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 (三十二) 靜

卓滿棠與鄭國華, 兩個也是異常冷靜的人. 冷靜得像無情一樣.

國華沉實穩重, 而且平靜, 如一棵老松柏, 你可以依靠他, 再重的擔子, 他都扛得起.
旁觀者一般的他, 一直冷眼看待身邊的人和事, 那種胸有成竹的淡然令人覺得天下間沒有事可以為難這個男人.

滿棠與國華是同一類人. 但相較國華, 他少了一份穩重, 多了幾分難測.
如果國華是一棵老松柏, 滿棠就是一襲秋風. 他蕭颯, 孤寂, 而且捉摸不定. 你不可以依靠他, 因為他根本無從依靠.
投靠日本皇軍後, 他愈來愈深沉, 愈來愈難捉摸, 如風一樣, 你看不見他, 卻感覺到他在你身邊.






收好手槍後, 滿棠對國華道: 『對不起. 我有必要這樣做, 我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

國華沒有作聲, 沒有表情, 繼續站住.

滿棠繼續道:『和你一樣, 我只為活得好; 同時, 我也希望其他人一樣活得好. 所以, 甚麼國家大義於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反正這只是當權者玩弄人民的藉口. 只要大家生活得好, 誰當家作主, 無所謂. 』

國華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但他剛才已表明立場 - 幫助日軍, 是助紂為虐.


滿棠又道:『老實說, 十多年前孫中山先生逝世後, 蔣介石好不到那裡去, 共產黨更是土匪來的. 中國人管理中國, 人民根本不會活得好. 因此, 我不反對由其他國家管理中國. 』





國華如入冰窟, 滿棠如此說, 即是心甘情願為日本做事.
但他依然沒有表情, 如甚麼也沒聽見一樣.


滿棠深深吸了一口煙, 故意稍作停頓 - 他是在觀察國華的反應, 但國華沒有讓他觀察到甚麼.
便繼續道:『我不反對由其他國家管理中國. 但這個國家, 不可以是日本. 六年前在戰場打死了大哥, 子彈無眼, 我不計較. 但早前一入城便殺死爹爹, 又迫我殺滿懷. 可見他們濫殺平民百姓. 這種民族, 天地不容, 沒有資格做統治者. 』


國華完全不動聲色, 但心裡很欣慰 - 他沒有錯看滿棠, 大是大非前, 滿棠不會走上歪路, 是一個真漢子.





滿棠從安樂椅上站起來, 走近國華道: 『所以, 雖然我是日本皇軍的人, 但日後我也許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國華, 你就幫我去做, 但不要問, 知道實情, 除了令你深入險境外, 並無好處. 』


國華當然不會問, 不應該聽到的事, 他從來都是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