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黑巫師現身


 
「咒語效力隨巫力強度消逝而減弱。」--巫力准則某條。
 
在不知道第幾次的咒語停頓間,洛維莎再次借這寶貴的兩分鐘時間喘息,大腦空白,只剩本能吸著寶貴的氧氣。
這是瑪格麗特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禁忌黑巫術,它傷害的不是肉體,而是心志。洛維莎有一種回到了雷鳥迷宮的感覺,不同的是,在迷宮裡她尚且能活動自由和思考,只是失去了對時間的捉摸,但現在她幾乎不能思考。
 
尺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折磨。




 
洛維莎意志差點動搖了,只是她沒力氣央求折磨停止罷了。
折磨時,她能聽到瑪格麗特在腦海中響起,她用各種方法誘導著自己,追問指環下落。洛維莎讓憤恨和尖叫充斥腦海,阻止女巫的窺探。在短暫清醒與長久的折磨中,洛維莎昏死在幻境之中,她分不出現實和夢境了,她被無數尖刺穿透了身體,骨頭破碎又復原,在她再也受不時,她無可奈何地想起了凱特--真實的回憶暫時讓她脫離痛楚,巨鷹飛來了緊抓著自己,但悲劇一再重演,紫光閃耀,洛維莎從半空中墜落……她不害怕在高空裡飛翔,她害怕的是凱特再也不會找到自己。
 
「清醒。」
一把威嚴的聲音將洛維莎從回憶中嚇醒。
洛維莎回到迷宮中。
又是那隻獅鷲,這次他沒浮在空中,獅爪在地面走動,朝自己而來。
 
一首陌生的歌反覆吟唱著,是拉丁語。




 
我在哪裡?我死了嗎?
洛維莎環顧四周,這還是夢嗎?是陷阱?還是幻境?
瑪格麗特是否在窺探著?
 
「只有格里芬的後人才能看到我,因為我就是你的保護者。」
獅鷲終開口說話,迫洛維莎重新注視他。
「你知道我在想甚麼?」
「我在你的心智最深處,在你的靈魂裡,沒咒語能將你的心智劃開到這程度。」
「心智和靈魂有甚麼分別?」




「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
「所以我在這裡很安全?能安全多久?」
洛維莎注意到精神上的折磨疼痛暫時遠離了,她能清晰地思考,只是心志仍隱隱作痛。
「你想多久就是多久。」
「甚麼意思?」
「當你想來這角落時。」
「我要怎樣反敗為勝?」洛維莎已經厭倦自己的生命被人掌握。「你會幫我的,對吧?」
「你能自己幫自己。」獅鷲繼續打啞迷,「當你找到第三隻指環的時候。」
 
洛維莎忿怒,他能留意一下自己正被兩個巫師折磨嗎?
 
「相信預言,想起那些提示。」
奇異的歌聲持續,獅鷲的雙翼拍打惹出狂風,害洛維莎閉起眼。
風吹涼了洛維莎的髮絲。
然後她如願地醒來了,接受下一波的疼痛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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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爾咸是個甚具歷史韻味的英格蘭小鎮,這裡經常成為電影或電視劇的取景地。
只可惜凱特全無欣賞的心情。
 
「是這裡附近了。」根據追蹤的咒語,賽琳娜將奔馳了幾小時汽車,直奔切爾咸。
「走吧,小心點,不要忘記對手是兩個巫師。」賽琳娜將車停在鄉間小路。
 
凱特下車跟在賽琳娜後面,她展開德魯伊之眼同時,也感覺到里昂的。就像兩雙同時張開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彼此。里昂朝她點頭,在凱特身後護著她在田野上前進。
 
「前面有幾幢建築,我們去看看。」賽琳娜左手已經握著幾卷咒陣圖紙,準備戰鬥。「你們有沒甚麼特別發現?」
 
「樹木和植物都沒看到洛維莎。」凱特凝神,瞳孔濛上一層綠,審視著老樹看見的畫面。
「谷倉。」里昂突然說,她抬頭,鳥影劃過天空「有些雀鳥記得牠們在那裡被驅趕。」




「巫師不想動物當德魯伊的眼睛才會這樣做。」凱特堅定了信心,「是前面了。」
 
谷倉被廢棄了,這裡沒有大門,連車都可以駛進去,門口有明顯的車輪胎痕跡。
「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賽琳娜審視四周。
「洛維莎曾經在這裡。」凱特走向被扔到角落裡的壞椅,「摔壞的痕跡是新的,上面有她的…氣味…」
凱特閉著眼感受。
 
賽琳娜拿起那張壞椅,「獵殺者對這裡大部份的物品,包括這個,也用咒語清理過了,我的追蹤咒語不起作用了。」
「最後遺下的氣味,離現在大概有三小時。」凱特看著里昂深呼吸一口氣,想必她是借用了獸靈之力,此刻她五感如同真實的獅子,嗅覺靈敏。
「既然如此,接下來只能用氣味追蹤,里昂,你能做到嗎?」凱特知道里昂不會讓她失望。
「獅子才是最聰明的獵人。」里昂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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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巫力高強的女巫,也沒可能長久無間斷地使用咒語好幾個小時。
 
洛維莎傍晚時份醒來,又被關回那個車尾箱被運走,她這輩子都沒這麼愛睡覺過,睡眠時間比無止境的精神折磨更容易打發,然而在車子一停下的時候,洛維莎就醒了,她曉得又要開始面對新一輪的折磨和拷打。
 
「我受夠了,這晚她還是不說出指環下落的話,我就去將那個德魯伊女孩抓來。」
洛維莎清楚聽到戴維斯走到後備箱時說的話,態度暴躁。
始終,現在戴著黑白指環的人是瑪格麗特,而不是他。
「耐心性,戴維斯。」
 
洛維莎被放在地上拖行。
「醒來,黑巫師,我們要繼續了。」這次,連椅子都沒有,瑪格麗特舉起銀刀,直直指向躺在地上的洛維莎。「闇黑之主……」
 
無形的銳利再一次劃開了她的頭顱,直達腦海。洛維莎咬緊牙關忍受折磨,再堅持一夜吧!她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凱特。她想起獅鷲說的話,用力搜索心智的深處角落,躲進去。
 




「想想那個德魯伊女孩,她沒你能吃苦,對吧?」戴維斯一旁恐嚇助威。「等我抓到她,你就沒時間後悔了。」
「你、試、試、看……」洛維莎咬緊牙,裝作不在意。
賽琳娜能保護好凱特的,她相信。
 
「我想到了一個新法子。」瑪格麗特她尖銳的指甲幾乎將洛維莎的肩膀抓傷,「你很想念母親吧,雖然她死前已瘋瘋癲癲的,不過能讓你看到她最後一面也是不錯的。」
 
洛維莎身體又是一陣抽動,眼前景象不受控制了,湧進瑪格麗特的視角。
那是瑪格麗特殺死她母親加布里埃的過程。
 
洛維莎咆哮了,她控制住憤怒,她有半隻腳仍踏在心智角落躲藏痛楚,但仍不由自主地抓向身下的泥土,直到手指發麻出血。
 
混蛋,惡毒的女巫!
洛維莎在內心轉換了無數詞語來咒罵。
你以為我會輸嗎?
對死亡的無懼和憤怒只令她更清醒。
洛維莎看著母親的身體在眼前無力倒下,無處可發洩的憤怒,讓反擊的力量湧現。
 
瑪格麗特尖叫了一聲,急步後退,倒在地上不停喘氣。
她的心智反過來被洛維莎攻擊了。
「你對她做了些甚麼!?」
戴維斯隨即大吼大叫,從地上將洛維莎單手拎了起來,甩到了牆壁上。
 
挖她心智的咒語被中斷了,連同束縛的咒語。
洛維莎背部被牆壁撞得差點分裂,她眼前一片漆黑,血液還沒來得及湧回腦袋,手腳因長時期的僵硬而軟趴趴。
 
巨大的爆響聲嚇得洛維莎下意識縮成一團,但至少她的手腳終於能動了。
「在那邊,蠢材!」
洛維莎未及睜開眼,已經聽到瑪格麗特的怒吼,然後就是混亂的唸咒及打鬥聲。
 
是誰?!凱特?賽琳娜?
洛維莎睜開眼,光亮全都消失了,她在黑暗至極的環境觀察。憑著咒光,她看到獵殺者們正與一團黑影纏鬥。
 
洛維莎吃力地想爬起,頭部猛然傳來尖痛,那是心智被挖得太久的後遺症。她頹然倒地,陷回心智裡那安全的地方裡昏死,任憑死神將她全權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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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陽升起一段時間,她們找到了洛維莎下一個落腳點。
 
貓科動物中的王者,展現了無敵的追蹤能力。里昂領著凱特和賽琳娜沿公路北上追趕,徹夜未眠,清晨時趕到了林肯郡勞斯城鎮附近的荒野。
 
「風向改變了,我只能說,洛維莎在這個范圍裡面。」里昂瞳孔裡的金影消退了,獸靈回到沉睡狀態。
「那裡有個修道院。」凱特指向樹林後,這是附近唯一可提供藏身的建築了。
「有人在這裡用過強大的黑巫術。」凱特甫踏進破敗修道院,就被股巨大的黑暗能量嚇到。「我也感覺到了,是攻擊的咒術。」賽琳娜謹慎地用微弱的火焰,照亮陷入黑暗的修道院。
 
空空如也。
他們終究晚了一步。
 
「我們還是晚了。」凱特頹然。
「這裡有血味。」里昂走到破敗大廳中央,「不超過一個小時之前,他們不會走得很遠。」
「這不是洛維莎的血味。」凱特皺眉,「而且,這裡有第四個人的氣味。」
「可能有人發現了他們,洛維莎乘機反擊,釀成了這場打鬥。」賽琳娜環繞四周的打鬥痕跡。「這次他們走得很匆忙,沒用咒語消除痕跡。」
 
她們從修道院裡出來,賽琳娜指向北方。「車胎往北走了,腳印也是。」
「但這逃走的腳印,只有一對,而且不是洛維莎的…但洛維莎的味道跟第四個人在一起。」凱特得出結論。
「我們朝北走,凱特,你得睡一會兒,我們要做好準備戰鬥。」里昂跳上了駕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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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維莎在一陣腐敗的臭味中醒來。初晨的陽光似是加劇了臭味的濃烈。
 
洛維莎睜開眼,下意識搜尋,但兩個綁架者已不見蹤影。她手腳終於運動自如,但被咒語長時間束縛後,她疼得連撐起身子和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她正身處在一個髒亂的棚裡,臭味可能源自動物糞味……很快,洛維莎看到了那幾隻軟趴趴的臭味來源……是動物屍體。有松鼠、老鼠、貓,甚至一隻狐狸。
 
「你還會需要這個。」久違的瑞典語響起,一個黑影遮蔽著外面的陽光,提著東西走來。
「洛維莎,過來。」
 
洛維莎訝異得下顎久久不能合上。
 
她的父親—那個已經死去的父親,拉斯‧林奈斯提著一隻不斷掙扎的貓,面無表情走來,搭上了她的肩。那隻貓正張牙舞爪,在死神前以最兇狠的形相反抗。洛維莎過於驚嚇,等到她聽到黑巫術的起首咒語時,已經來不及了……
 
「闇黑之主…偉大的物主,我將這隻生命獻給你,請你將能量賜給我。」拉斯‧林奈斯唸著禁忌的拉丁咒語,將貓兒的生命力榨乾,洛維莎感受到黑巫術傳來的生命力,接著,貓變得軟趴趴,動也不動了。
 
她終究是殺死了一隻貓,只不過是幫兇。
洛維莎踉蹌著腳步,差點摔在地上。
「站好。」父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洛維莎被他扶好,他將那隻貓的屍體如軟布娃娃扔遠。洛維莎想起凱特,她如果見到這幕,會不會跟其他人一樣大罵自己是黑巫師的混帳後代?
「這已經夠你補充能量了。」
「你怎麼沒死?」洛維莎瞪眼,「你還活著,你騙了戴維斯?」
「當然,那個蠢貨。」拉斯輕蔑一笑,露出微微染黃的可怕牙齒,他將地上的水瓶扔給女兒。「一個高難度的替身咒術,幾乎花光了我所有巫力,我找了個地方養傷,法器也壞了,幸好後來我找到些不錯的椴木。」
 
一根看上去粗糙無華的椴木法器就這樣插在她父親的腰間。
 
「拿回去,巫師不應該離開他們的法器。」拉斯將洛維莎的手環遞給她。
「你居然修好了?!」洛維莎不敢相信。
 
動物轉移過來的生命力,修復了洛維莎那幾乎被咒語撕破的心智,疼痛消散了,只剩下隱隱的肌肉酸痛。
「你一直知道我在哪裡?」洛維莎忍不住問,她不相信這是巧合。「你怎知道那兩個獵殺者綁走了我?」
「那個。」拉斯指著洛維莎手腕上修好的木環法器。「我在重製法器後,就開啟了你木環的追蹤法術。」
「追蹤法術!?那你怎麼沒來告我你還沒死?」洛維莎質問。
「從瑞典來英國,花了些時間。」拉斯輕描淡寫。「你也沒有即時危險,我想是時候讓你自己歷練一下。」
「歷練一下?」在母親死後,洛維莎雖然不喜歡父親的陪伴,但兩個人結伴逃亡,總比一人安全,不然他以為自己怎麼會被戴維斯偷襲?「那真的是最好的歷練。」洛維莎以諷刺的語氣回道。
 
「你是我的寶貝女兒,我一注意到你被那兩個雜碎綁走就趕來了。」拉斯口吻帶上討好,坐在草堆上抽煙。洛維莎直皺眉,屍體臭味混合香菸味,著實令她難以忍受。
「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裡。」洛維莎試圖無視這一屋的死亡氣息和不愉快的味道。她腦海裡閃過凱特和賽琳娜的身影。「你殺了戴維斯和瑪格麗特?」
「還沒有,要殺死那兩個巫師,得靠你跟我聯手。」拉斯站起身,煙霧將他的眼鏡熏得起霧。「洛維莎,那兩個下等巫師居然妄想得到你媽媽家族的力量,哼,雜碎,等你繼承了格里芬的力量,我們就收拾這兩個婊子養的廢物。」
「你知道?」洛維莎這才想起格里芬的指環,她突然想起預言詩的所有字句,靈感像天邊輕晃的無聲閃電,點亮了她的心智。「但是,指環不在我手上。」
「我將那個女人的手指切了下來。」拉斯殘忍地笑了,「我的咒語太精準了,居然只切下了一隻手指。」
洛維莎作夢都想像不到這種陰毒的招數,她是絕對幹不出的,但父親可以。
瑪格麗特殺了她的母親,還喪心病狂得讓自己重看當時情境,她只能說瑪格麗特失去手指是自討的。
「指環呢?」
「在這裡。」拉斯舉起了指環。
 
那隻黑白相間的指環,散發著淡淡血氣。
 
「你不打算給我?」洛維莎冷靜地問。
「當然不會,這是屬於你的,寶貝。」拉斯以甜膩的語氣說,緩慢地伸出了手,「最後一隻指環,在哪裡?你媽媽的故鄉?聖奧斯特爾?」
 
洛維莎的思考在短短兩秒就完成了,她要賭一次。
 
「當然不是,在廷塔哲城堡,你沒聽說過嗎,那裡是格里芬家族在古時的領地。」
「戴好了,我不希望下一個手指被切開的人是你。」
拉斯滿意地將指環交還到洛維莎手上,她迅速將指環戴上,感受到裡面充沛的力量。
拉斯領著洛維莎離開了這個動物墓地,穿越森林,走向英格蘭的田野。
「我們在哪裡?」
「一個叫勞斯的地方附近。」
「借你手機來?」感謝上天,她的老古董父親沒憎恨科技至扔掉手機。
「由這裡去廷塔哲,要多久?」拉斯看著洛維莎擺弄手機。「那兩個人雖然受了點傷,但不用很久就能追上來。」
「你沒有車?」
「有咒語,要車來幹嘛?」洛維莎聽到便皺眉,她可不想拉斯用黑巫術。
「用黑巫術糊弄人類開車載你,不是一個好主意,獵殺者就是這樣追蹤我們的。」
「女兒,你有何高見。」是拉斯將這種諷刺的腔調遺傳給洛維莎的。
「去坐英國的火車和巴士,藏在人群當中才最安全。」洛維莎用手機搜尋著訂票網站,花了些時間輸入自己還記得的帳號。「訂好票了,格里姆斯比,一小時後的火車。」
「這樣就行了?」拉斯拿回手機。「很好,下次我不用再拿著法器對著票務員了。」
「不要惹起注意。」洛維莎警告。「從這裡去廷塔哲,還有很遠的路途。」
「你以為你父親是靠甚麼活到現在的。」拉斯指指腦袋。
 
洛維莎伸手,開始招便車趕去火車站,但願死亡不會降臨到她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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