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 第二十四章

2018年8月18日，我以Porto為目標，開始了一路向北的旅程。世界開放給人的自由度是很大的，甚至大到可怕，可以自由地四海闖蕩，有時卻不知道該到何處去。因為Lisboa離Porto較遠的關係，我只好在兩城之間選中停站，就是當初Faro的概念。葡萄牙最廣為人知的城市有兩個，一個是Lisboa，另一個是Porto，其他城市著名度不高，一些較有特色的鄉村小城，散落在葡萄牙中部及南部一帶。打開地圖一時間選擇困難，竟然頭也昏熱起來。

「你覺得除了這裡Lisboa之外，在葡萄牙境內有其他城市是你會推薦別人去的嗎？」我在小餐館點早餐時問侍應。

「Porto吧先生，那裡非常漂亮，很值得一去。」侍應彬彬有禮地說。

「怎樣說？」

「比起這裡，我更喜歡Porto，到了那裡你會感受到兩種不同的感覺，這裡比較商業化，是旅遊城市，那裡會有大城小鎮的感覺，早上去酒廠參觀、喝酒，黃昏在河岸散步、乘涼，夜了就吃著晚飯聽Fado，非常休閑寫意。」





「Porto是我將會去的城市，除此之外你可以推薦一個在兩城之間的城市嗎？」

「去Óbidos吧先生，」他頓了一頓又說，「或者Coimbra。Óbidos看城牆，Coimbra看大學，都頗有特色。先生喜歡城牆嗎？Óbidos可是被城牆四四方方地圍著的圍城哦！」

「圍城嗎？我記得我去過德國的Nürnberg，那裡也是一座方正的圍城。」

「那裡的聖誕市集很有名氣。」

「可惜我是夏天去的。」





「真遺憾。那麼去Coimbra吧，先生。」

「謝謝你的建議，先生，」我笑了笑，「我也想看葡萄牙的圍城。」

結賬後便到旅館取行李出發，趁著24小時交通套票仍未過期便乘著地下鐵路到巴士總站購票，不料車站職員卻說沒有到Óbidos的巴士。

「沒有？」我再確定一次。

「沒有。」職員說著，面上毫無表情。





「那麼有到Óbidos的交通工具嗎？」我有點著急。

「有一家巴士公司有提供穿梭服務，你可以去，即時購票便可。」他用紙寫了一個地址，遞了給我。

「非常感謝你！」我頗為激動。

「不用謝。」面上仍無表情。

沿著地址找到了球場，球場旁是一堆巴士站，其中一輛巴士站前候車的都是一副遊客面孔，上前一看站牌，就找到了去Óbidos的車。雖然車頭寫著到一個叫Caldas da Rainha的地方，但途經Óbidos，而且下車時司機說會提示，所以便有持無恐地上了車。

Óbidos離Lisboa不遠，兩小時車程便到了。

Óbidos是一個內陸小鎮，下車時不遠處是一個如Segovia般的引水橋，只是它是微型版，最高不過三米高。或許到過Segovia的關係，儘管橋下遊人不少，我卻沒有太大好奇，輕輕一看便拖著行李箱進圍城去了。穿過拱門入口走進了城內，都是人行小路，幸而遊人不算多。路面都是石砌的，行李箱幾乎沒法拖動，半曳半扯地找到旅館，早已氣喘如牛。獲分配的房間是四人房，但空無一人，原來遊客普遍在Óbidos只待半天，很少居留，所以旅館雖然是共享房間，但因為沒有人入住的緣故，最後變成我低價獨佔一房。而且旅館新建不久，處處光鮮潔淨。

走出街外，是一條條小小的石砌人行路，當初有行李箱時叫苦連天，但空手而來，走著走著卻是一番寫意。街道兩邊是民房，白色牆壁，以藍或黃色點綴，有些牆上會纏繞著藤蔓，也有掛著修剪過的盆栽。屋子都是兩層高，屋頂以棕色瓦片鋪砌。主街路較闊，人氣較旺，兩邊多為餐廳及紀念品店。而其中較為獨特的是有些店家是賣酒，店外放置酒桶，桶上陳列著酒及黑黑小小的杯。





「你好，這是甚麼酒？」我好奇地問。

「你好，這是Ginja，你要試試嗎？」店主人客氣地答。

「甚麼叫Ginja？」

「是櫻桃白蘭地，烈酒，味道很甜。而且杯子由巧克力做的，喝了酒便可以吃。」

我點點頭。店家便打開酒瓶，把酒液倒在巧克力小杯子內，然後放上一粒以竹籤穿著的小櫻桃。Ginja酒色與一般白蘭地不同，是酒紅色的。杯子太小，不過一小口兒，甜味很甜，帶一點肉桂味。而附帶的櫻桃或許是酒味太烈而把味道蓋上，我反而沒法說出甚麼味道。巧克力杯子味道很甜，一如既往，無改我對歐洲人愛吃甜的印象。曾經我在英國時便陪著一個人由倫敦到Brimingham去巧克力工廠參觀，因為她很喜歡《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那部電影。結果到達後只是一座工廠，興致盡失，卻吃得一大堆巧克力。歐洲人的巧克力與香港人買到的巧克力最大分別是甜度，歐洲的巧克力最少甜香港的兩倍，當我勉強吃完手上的一堆後又被她硬塞一堆她吃不下的，結果那天之後，我便再不在歐洲買任何巧克力吃。

沿著主街走可以看到小山丘上的城堡，山不難走，不過是爬上幾條石梯。走近一看才發現如今城堡已被用作國營酒店，沒法參觀。城堡旁是一片小廣場，廣場上的攔柵、椅桌、遮陰棚一概木造，古味十足。一位頭髮花白的街頭表演者在一木棚下彈奏結他，都是抒情的樂聲，輕柔地彌漫在古樸的小廣場上。

小廣場連接著城牆，石砌的城牆有路可走，而且牆路頗闊，但只有向外的一邊有扶手，幸而通常略高於人，我雖然有畏高症，但也可以扶著牆走。平路慢走，向內俯瞰整個小鎮，都是一片棕色屋頂白色牆身的小屋，縱橫交錯地填滿圍牆內的空間，建築間栽滿花草，雖然沒有明顯地標，卻是一片平靜而仿似與世隔絕的景地，沒有都市的煩囂，只有放鬆怡人的風氣。雖然城牆把整個Óbidos都圍著，但走到一截點卻斷了開來，烈日當空下走了大半小時早已口乾舌燥，我便順勢走下城牆尋路回住處。





吃過晚飯後，天色漸暗，氣溫漸涼，我便怡然地到處散步。Óbidos小鎮很小，突出顯眼的地方不多，但我卻偏愛這種平凡無奇、與世無爭的感覺。小路大路基本上都已經走過，但還是很樂意地再走上一次。而且晚上遊人漸散，路上無人，整個小鎮非常安靜。我在小路亂走一通，最後又走回山丘上，我便順道再去聽結他。可惜表演者早已不知所蹤，我便沿路走回，繼續在小鎮走著。其實我非常嚮往這種安逸的生活，也很喜愛這片土地。對於退休人士而言，這種生活是寫意的，因為生活毫無壓力，但對剛剛入世的人而言，這裡反而顯得太安靜太和平，長久下去人會懶惰，於是我便下定決心，只留一天，隔日便要離去。

201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