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華獨自領著部份貨車隊進城, 南京外圍只剩下滿棠在監督卸貨給日軍的事宜.
貨箱一個接一個卸下貨櫃, 沒完沒了似的....

待在一旁的滿棠心急如熱窩上螞蟻, 拿住煙蒂的左手仍在不自覺地抖震.
他只是遠遠的站著, 完全沒有靠近卸貨區 - 他也想走近卸貨區親自催促工人, 但實在不敢靠近那些日軍.

把南京城圍住的日軍, 根本不像一隊正規軍隊, 甚至不像人. 他們躁動, 興奮, 瘋狂, 有些甚至興奮得狂嘯.
紀律嚴明的皇軍變成這樣, 證明他們知道這場不是戰爭, 而是獵食 - 南京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滿棠眼中的日軍是一隻餓極發狂的兇獸, 南京則是一個滿載食物的箱子; 這隻兇獸知道, 只要破開眼前箱子, 就可以任意咀嚼內裡的食物. 那種野獸獨有的急躁, 此刻在日軍身上盡現, 隨時爆發.





滿棠受不了那窒息感覺, 他跳上其中一輛已卸貨的貨車, 靜靜等候, 貨一卸完, 他會立即離開.
貨車的司機閒著無聊, 便找個話題: 『大當家, 很累吧? 先休息會兒, 我看要把貨卸完, 還有好一陣子哩! 』

滿棠沒有回答 - 真不懂看人瞼色的司機, 滿棠已心急如焚, 還要說風涼話.

見滿棠沒有反應, 貨車司機東張西望, 也許<成運行>的大當家坐在其身邊令他很不自在.
又道: 『大當家, 真多日本軍哩, 你說哪, 要麼真的打進了南京, 他們會不會屠城? 』

滿棠心煩意亂, 望了那司機一眼便下車, 勉強回應一句: 『單是屠城就好了. 』





司機面露尷尬之色, 他覺得滿棠很沒禮貌, 以為滿棠的回應是玩弄他.
其實滿棠沒有玩弄司機, 他說<單是屠城就好了>, 因為他強烈感到日軍的可怕. 這種可怕情緒, 單是屠城消弭不了.


滿棠走到那輛貨車附近的空地踱步, 偶爾也有一兩隊日軍經過; 他心不在焉, 卻見到日軍們都漲紅了臉, 像極了興奮的惡鬼.

一小時過去.....
兩小時過去......
滿棠的煙抽得愈來愈兇, 來回踱步得愈來愈急. 終於那司機跑來道: 『大當家! 卸完貨了! 請吩咐該怎麼哪! 』





滿棠回答: 『好, 你快去通知大伙兒立即離開, 回北平去. 』


那司機便立即跑回去叫車隊離開.
滿棠則慢慢從空地返回貨車, 他的心已安靜, 因為日軍還未發動攻勢, 而車隊卻已完成卸貨, 即使出現甚麼阻滯也不怕了, 日軍再快發難, 也快不過他離開.

在行回去那輛貨車途中, 滿棠經過一隊日本皇軍, 他們在強姦一個女子, 女子身旁跪著一個老嫗, 想必是她的母親. 那些日軍在獰笑, 那個女子卻全無表情, 那老嫗則哭得像豬在嚎叫.
滿棠最接近他們時, 一個日軍用軍刀把老嫗的頭硬生生斬掉.

滿棠視而不見, 頭也不回. 還緩緩點燃香煙, 淡淡的吸了一口, 瀟灑地直行直過, 慘不忍睹的事在他眼裡, 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平常.
那夜在回程時, 滿棠卻一個人躲在車後的貨櫃內渴得爛醉, 直把一生的眼淚都要流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