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3. 銘心的記憶
向心晴看了看手錶：「啊！不走快點不行了。」
「沒關係我能跟上。」程翔說：「是很重要的生意嗎？見妳那麼緊張。」
「怎麼說呢？是很難得遇到的大客喔！一次過跟我買好多的飾物，除了她之外都沒多少人會來光顧啦。」向心晴說著，稍微加快了腳步。剛才沾在頭上的水珠在走路的抖動下滴落，落在她衣領上。她沒束頭髮，讓它們濕漉漉地搭在肩上和黏在脖子上。程翔不禁覺得她很誘人。
很久沒有人能讓程翔動心了。這心動的感覺觸動著程翔的神經，可是同時過去的回憶也深深地刺痛著。他心在跳，可是他也害怕著。
程翔嘗試再多了解一點向心晴現在的生活，就著店舖再問下去：「你的店是賣什麼的？飾物嗎？」
「是呀，都是我自己設計的。」向心晴回答道：「小生意而已，因為我自己喜歡飾物，便試著自己設計自己做。」
「都是自己親手做嗎？」
「有些是吧！基本上大部分都是當藝術品來賣的，只是有些款式特別多人喜歡我會找方法大量生產啦，也有些相熟的工場可以幫忙。做了這麼多年，這點人脈還是有的。」
程翔知道了向心晴現在在深水埗某個小商場租了個鋪位，賣著自己設計的飾物、耳環之類的東西。而接著要見的那個客人總是沒隔太久就會來買一些新設計的款式，大概是喜歡她的風格又想時不時換新款的客人。也算是難得的熟客吧。
程翔有些感嘆世事的巧合。沒想到向心晴成為了一個設計師呢。而程翔的公司，就是英國一家大珠寶商。
其實也不是那麼意外，畢竟從前向心晴就好喜歡小飾物。也自己畫過自己喜歡的設計給程翔看。
程翔記得有一次他們喝汽水，把罐上的扣當是戒指在戴。向心晴說太普通了，太多故事有這樣的情節，不特別。然後她去找到了雕刻刀之類的工具，為「戒指」刻上了代表著他們倆，獨一無二的花紋：由橫著寫的S像箭一樣串起W。
「這樣才特別。」向心晴把程翔的手抬起來，再把自己的右手舉在旁邊，靜靜看著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說。
跟向心晴走了這麼長的路，她好像真的不認得程翔，當他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於是當然程翔也隱藏著自己的回憶，裝作是沒來過香港，今次第一次來做生意的外地華僑，假裝無知地問起好多關於香港的事情。
「這裡就是了。」向心晴在那幢老房子前停下，她果然沒搬家：「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也上來擦擦身子吧。」
「怎麼行呢？阻礙了你的行程已經不好意思了，還到你家打擾你不太好吧？」程翔其實心裡很好奇向心晴的家有沒有改變，很想乘機好好看看她現在過得怎樣。只是同時也在害怕，怕自己會不會觸景生情什麼的，或者會讓她發現自己的身分。
「怎麼會呢，你送我回來也算是彌補了。而且濕著身子要是著涼了怎辦？你說的喔！」向心晴笑了笑，說：「別婆婆媽媽的啦，不然我拉你上來喔。」
再次踏上同一道階梯，程翔發現這裡已經變得破舊不堪了。石屎牆身也掉漆嚴重，東一塊西一塊的。倒是梯間的電燈還算明亮，也不再是以前的鎢絲燈，而是亮眼的慳電膽。
爬樓梯上到三樓，向心晴在老舊的家門前停下。她掏出鑰匙開門，程翔督見了向心晴的鑰匙扣，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鑰匙扣⋯⋯」
「嗯？」向心晴漫不經心地拿起鑰匙扣看了看：「很特別對吧？自己設計的。」
程翔記得，那就是十年前他們那對戒指之中，向心晴的一隻。
她沒有忘記程翔。她把這戒指掛在每天都至少會見到兩次的地方，肯定是不想忘記這戒指代表的人。
那到底代表她是恨程翔還是愛著他呢？程翔不能肯定。
向心晴打開門，招呼程翔進來。這裡的間隔都沒變。不過沙發、餐桌和電器都已經換新了。整間房子變得熟悉又陌生。
向心晴讓程翔等著，自己到浴室找毛巾和風筒給他用。
程翔撫摸著簇新的餐桌，不自覺有點懷念從前那張桌子了。記起年幼的一對小情侶在老的那張餐桌一起溫習的光景。
不像程翔，向心晴成績比較差，所以必須依賴名列前茅的程翔幫助才能完成功課。每當做到累了，向心晴都會丟下筆，伸一個大大的懶腰，再一下抱住程翔，緊緊地摟住他。程翔問為什麼她一累就喜歡抱著自己，她說：「因為抱著你讓我覺得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努力。」
「沒能陪著你，對不起。」程翔偷偷道歉，沒讓向心晴聽見。
向心晴拿著風筒和毛巾出來：「你剛剛說甚麼了嗎？」
「沒有沒有。」程翔連忙否認：「你也快點去換衣服吧！我自己處理可以了。對了，浴室能用嗎？我有衣服可以換。」
「可以啊，我把東西放在裡面。」
沒過多久兩人都換好了衣服。向心晴再看了看時間，又開始慌張起來：「哎呀不行啦，我飛都趕不上了。抱歉，沒法好好招待你。」
「沒關係。走吧。」
「對了對了，怎樣稱呼你？」
「Sunny」
「喔！我叫Wing。很高興認識你。」
程翔說完了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改過英文名，也許向心晴會直接認得他！
「Sunny嗎？」向心晴想了想：「說起來我以前也認識一個叫Sunny的人。」
程翔只能夠沈默，希望不會真的令向心晴再記起他。
幸好，向心晴察覺到時鐘，沒有心情回憶：「不行啦我要走啦，不能再遲了。」
「emm，我留個卡片給你？覺得今日的恩情我需要報一報。」程翔撇開剛才的擔心，連忙掏出卡片。卡片上沒有中文名，因為這邊的業務還未準備好所以沒有印，卡片是英國的聯絡方式，但是有即時通訊軟體的聯絡資訊：「我公司都是做珠寶的，也許未來能夠幫到你。」
「這樣啊！也好。幸會，Sunny！」向心晴伸出雙手接下卡片「抱歉我身上的卡片派完了，我的店在西九龍中心，有時間的話過來看看吧！我先走了，你要走的時候就把門關起來可以了，會自動鎖上的。」
未等翔反應過來，晴已經背起袋子奪門而出。
「這傢伙還是那麼隨便啊，就不怕我這陌生人偷東西嗎？」不過翔自己也都是時候要走了。
「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見？」程翔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感嘆。
「該去坐車了。」程翔掩上門才發現自己還沒問到怎樣坐車。甚至也還未買到電話卡，基本上什麼進展都沒有。
真是好事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