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是一場選擇遊戲》: 第二章「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8
「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8
杜曉月像是闖進了一個異度空間,四方八面都彌漫著一層似霧似雪,翻湧不絕的白茫。
探出左臂,手掌隨即沒入前方的白茫當中,不見五指,但感覺到輕飄飄地霧氣在指縫間流動。
方位已失去意義,四周沒有任何能幫助辨識所在地的物體,白茫把外界的一切隔絕開去。這裏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前路,亦沒有退路。
但杜曉月循着腳下的山徑,一直拾級而上,即刻看不清身前的道路,只要她抬起腳,往前跨出一步,腳掌落下的一刻,必定安然踏在一個新的梯級之上。
仿佛她早已了然前進的道路所在,沒有絲毫遲疑。
上山的路是孤寂的,但杜曉月早已習慣了這份孤寂,外間的事物似虛似幻,變化無常,只有自己腳下的一小片空間是真實存在,永恆不變。
她甚至閉上了雙眼,完全信賴雙腿和直覺,按着節奏前進。
孑孓而行,不曾困惑。
杜曉月一次又一次精準地踏出下一步路,周遭的白茫卻悄然散去,就像意識到糾纏下去也是徒勞無功,它們根本無法迷惑這個女子半分。
如是這,當腳下傳來別樣的觸感時,杜曉月重新睜開雙眼。
寬闊的梯級、悲鳴的人像、呼嘯的風雪,目光所及還是一片白色,但那些詭異的霧氣已完全消失,像重新返回到正常的空間。
杜曉月眼前是一條分岔路。
左邊是延續山徑的道路,右邊是一條夾在兩具人型雕塑的小徑。
蜿蜒而上的梯級像巨人暴露在外的脊骨,密麻麻地拓在山峰中央,引導着前來的旅人,繼續那不見盡頭的旅程。
小徑則是通往深邃幽秘的黑暗,兩旁的雕塑臉容扭曲,擺出像那副名畫《吶喊》般的神情,發出着無聲的尖嘯。
杜曉月記得遊戲中對應的場景,自己可以選擇沿左邊山路繼續前路,又或走入右邊的捷徑。
只是當時選擇了原路折返,令小女孩的旅途就此結束,亦因此無從得知再之後的發展。
乾涸的嘴唇裏呼出一團白霧,杜月曉很想坐下來慢慢分析,順便讓麻木的雙腿回復一丁點的力氣,但她知道自己現在全憑着一股幹勁前進,猛烈的風雪已正在逐點磨滅自己的體溫和精神,只要一坐下休息,那就很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
到底應該選擇哪條路?
一陣走神,杜曉月仿佛回到十二歲的時候,當時擺在她面前的,亦是一條分岔路。
順着原本的路徑,似乎是要往左邊一直走,但鬼使神差的,她看見到了一條掛在樹杈上的紅色絲帶,然後順着望去,發現了被半遮掩着的小路。
野孩子根據自己在網上查到的資料,知道有條捷徑是可以直接通往山頂,便選擇一頭扎進那條小徑裏,頭也不回地深入到沒有半點空隙的樹影當中。
良久,再一條的分岔路出現在身前,勉強定睛觀察,發現這次兩邊都掛着絲帶。開始發覺不對勁,馬上選擇折返。
然後又一個分岔口攔着前路。
就像葉子的脈絡,叉開一條又一條的分支,大自然開了個玩笑,讓野孩子不知道自己錯過哪一條分支,但四周重覆又重覆的景象,她找不到重返大路的方向。
失去方向,大呼小叫,來回亂闖,白白浪費自己的氣力。當四周完全陷入黑暗當中時,野孩子第一次見識到山的另一副面貌。
路還是原本的路,樹還是原本的樹,山體石頭,沒有絲亳改變。
不猙獰,甚至任由你呼喝叫罵,拳打腳踢。
一切是多麼的理所當然,一切是多麼的殘酷無情。
如果說要彌補過去的遺憾,照理應該是選擇避開小徑,沿着正規的山道繼續前進,但憑着現在的狀態,沒有絲毫補給,梯級隱沒不見盡頭,自己真的能支撐到登上山頂嗎?
杜曉月有種預感,若自己身上有着遊戲中的塗鴉,那幅潦草地寫着「登頂」二字的畫,它必定能夠指引正確的方向,哪怕走在那條捷徑上,也不會有迷失的風險。
但三件有着象徵意義的特殊物品中,粉紅外套正穿着在身,月亮玩具破碎嵌在鳥居,只有那幅塗鴉由始至終沒有出現過。
意志堅定的人,缺失方向時,最初也許還能憑着信念和幹勁堅持下去,不輕易言棄,但時間一長,又或來到難以抉擇的重要關頭,產生的迷茫遠遠比一般人更大。
明明咬下牙關,一路迎難而上,此時卻躊躇不前,不敢再前行一步。正因為一直相信自己選擇的路正確無誤,更加不想在最後才承認自己親自走到一條死路上。
四周更寒冷了,杜曉月環抱着自己,強逼疲憊的雙腳原地踏步。
感覺就像回到當年,身陷在冷酷無情的高山,無法找到正確的道路所在。
風雪不斷吹拂,刮走迷途者的氣溫、亦刮走她的精神。
難道……
到此為止了嗎……
雙眼一開一合,眼皮像吊着千斤的重擔,隨時無法再支撐下去,永遠緊閉下去。
迷糊中,杜曉月看到了。
就像當初鬼使神差的一督,她看到了一抹粉紅色,藏右側的小徑深處。
那是……甚麼?
白色世界中出現了一點的異類,杜曉月用力眨起眼睛,但那並不是她的幻覺。
那點粉紅色左右搖擺着,像是吸引着別人的注意,引誘好奇者發掘它的真身。
不管了!猶豫下去也是坐以待斃,既然有變故,亦是代表着有轉機!
說服着自己,杜曉月不再遲疑,邁出腳步,不顧兩側雕塑無言的吶喊,一頭扎進右邊的小徑,朝着那點粉紅色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