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詩: 複製比翼鳥
原本有兩個女孩,一個害羞内向;一個積極開朗。兩人是感情要好的閨蜜。
不巧,二人愛上同一個男孩。内向女孩覺得自己被好友所騙,友情愛情兩失下自尋短見。開朗女孩從此性格大變,用扭曲的途徑折磨身心,沉溺在贖罪感之中懊悔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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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凜冽,崖壁激起千層浪。友梨緊緊握住肩上的運動外套,像那是世界上唯一至寶。義體不會因狂風而感到寒冷;内心卻會因外套上的好意而温暖。
安德魯牽著手帶在前方,手掌大而有力。她轉頭,投以微笑,「放心,一定能救到亞里。」
紅楓沒有多話,只有背影帶著路。
「我真是一個差勁的人。」友梨告解自己的過去,渴望得到指責。然而,兩人都沒有評論。
「友梨不是。」安德魯微笑,「亞里也不是。沒有人希望事情如此發展。你沒有責任,也不應自責。」
「不。」突然,紅楓開聲,「你真是最差勁的人。」
她猛然步近友梨,敵意的舉動來得突然,安德魯來不及作出反應。她指住友梨胸前:
「男友最後去那了?」她的語氣根本就是質問。
「不知道,」友梨不敢直視那刺人的眼睛,「事情都這樣了,關係自然疏遠……」
「你讓朋友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唯一的競爭者下去了,你是這場愛情的勝利者,而你居然主動放棄獎品?你使一切都變成白費。」
「「吓!?」」
安德魯和友梨異口同聲地驚呼,不約而同地以為自己的耳朵故障了。
「喂!這話說得太難聽!」安德魯將友梨拉到身後,「甚麼勝利者?甚麼獎品?愛情才不是一場比賽!沒有成王敗寇的道理!」
「你的朋友主動退出,你好應該當成是祝福,全心全意去追求那個男友。」
「說夠了!」安德魯憤怒跺腳,「你是那裡有毛病啊!?」說罷,她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睛,「對了,你就是這種人。」
「你對那個男友的愛也不過如此,你的慾望遠遠不夠,你缺乏不惜與一切為敵的決心。愛一個人,你必須有佔據他全部的獨佔慾,就算結果要殺死他也好。」
「瘋子。」安德魯的眼中只有鄙視,「友梨,別聽她的。她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態殺人犯。居然當她是心理專家甚麼的,我的想法實在太天真。」
友梨蹲下去,在寒風中抱住自己,握住外套的手捏得發白。
自己渴求責罰,如今得償所願。但是,
(站起來,沒時間了)
這股揮之不去的感覺是甚麼?
(不能再拖,快去救亞里)
難道是『不甘心』嗎?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甚麼……
(那種事以後再算,快點起行)
不行,除了亞里的事之外,腦袋一片空白……
—
—
對,
其實答案一直在眼前,只是我一直裝作視而不見,
是解除桎梏的時候了,
我,只想得到幸福。
安德魯抱住她顫抖的肩膀,像慈母保護孩子,「走開,紅楓。我們不需要你。」
「謝謝你,安德魯。但是,沒關係……」友梨的聲音哽咽,抬頭,表情是釋懷的笑容。
安德魯大惑不解;紅楓臉上泛起一抹淺笑。
「我想通了,」友梨將肩上的外套脫下,還給安德魯,「走吧,亞里在等我們。」
「怎…怎麼回事?」安德魯整個狀況外。
「她想通了。」紅楓說。
「咦?甚麼?難道你剛才在演戲?」
紅楓内含深意的斜笑,「你的演技不錯,Good Take。」她豎起姆指。
「是啊,是演技,哈,哈哈。」安德魯還是沒弄懂情況,唯有吃吃傻笑的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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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梨的帶領下,她們終於找到亞里。懸崖邊緣,危坐在大石上。天空依然是烏雲密佈,無數海鷗的鳴叫和海浪組成背景。
她注意到她們,扭轉頭,從大石下來。赤紅的眼眶,抖動的嘴唇。左臂的衣袖拉至肩上,前臂的人工皮膚粗暴地綻開,暴露著黑鐵色的義體骨架。
「亞里。」
「友梨。」
紅楓輕輕搭住友梨肩膀。她點頭,堅定的眼神。友梨舉步向前。
「別過來!」
當然,友梨沒有停步。
「亞里,我想通了。我們還有其他路可以選。」
「不!我要死在這兒!這是我應得的!只有這樣才能贖罪!」
「我們本來是同一個人,我能走出去,你也可以。」
「我以為終於找到理解我的人!但是!上天在跟我開玩笑!讓我自己愛上自己!因為世上根本無人明白我!除了我自己!」
「不是的!是我們不理解別人!不接受別人的同情!因為你,我得以從另一方角度看自己。困住我們的桎梏,是我們給它上鎖罷了。」
「住口!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我們的朋友在自殺前留下了遺書,她向我們道歉,她已經原諒我們,只有我們未原諒自己。」
「求求你不要再說……我必須付出代價……是我害死她,我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
「她沒有死!醫生說過她有機率甦醒!所以我們才會做靈魂倒模籌募醫療費!」
「萬一她不會醒來呢!?你的說法只是把責任推遲罷了!」
「不會的!她一定可以——」「初初來到荒島時,我以為這是給我的報應,我會在這痛苦絕望地死去。因為你,讓我得到救贖。你們全部人都對我太好,甚至令我覺得島上的日子很幸福。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沒有資格感到幸福!所以,上天安排這場鬧劇,將我最愛的人變成從來都不存在!大小姐和昌姐會死,一定也是我帶衰的。我不能連累你們。我必須為過去付出代價!我必須贖罪!」
亞里已經失去理智;友梨的勸諫不起作用;紅楓立刻採取主動。
「亞里,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享有幸福?看看我,一輩子都生活在扭曲的愛慾之下,原型甚至犯下彌天大罪。但你們依然接納了我,願意和如此污穢的我成為朋友。我的問題比你嚴重十倍,我也可以在這裡找到我的位置,找到屬於我的幸福。」
安德魯:「亞里!我們不會介意你的過去!不只是友梨,我們都想你留下!我們是你的朋友!」
「局外人閉嘴!!」
亞里往後退,更接近崖邊。所有人都怔住身體,屏息靜氣,好像呼吸都會將亞里吹倒。
「亞里。」友梨的腦袋一片空白,只好順從本能……
曲膝,下跪。彎腰,頭貼地。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式表達。亞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亞里表情複雜,抱著頭,一時如海浪翻騰;一時沉寂如湖邊落日。她也弄不清到底如何是好,自己真正的想法是甚麼。
最後,
她選擇步向友梨。
拉起另一個自己,抱入懷中。
她亦用力攬緊,像要讓二人重新合而為一。
她在耳邊輕言細語,她點點頭,二人的想法終於達成一致,破涕為笑。
安德魯深深的呼了口氣,繃緊的精神鬆下,疲累立即佔據四肢。忐忑不安的半個小時,内心像過了三個秋天。
紅楓警戒地瞪眼,肩膀未敢鬆懈。安德魯想起鹽田的對話,紅楓觀人能力極為敏銳。
亞里和友里的耳語,暗藏著甚麼不安的因素?
灰蒙蒙的天空,化開的烏雲如打開一扇門。陽光透過雲層,光柱從天而降。神聖而莊嚴的景觀,稱為上帝之光,又名『天使的階梯』。
亞里和友梨,手牽手,奔向懸崖。
黑色少女箭步衝刺。甚麼都不要想,唯一要做的,是全力追上。
兩雙腳離開地面的同時,紅楓撲了出去。
伸出手——
手,快抓住手——
友梨!抓住我!
無人聽到内心的吶喊。
亞里開懷地笑著,前所未見的幸福表情。友梨回應更加燦爛的笑容,臉龐再無一絲陰霾。
瞳中只有彼此。
墜落……
墜落……
墜落……
化作海上的白點。
視線由俯瞰海面變成仰望天空。
安德魯在背後,泣不成聲。
天空再度放晴,飛鳥結伴飛往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