋯就來兩杯巧克力吧。還是不好，要一杯巧克力，一杯巧克力奶。」
「你記得我喜歡喝牛奶嗎？」我問：「恢復記憶了？」
「今早看見杯子了。」
我點點頭，找了張桌子，與阿揚坐下來等待飲品炮製。
「阿揚？這麼巧啊！昨天見過今天又見到你了！」
阿揚被一把甜美如天使、清脆如風鈴的女性嗓音點名了。我倆同時向聲音的主人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我就差點坐不住了。
來者是一個超級大美女。烏黑亮麗的一頭長直秀髮自然地披在白色的連衣裙上，一正一反襯托出她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明亮的一雙大眼睛下是高挺的鼻子和塗上淺淺唇膏的小嘴巴。可更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是她那寬鬆裙子也掩蓋不了的好身材。前曲後翹，身材高佻，魔鬼大概就是形容這宗女人的吧。
我看看她，又底下頭看看我自己。我自問已經很有殺傷力了，可是相比之下，竟然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
不對！現在不是自卑的時候。這傢伙跟阿揚是什麼關係？
「昨天見過？」我思索一下剛剛聽到的一字一句，明白了一些細思恐極的問題：「你昨天約的是她？」
「呃⋯⋯看起來是？」阿揚搔搔頭。
「你背着我出去約女仔？」我捉住阿揚左右兩邊耳珠，用力擰着：「還要是這種美⋯⋯」
下半句我說不出口。要我讚另一個女人漂亮本身不難，但是當對方是我潛在的情敵我怎麼樣都接受不了。
「你們平時都是這樣相處的嗎？還真是有趣呢！」那女人掩着嘴，笑着說。
「不對，女小姐求你先放手再說好嗎？痛痛痛痛痛痛啊呀呀呀！」
那女人倒是很友善地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女小姐！幸會！『女』這個姓氏有點罕見呢！」
「我不姓女，我姓謝。」我沒跟對方熟得想要報自己的全名。那沒心肝的蘇子揚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卻還記得去找別的女人！
她尷尬地笑了笑：「謝小姐！叫我Betty就可以了。看樣子，阿揚又病發了？」
「你知道他的病？」會知道阿揚病情的人應該非常少，這個Betty到底是什麼來頭？我心裏越加不踏實，該不會是前女友之類的吧？
「我知道。身為他的前女友，還是要知道一點才好照顧。」
還真是！怎麼好的不靈醜的靈？
有這樣的珠玉在前，蘇子揚怎麼可能會揀我這塊豬肉？讀音一樣，寫法卻是差了萬里千秋。萬一這傢伙是來求復合的呢？
「昨晚他似乎已經處於失憶狀態，都不怎麼認出我來。我還打算試試跟他尋求復合，怎料他根本記不起我。」Betty說起了昨晚的事，臉上還有點尷尬。
什麼！復合！還真是好的不靈醜的靈！我原本還只是在擰阿揚的耳朵，現在我已經抓住他脖子了。
「饒命！女小姐！」蘇子揚舉高雙手投降，一副無辜的樣子：「我雖然對昨晚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想必我沒有答應！不然今天我怎麼可能還能抽身陪你？我早就去陪她了。」
好像也有點道理。不對！不能被他們牽着走：「背着我單獨約異性就是不行！」
我們倆就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個打，一個捱。也管不上旁人側目。直至聽見Betty說：「看你們感情真的挺好，真讓人羨慕。」
「哼！」我半生氣半害羞地把臉轉開。
「抱歉。」阿揚坐直身子，擺出正經的樣子：「我不記得昨天的自己是怎麼說的，但如你所見，無論是今天的，還是明天的，還是後天的我，選擇都會是一樣的。」
Betty淡然一笑，舉起手中的熱飲喝了一口。
「你還好嗎？我們打擊到你了嗎？」阿揚問出一句，讓我不禁懷疑他要麼是傻的，要麼是很討厭Betty所以火上加油。即使對方是情敵，我也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蘇子揚，對他皺皺眉。
「沒事，我很好。」Betty放下杯子：「傷心什麼的，都是昨天的事情了。昨天表白被拒絕之後我眼淚可沒少流。但今天我看見你又變了一個新的你，把昨天對我的傷害都忘記了，也就覺得昨天的那些事就讓它留在昨天好了。」
聽着好像在說阿揚是渣男。不只是我，旁邊兩張桌子的人都豎起了耳朵等着聽八卦。
「是我太過放不下，守著過往不願意放手。可是看到今天的你與現任如此恩愛，我知道你已經Move On了。我憑什麼再挽留呢？」
「明明是同一家咖啡店，明明也是與你見面，可我的心境不同了，感受也截然不同。不用擔心我，我已經不是昨晚哭着離開的我了。」
我感覺她好像沒把我放在眼內：「今天與昨天最大的差別分明就是多了我。」我緊緊握住阿揚的手，警戒地看着Betty。
多了我，你們倆猖狂不起來。
不過心境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這一點觸動到我心裏某處。
「沒事就好。」阿揚禮貌地笑了笑：「對了，昨晚你有見過我手中拿着一本很厚的日記簿嗎？大概這麼厚，啡色的。」
「有啊！你拿出來在我面前炫耀你們有多恩愛，讓我哭得更大聲了。」
鄰桌原本見花生指數太低而收回去的耳朵再次豎起。阿揚尷尬地刷紅了臉。我卻迫不及待追問下去：「他有遺留下來嗎？還是帶走了？」
我們今天跑了全天，居然到現在才找到唯一一個見過那本日記的目擊者！而且居然是阿揚的前女友！
「帶走了。他翻過幾頁讓我看過之後，珍而重之地把它收好在公事包內帶走了。」
「即是說，直到離開這裏為止，他都有把筆記簿好好帶着？」我向Betty再三確認。
「是啊。」
我看着阿揚，崩潰了：「即是你直至回家都沒有弄丟。這樣我們今天跑這麼多地方是在幹什麼？」
我的週末假期啊！
「我根本不記得昨晚約的是誰啊？想問也沒法問啊？」
「查查手機對話紀錄不行嗎？你失憶不是失智吧？」
看着我們倆又開始拌嘴，Betty微笑着搖搖頭。她悄悄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飲品無聲地離開了。
「晚上少喝點咖啡！會睡不好。」阿揚朝遠處的她說。
她頓了頓，回頭看看阿揚，又微笑着點點頭，才重新邁步離開。
有點寂寞呢，她的背影。暫停與阿揚打罵的我看着兩人的互動，不自覺地摟住阿揚的手臂，直至聽到他說：「抱得有點緊。」才撇着嘴放手。
「要不我們都走了？」阿揚問：「既然日記都沒掉在這裏的話。」
「好吧。」
「日記簿不是未找到嗎？怎麼看你笑眯眯的好像心情不錯？」不是阿揚提醒我，我還真沒發現自己臉上微微的笑意。
「沒有啊。心情不好。」我把臉偷偷轉開，沒讓他看見我的表情。
阿揚也沒有說破，默默牽起我的手。
開心是當然的。在這麼好看的前女友面前，這傢伙還是如此寵我縱容我，也很配合我宣示主權。雖然覺得Betty有點可憐，但是我的感覺很良好。
「你說我們常常來這家咖啡店，對吧？」
「對啊，怎麼了？」
「我沒有之前的記憶，所以就像是第一次去這家店一般，感覺很新奇。但你明明記得之前的經歷，卻好像比我更開心。」
「就說我沒有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