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2 - 白之翼: 第三章 － 將我們延續下去
第三章 － 將我們延續下去
我在那個白色的房間裡休息了兩天，身體慢慢回復過來，但內心還是一樣的痛，一樣的後悔。
第三天，一位白衣人來到了。我認得他是我剛醒來見到奇先生時他身邊的其中一人。他是個三十多歲，身材身高大的黑人。
「陳先生，你好，我是奇先生的助手，請叫我比爾，抱歉來打擾你，你的身體還好吧？」他竟然跟奇先生一樣說著流利的中文。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穩重，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感覺。
「很高興認識你比爾，我很好，謝謝你們的幫忙。」我說。
他繼續說道：「我來的原因，是需要確認幾件事情。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好嗎？」
「嗯…… 好的。」我有點緊張。
他微笑，並在我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白翼』的事情，相信你知道的已經不少。在我們組織的歷史內，只有極少數如你一樣的例子…… 我指，我們絕大部分成員都是孤兒，從少就被挑選出來接受教育。在確認品格之後就接受訓練和考試，合格者才能被賦予白翼的能量。」
「嗯。」小米自馬丁的事之後告訴過我不少關於白翼的事情，所以我並不感到怎麼驚訝。
他繼續說：「白翼是原人遺體的結晶，它是先人的生命和肉體所留下來的寶物，而且無法人工製造或複製，而現存於世上的原人數目已經極少，近年白翼的數量一直都在減少，所以每一塊白翼我們都必須好好運用。」
我開始猜到他想說什麼了。
他望著我，以嚴肅的表情說：「由於你身上擁有了白翼，我們不可以放任你不管。畢竟這是一件極重要的東西…… 所以，我們希望你接受我們的建議。第一，在你不反抗下讓我們將白翼的能量抽出來（就是小米剛做過的事）」
「什麼？」我有點激動。
比爾示意我耐心聽下去：「還有第二個選擇…… 加入我們，成為白翼的一份子。」
「吓！？」本來我來到這裡，已經打算放棄神經的力量，如今反而令我等到了它。面對這些選擇，一時之間，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明白這件事有多唐突。但我們不可以放任你不管，如果之前不是因為小米阻止的話，我們的成員早就在你未熟悉神經的用法時強行把它抽出來了。總之…… 這是我們討論之後的兩個方案，你慢慢考慮一下，在你打算離開這房間前回答就可以，當你有答案時，請按下床頭的那個按鈕，我就會過來。」比爾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
那天下午，我不停地思考著比爾的建議。把完整的神經力量抽出來交還給他們無疑是最差的選擇，雖然這也是我來到這裡的本意，但現在等如令小米為我作出的犧牲白白作廢，而我亦有可能變成白痴。而選第二個建議…… 我就再不可能過回以前的生活。突然，奇先生打開房門進入了房間。
「嗚…… 嗚……」
我不知這是什麼技巧，他用喉嚨發出一種極似大提琴的聲音，這種聲音我以前聽過幾次，就是白翼成員在我身邊說話時所發出的聲音（在自己的房間內遇到白色物體時），那時候我只是大概猜到那聲音的意思。如今的這一句，我竟然完全明白。
「我精神很好，謝謝你的問候。」我對奇先生說。
奇先生面露微笑地走過來，他走到床邊說：「本來打算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想不到你已經聽得明古語了。」
「我也覺得奇怪…… 我從未學過這種語言，但我卻完全明白它的含義。」
奇先生收起笑容，垂下頭望著自己那支閃閃發光的銀色權杖說：「這是因為小米學習過古語，所以你聽得懂。」
「吓？慢著…… 我記得小米在馬丁身亡的那一晚說過類似的東西…… 你可以說多一點給我聽嗎？」
「嗯，白翼的能量連接著腦子內的每個神經細胞，當它離開人體時，有時會連帶著細胞內的部分資訊，就好像蜜蜂身上的花粉一樣。由一個腦子帶到下一個腦子裡，那些資訊的種類很多，包括有行為、性格、習慣、喜好和記憶等等。而最常被帶到下一位擁有者的，就是記憶，雖然它並不完整。」
「對！小米說過記憶會跟隨神經能量而被帶走的！這麼說…… 我現在擁有了小米的記憶了？」
奇先生在我床邊坐了下來說：「是的，最基本和最重要的記憶都很大機會承繼下來，因為這些屬於記憶的腦細胞通常都最活躍和最經常被使用，例如語言、文字和一些很難忘的事情。」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我試著從小米的記憶中尋找答案，可是卻想不起任何關連的事，所以我決開口：「奇先生，有一些東西我沒法從小米的記憶中回想起來，請你告訴我……」
他凝望著我：「請說。」
「『阿魯阿夫』到底代表著什麼？」
奇先生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地回答：「阿魯阿夫…… 是一個偉大的名字，他是第一位發現白翼能量可以將普通人腦神經連接起來的人，傳說中他的經神強到可以同時間控制著一千個人。在他死後。他的四名兒子就成立了白翼，我們稱他們四位為－四賢人。組織內最重要的決策都必須由四賢人一致達成共識才能夠執行。他們以自己父親的名字作為白翼成員最重要的一個代號。」
「最重要的一個代號？」我問。
「是的，白翼的成員都是自願加入的，他們為組織和人類作出了無數的貢獻。所以在他們打算退下來之時。我們會為他們完成一個願望，這個最後願望的代號就是『阿魯阿夫』。不論是什麼願望，只要不是壞事，我們都必定做到。甚至可以要求不把神經能量抽出來而等到自己自然死亡為止…… 當然，這需要花掉很長的時間，但我們絕對尊重每位成員的決定。正常來說我們是必須把你的力量回收過來，而小米的『阿魯阿夫』就是將自己的力量給你。所以我們也唯有照辦了。」
「如果可以等到自己自然死亡，那為什麼小米還要把能量強行轉移給我？」我問。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而她對白翼的工作一直都充滿著使命感。她明白到在她死後，留下來那一半白翼的力量對我們的工作亳無意義，所以她選擇將她的力量全都給你。」
「小米…… 希望我把她的使命廷續下去？」
「嗯，我猜是這樣。」奇先生說。
我閉起雙眼，很努力地回想一下小米的記憶。有一兩個記憶是十分完整地保留下來的…… 那就是她對我說的最後幾句說話：「請將我的力量延續下去，拜託你了……」和我們第一次接吻的那刻…… 我感受到小米的那份真誠的愛和感動。其次還有很多不完整的記憶，而且跟我自己本身的記憶疊在一起，實在非常混亂。但令我最感動的，是那些不完整的記憶片段當中，都有我的存在。我竟然充滿了在小米最重要的記憶之內。
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上來，我好不容易才能把它止於眼簾之內。也許是她的記憶所影響，也許因為有了以理性衡量得失的頭腦。我決定了。
我清一下喉嚨說：「奇先生，麻煩你替我告訴比爾，我要將小米的使命延續下去！」
＊＊＊
第二天，我和比爾去到郊外，這是我半個月來第一次離開那白色的房間。我們在一個樹林前停了下來。
比爾走到一顆大樹旁，好像在想什麼似的，然後大樹的暗門突然打開，裡面竟是一個圓柱形的金屬空間，可以站進一個成人。
比爾示意我走進去。那刻，我有半秒鐘的時間曾經想過這到底會不會是個把我殺死的陰謀。但我還是顫顫兢兢地走誰那個圓桶，回頭看著比爾說：「我該做什麼？」
「不要開口說話，小心咬到舌頭，一會見。」比爾話音未完，門就自動關上。
裡面漆黑一片，我什麼都看不到。突然，這東西以高速向下移動。我無意識地大叫起來。大概五秒鐘的時間，這部「升降機」才慢慢減速。然後，門又自動打開。
眼前的，是一條純白色的隧道，盡頭是一道門，門上寫著「白之翼」三個字。比爾在幾秒鐘之後於另一道門內出來。
「你直接說這是個升降機不就行了嗎？」我說。
比爾趣怪地笑了一笑，然後我們一起打開隧道後面的門。門後是另一條比較大型的隧道，看不到盡頭，兩旁有很多道門，似乎都是房間。這裡也是全部純白色的牆壁，連一點多餘裝飾都沒有，我開始覺得白翼的成員都是簡約主義的極端崇拜者。
我們進入了其中一個房間內。這看起來像一間睡房。「這是你的房間」比爾說。
「比爾，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
「這裡以前是個防空洞，現在被我們改建為第三十一區的總部，相信你要花點時間在這裡學習和訓練。我下午再回來跟你做簡報，你先自己在這裡逛逛吧，肚子餓的話走廊的盡頭有間餐廳。」
就這樣，比爾就離開了房間。我首先觀察一下這間房，獨立的浴室和廁所，簡潔的床鋪，一個衣櫃和一張桌子。這好比酒店內的房間，但還是那個問題，當你身處的空間完全由白色所支配時，很難不去懷疑自己是否精神出了問題。
然後我發現這房間的門並沒有裝上鎖，取而代之的是每次開門都會發出「叮噹」的一聲，我走到隔離的房間看看，結果都是一樣，這裡的房間似乎都沒有鎖。我沿著走廊一直走下去，兩邊都是白色的房門，而所有門上都沒有門牌。我一直走了約三分鐘才到達盡頭，沿途連半個人影都沒看見。盡頭連接著一個巨型的房間，樓底很高，這裡放了很多張長長的桌子和椅子。似乎是個集餐廳、交誼廳和會議室的地方。我終於在這裡看到了唯一的人。他在大廳後方的一個櫃台，櫃台後面一位十多歲笑臉迎人的小伙子對我說：「你是新來的吧？想吃點什麼嗎？」
「呀，我不餓。只是想四處走走，謝謝你。請問，你是在這裡生活的嗎？」
他開懷地說：「不，我只是在這裡寄宿和學習，再過幾個月我就離開了！我叫小畢。」
「呀，我叫陳一一，這裡沒有其他人嗎？」我問。
「其他人，他們不是在溫習就是在睡覺，而且這裡的人根本不多。」他遞上一杯飲料給我。
我和小畢談了一會，對這地方的了解加深了不少，這個是白翼成員接受訓練和緊急應變之用的地方，平時根本很少有人回來，到這裡來的大多是一些新成員或小孩。我開始覺得自己好像進了什麼恐怖組織的少年培訓營之內，但小畢似乎在這裡過得非常愉快。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躺下來休息一會等待比爾，但我發現在床上多了一張紙條。
上面以英語寫著「盡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