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忍字篇 10.祓除

竹野嶺山坡地上，夜色灑落，冷涼寒風微微拂動，吹得無葉枯樹點點搖顫，橫臥在細條弱枝上，以神奇平衡方式假睡的瀨戶滝野，自然察覺到佐倉瞳慢慢靠近。

身為一名經過最嚴酷鍛練出身的忍者，耳朵能聽出極遠物品掉落聲音、眼睛能在黑暗中辨清敵人都只是基本要求，尤其在風之卷力量加持下，五感更是鉅細靡遺，也因此風之卷是每名忍者必修基本課題，只有少數劍走偏鋒者才修習其它卷。

「忍者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白天辛苦你了，為大家出力，現在，請讓我幫忙你祛除汙穢之氣吧。」清音啼叫的悅耳聲音細細傳來，好聽的讓瀨戶滝野甚至要覺得，這是融合了水之卷力量的惑人迷音，絲絲沁入他心底。

沈默的俐落翻身下樹，枯枝卻不見任何抖動或聲響，彷若他從未待在上頭，一切自然無聲的詭異，黑暗裡，白衣染紅的身影、靜默冷色的面容，雙眼發出緊盯目光看向來人，常人都會不喜避拒的場面，但佐倉瞳的回應，卻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抱...抱歉，忍者先生，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汙穢侵體過久不好，會影響你明天行動的。」





緊閉雙眼的女陰陽師，心中比誰都透澈明亮，她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忍者，陰冷的、邪惡的、無奈的等等各式心態，是行走在黑暗裡的他們共通處，但身前瀨戶滝野顯然不太一樣。

雖然一如往常隱藏在黑暗中，其實卻是毫無設防，不知道自己一貫冷漠無情模樣，到底那裡出錯的瀨戶滝野有些納悶，但見到那清麗面容開心笑著，而且有越來越強烈趨勢，一絲慌亂和不解也悄然昇起，他決定盡快結束這次接觸。

「沒見過像妳如此怪異的陰陽師，開始吧，不要擔誤時間了。」強硬的自口中擠出一句話，他盡力保持著表面上平靜。

聞言，蒼白的手自寬大陰陽袍內伸出，輕掩笑容，終於止住歡樂心情的佐倉瞳也恢復平常，道「嗯，那就請忍者先生站在原地不動即可，不要抗拒袪除的法力，我會小心控制的。」

汙穢之氣侵體是件麻煩的事，不僅會造成人體變異妖魔化，甚至原本就強大者，被感染會直接化身禍荒，所以即使壓抑住了，時間過長也有不小傷害，若是情況允許，通常都會在當下就逼出體外。





千日櫻裡只有陰陽師、僧侶、神道之力能夠做到為他人驅除，而這個狩魔小隊正好有為數不多的兩位，只是以自身力量對汙氣侵體者淨化也是件細膩工作，不僅施術者本身要操控得當，對方也得放棄抵抗，這等於將性命交在對方手上，必須要有高度信任才行。

若是換作以往，瀨戶滝野絕對不會做此選擇，但一來他白天汙穢入體的確頗為嚴重，而見識過妙法女尼高深的佛門神通後，擁有這等精湛法力僧人，絕對有能力為他淨化，且自己性命對狩魔小隊也沒有任何用處，更重要的是，心內有股莫名渴望聲音，似是年輕武士的熱情開朗、又像女陰陽師的清麗笑容，讓他決定接受了這個幫助。

但瀨戶滝野卻沒想到，預料中的大師並未前來，來者是能夠惑亂他心神的女陰陽師，聯想到白天大師出力頗多，心裡其實也可以理解，不過這瞬間，他變得非常不自在，可惜除了任務，否則他不隨便動用超人五感監視他人，若是配合風之卷力量聽完了營火旁對話，或可以猜到佐倉瞳是別有用意而來。

曠野漆黑山嶺上，兩個人影站立互相對峙著，瀨戶滝野索性閉上雙眼靜待祛除，只見調整好氣息的佐倉瞳，腳下，倏然劃開低喝出聲，單手兩指豎立直勢，於半空劃結成界，陰陽之力在無形半空燃出了美麗耀眼五角星芒!

「銳金破邪、再生青木、生命之水、袪穢真火、滋養厚土，五行結界陰陽和合，以佐倉瞳之名，祓除!」





長聲頌念中，截然不同力量匯聚於精亮星芒結界，在五角處點燃鮮活顏色，聽到冗長咒語脆音，瀨戶滝野忍不住睜開雙眼，雖然佐倉瞳修練的是陰陽數術，不同於五輪秘法之力，但這麼年輕就能驅使全五行力量，也是相當少見的優秀之人。

五芒星於夜空裡燦爛如畫，在施術者控制下不斷轉動，調合出的溫和之力散發往向瀨戶滝野，點點光芒穿透毫不設防身體，帶出波波黑氣汙穢消逝空中，他感到體內漸漸輕鬆減少負擔，氣力正在不斷恢復。

原本此時，瀨戶滝野該是運起風水雙卷力量，協同佐倉瞳加快清除體內汙穢之氣，但他卻是毫無動作，總是刻意保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樣不再，只有深深的震撼迷失呆拙。

眼前清麗的女陰陽師，小口正緩慢輕頌咒語，在寬大陰陽袍下，更顯嬌小的身子不停手舞蹈行著，為了加強法力徹底清除汙穢之氣，她以身代術躍動身體，融入天地中，調和五行自然之力，雙手流線變幻搖曳，猶如神道祈舞般風姿瑰麗，一時間，白忍的心跟著陷入這片迷幻星空中，無法自拔。

「自阿南離開後，瞳已經好久沒有能可這般盡心為人治療了，以往雖然不說，但我清楚她有些抗拒和陌生人接近，怕傷害到對方，也怕傷害到自己，如今總算又有滝野能讓她接納，上蒼真是待我們不薄，能夠不斷遇到大家...」

同樣沈醉在許久不見的女舞風采中，與瀨戶滝野不同的是，渡邊藏臉上更多了分回憶感念神色，他又想起從前，那時猛大叔和妙法大師還沒加入狩魔小隊，只有他們三個十來歲孩子，獨自闖蕩千日櫻吃盡苦頭的日子。

近山猛聞言卻是皺著眉頭，看了看遠方佐倉瞳、瀨戶滝野，然後再回到身旁渡邊藏，有些微妙氣氛正蔓延在三個年輕人身上，雖然喜歡兩人，但這不代表他會插手某些事情，以自我角度專斷獨行他人問題，只會製造出更多悲劇而已，緣份是為有緣人準備的，這點他深深了解著。

盤坐的妙法女尼，感受到了天地五行之力靈動飛舞，也停下口中梵文禱念，與回到營火旁的近山猛所思相同，只有一處不同的是，她相信這些心靈遠比外表成熟練達的孩子，雖然緊閉雙眼時的瞳不能完全發揮空之卷力量，但智慧與感情能彌補人心的隔閡，這是她從狩魔小隊得到的體悟。





清清竹野嶺，夜夜無聲行，仍顯枯荒無物的大地，四人各有所思各所有作，焦點不約而同，圍繞在那久未舞動的女陰陽師身上，她清麗面容是感受到與天地自然同樂的開心，流逸綻放的笑容滿足無比，喜悅的心感染了每一位在場者，這個晚上默然沈靜，如水淨滴之夜，只有細碎腳步躍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