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任俠篇 2.儒道釋

對於先斬後奏，斗笠巾紗覆蓋下，曲歌兒面容略顯不耐煩，見機警的店主人己準備好兩個茶杯，她指尖翻手輕彈，其中一個茶杯受氣勁撞擊，不規則轉動噴向年輕僧人，去勢甚快，這種速度和力量撞上了，怕會是茶杯碎裂人也受傷。

年輕僧人依然露出感謝微笑，一隻粗糙的大手伸出，五指張合間在身前成握杯之勢，衝飛茶杯就這麼剛好轉動入位，彷彿是曲歌兒送上去給他用的杯子。

「多謝曲施主，果然是人善心也善，既然盛意拳拳，小僧如意就不客氣了。」

說完也不管對方反應，自顧自的倒起涼茶，就連曲歌兒本來要帶走，作為路上糧食的包子，也被他一口一個吃完，饑餓模樣好似真的是個從未飽餐難民一樣。

巾紗散搖間隙，隨著動作微現的異種美麗，驚鴻一瞥中可見曲歌兒正微皺巧尖眉頭，露出思索神色，她看著對方，凝聲嚴肅道：「誤會也早已解開，但你依然追著我好一段時間了，到底想做什麼？」





月餘前，兩人在百丈王國境內城鎮偶遇，正好碰上她動手懲訓一些孟浪之徒，不明所以的年輕僧人出面勸阻，了解事情真相之後，兩人間已有些不大不小的過節，而如意也緊追不捨至今。

狼吞虎嚥狂掃桌上茶點，好不容易全都擠塞下肚，如意輕拍自己胸膛，呼出了長長一口氣，才回答道：「師父說過，揚善不懲惡，只是縱容;懲惡不揚善，不過暴力，當初小僧卻是兩樣都沒做到，反而害的曲施主落得惡名，更被承平府之人找上，這讓小僧心理無法放下呀。」

曲歌兒輕點了下頭算是回覆，對於各種意圖接近她的奇異理由都聽過，像年輕僧人這樣的死纏爛打，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她冷聲譏諷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師父沒教過執著是苦嗎？身為佛門之人，不如早早放下離開，去登你們極樂世界的好。」

聽聞此話，如意僧人笑容突逝，滿臉表情悲傷哀戚，一手痛苦捂心、一手輕抓光頭，十足感嘆模樣。





「唉，極樂極樂，人說在東南西北方四處皆是，又人說心中有佛便是極樂，但小僧愚味，三毒未清、四諦不明，難以通慧，唯有一步一腳印從消除眼前執著做起，還望曲施主善心，不滅卻如意通往極樂之路。」

將所剩不多涼茶倒入杯中，曲歌兒拿起輕飲小口，舉手間天生風儀優美，雅氣之行配上入鼻幽香，異種無意姿態間，也讓年輕僧人微不可見皺了下眉頭，但他很快恢復和善噙笑模樣，嘴角間已絲毫沒有方才傷感神色。

「近幾年名氣也算響亮的野乞僧，倒是不知道還挺會說話，果然佛門之人都喜歡所謂的禪機妙語，不過你的極樂世界不在我身上，還是回去多請貴師父開導，解解疑惑，順便治治你的愚昧吧。」

曲歌兒自小與師父在原始山脈中長大，純真性情雖在入世幾年中有所改變，但本質仍是個直接的孩子，又生性冷淡孤僻，不喜就是不喜，除非必要，她厭惡多作假飾，言語間盡顯不願與對方多談的拒客之意。

既然年輕僧人不肯透露來意，她也就沒興趣再耗費時間下去，曾經曲歌兒遇過位儒家俊彥，口舌之利讓事理越辯越不明，甚至強硬要跟在她身旁，最後還是撕破臉，大打出手後才趕跑此人，但也因此，她禍水豔名更加遠播。





與店主人將銀兩付清，她準備動身，牽起了餵食完畢馬匹，才發現年輕僧人仍穩坐原位，曲歌兒不以為意，一個俐落翻身上馬，修長完美曲線因動作更顯誘人，這時才聽到後方聲音悠悠傳來。

「疑惑乃後天心魔、愚味是先天不足，兩方佛門皆無藥可醫，蠢笨僧人只懂得埋頭一點一點前進，但是……聽說多年前的道仙通智達慧，以妖族之身，掌握了天地萬變與陰陽之理，或許，求教於他還有些機會，妳說是嗎？曲施主。」

馬上，優美女體聞言微愣，隨即恢復平常，嬌聲叱喝下濺起一陣風土，不作任何回答，迅速消失在遠方青野道路上。

如意僧人也緩緩站起，伄手摸摸自己的大光頭嘆氣，道：「唉，人醜就是不佔優勢，心善也得看的見才行，明明抱著好意而來，卻要像條餓犬似的跟著，難道小僧面相，看來就是如此飢渴難耐？其實也是有人喜歡的呀……」

其實別有用意，自問自答的年輕僧人，雙手交叉負於閃亮光頭之後，一派賞玩遊旅寫意姿態，緩步走往女子消失方向，經過小茶店門口時，還不忘微笑合十打個招呼，弄得店主人和客人盡皆一愣一愣，搞不清楚兩人關係。

小茶店在突兀出現兩人離開後，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談笑，甚至因為剛剛話題而更加喧囂，五國爭事、青天之威、海外民族、正邪兩道、美人俊彥，這些向來都是市井小民們津津樂道之談，更不用說親身近距離接觸過。

剛剛他們可是張大耳朵在聽著外頭談話，魅惑無比的年輕女子身份雖然不明，但那野乞僧還算小有名氣，行事作風無理無常，是個不明來歷師承的年輕僧人，近幾年來也引起不少話題，尤其是與李家大小姐一事。

還在意猶未竟的商討時，小茶店外，再次傳來急促馬蹄聲響，讓店主人心頭更加寒涼，有莫名不好預感，莫不是這附近要出什麼大事了，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接客，好在魔族之人面容甚少表情，不易被察覺。





店主人思索怎麼應付間，店門口不長簾子已被掀開，來人看來約莫三十上下，面容俊美陽剛，身上隱隱有股浪子俠氣，頭髮整齊高束於後，輕便藍色素衣裝扮，腹間僅有一條白色腰帶緊束，身材勁瘦健長，腰間配有一把龍紋長劍在身。

見對方像是名正道人士，店主人心中稍稍鬆口氣，便迎上前道：「客人您好，小店簡陋，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招呼的？」

俊美劍客禮貌回笑，但在一來一往間，銳利眼神已暗暗掃過所有客人，見目標不在，他向店主人客氣道：「請店家給我一份好帶上路的乾糧，並給外頭馬匹補充食水，這樣就可以了，多謝。」

說完同時，他已從懷內掏出銀兩交付，入手沉重感，讓店主人知道這絕對夠付還有餘，接待江湖人士有好有壞，這次顯然是位好客，他生硬的好不容易擠出笑容，道笑後便連忙入內準備。

反倒是俊美劍客，見自己造成小茶店內眾人不自在，有禮的微微點頭便獨自步出店外，不多作打擾。

他抬頭見到眼前，山林野外間鳥嗚草動，盡是閒悠風景，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清爽之氣充塞體內，一陣舒適讓俊美劍客長呼出聲，顯然極為享受模樣。

此時店主人也準備好東西來到門外，殷勤的要為好客服務，不其然的，俊美劍客一隻手已搭上他肩膀，以風度翩翩的笑容問道：「不好意思，在下可否向店家請教一個問題？」





雖然未受驚嚇，但心理也一陣怪異，店主人小心謹慎的回道：「請說請說，小店就是為了服務客人存在，不知道客人有什麼問題？」

「實不相瞞，我與兩位年輕好友，本欲一同自百杖王國遊歷至藏谷山國邊境，相約在此附近碰面，但一路行來都未見蹤影，店家是否曾見過他們？」

說話時，那正氣凜然臉龐顯得真誠摰意，即使店主人知道俊美劍客在瞎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會約在這種偏僻山野小地見面，但好印象還是讓他盡心盡責的回答。

「請問客人的兩位年輕好友生作如何模樣？有個明顯敘述，或許小店真的曾招待過也不一定。」

略微沉思片刻，俊美劍客才想到怎麼形容對方又不失禮，客氣的道：「我那兩名年輕好友為一女一男，女子斗笠掩面身無長物、男子光頭僧人衣杉百衲，可能是各自行走、也可能是結伴同行，不知道店家可曾看過？」

這一問，讓店主人直接愕住，他當然看過，因為這兩人才剛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