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詩: 礁岩
廚房的氣窗擴建了,更多的自然光讓牆壁染上西太陽的淺黃。
工作檯邊的祐嘉哼著小曲,殘舊的圍裙略為過大,繫繩要在脖子纏兩個圈。
熟悉的足音步入廚房,祐嘉驚訝的回頭,望著門邊的黑色少女。
「回來得好早啊,今天收獲不好嗎?」
「喔。」
『對』還是『不對』?其實無須在意。有時她不會回答問題,只是表達『我聽到了』的意思。
紅楓站在斜陽外的陰影裡,看不見表情。
「肚子餓嗎?不對,仿真人不會餓。我做了小食,要嚐嚐嗎?」
熱流貼上後背。失魂半刻,祐嘉才意識到自己被抱住了。
「怎麼了?」她感到意外。
「可以,保持一會兒嗎……? 」
雙頰泛起紅暈,火花在人工大腦裡横衝直撞。意亂情迷的桃紅色背景下,充斥腦海的卻是莫名的不安。
纖細的雙臂在顫抖。
「請等一下。」
「對不起,我礙到你。」紅楓放手,動作帶著失落。
祐嘉解開後頸的繫繩,脫下圍裙放在工作檯。轉身面向紅楓,臉龐更紅,耳根發燙。
「正面會比較好嗎?」她主動張開臂膀,「快…快點,你不來我就要逃跑囉。」
紅楓抱住祐嘉,像她真的會逃跑。
她的臉埋在肩裡,祐嘉感受到熱流。她輕輕按住腦勺,慢慢摸頭。
「可以,靜靜的聽我說嗎?」
祐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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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來便與眾不同,我沒有一般人的情感。
欣喜
憤怒
悲哀
快樂
常人所有的感情,我全部都感受不到。長大後,我得知自己是所謂的『反社會人格』。
引人發笑吧,幻想也好;現實也好,反社會人格都是殺人犯的標準配置。
沒有人是天生的罪犯,我也一樣。
無法擁有感情,但我可以模仿。如同賠償缺陷,我的觀察力好像比常人強。我自少就不斷地觀察別人,學習做一個普通人。
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表情;適當的時候說適當的說話,迎合社會的價值觀,平靜地度過一生。我深信這是屬於我的幸福。縱使,我無法理解幸福的意義。
直到我遇上那個男人。
他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然而,我不能自拔地愛上他。
猶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房亮起霓虹燈,所有的情感在他身上爆發。我的世界染上了驚人的艷彩。
我發現自己擁有情感,但是,這份情感是激烈得達致扭曲的程度。本應平均分佈的情緒全部集中在同一點上。
我抑壓本性,努力套入自製的外殼偽裝之中。實際内心的激情強烈到想要剖開身體,用全身上下去包裹他,將所有的一切全部佔為己有。
將我的心景比喻成大海,海面波平如鏡。那個男人就像摩西分開紅海,海床裡醜陋的礁岩全部暴露。
成為仿真人之後,系統將我的本性壓制,就像把海水抽走一半,礁岩的尖端突出海面,又不致於完全外露,我頭一次體驗到常人的情感。
發自内心的喜悅原來是飄飄然的;快樂原來是會受感染的;常人謂的幸福就是這回事。
原來悲傷等同挖去一塊肉;原來絕望是虛無黑色的;看著別人在眼面前死去,自己也會跟著想死。
以前的我完全不會有這些想法,若能回到甚麼都感覺不到的無感情時期,就能忘卻所有煩惱,肯定會輕鬆許多吧。
「剛才,我想說再見。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最後的最後至少想跟你道別。但是,身體不聽使喚,不知不覺就抱住你了。
「心中這種悸動的感覺,是『恐懼』嗎?我不想再承受痛苦;也不要放棄僅存的幸福。我害怕失去。
祐嘉,我應該怎樣做……? 」
祐嘉微微一笑,讓臉貼著臉,於耳邊呢喃:
「謝謝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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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謝謝
對不起
對不起
謝謝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謝謝
謝謝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