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給撞得離地翻轉,我拼命的拉著大菊花的蔓藤,除了這東西以外我根本什麼也抓不住,人給扔到空中,著地後又跟著車滾,這一撞都把我撞懵了。
 
其他人一邊叫喊一邊爬出車外。
可是煞車聲連接不斷,貨車停住後又給猛撞一下。
 
一輪交叉撞擊後我才逐漸清醒過來,被拖離已經分不清上下左右的車廂,陶源掩著頭跌跌撞撞的走出來,後頭的大熊貓右肩披血抬著兩個人快速的躍出車外。即便是精靈也沒法抵受這麼強烈的撞擊,一個又一個負傷爬出來。
 
我坐在馬路上不知所措,腦袋空白的看著精靈們把傷者抬出來,完全沒有意思到接下來還會出現更危險的情況。
 
蜻蜓不知何時飛到我身邊,扯著我喊話。




但我仍然沒法理解牠所說的每個字,只是愣住的走著。
 
滕若飛扶著一個人,那人昏迷一樣給他拖著,蝙蝠龍也守在他們身邊。
街燈橙黃的昏暗的照著,讓這段路顯得格外肅穆。
好像是走向地獄前的路一樣那麼熾熱。
 
「我們要死了嗎?」我開始不自主的自言自語。「難不成我們這麼努力也只能落得…一個悲劇結局嗎?」
 
「要死你自己去死。」某人嘶叫著,然後從我後面跑起來,在我身旁擦過。
我暗罵著又跟著走,頭腦也逐漸清醒。




 
「我們距離碼頭不遠了,就只差這麼一點,不想死的就跟上。」張莉莉從對講機喊,在這個時刻還能聽到她的聲音,算是為我的逃亡之路打了根強心針。
 
但這針卻不是人人見效。
有幾個人在車子反了之後便躲在車後,捲縮著不動。就連自己的拍擋也無法把他們勸服,繼續逃下去。
 
可我管不了這些。
抓住蜻蜓的手臂便跟上,前頭還有好幾人帶著走。
「這段路,還能走下去的。」我重覆著這話,好像想要加強自己走動的信念一樣。
 




然後,又再碰上前來追擊的敵人。
敵人之所以能被稱為敵人,不單純因為雙方立場敵立。
遇因為雙方的武力相異。
先前他們一直以槍械攻擊,什麼大炮機關槍都出動,但也沒法真正威脅到我們。
 
要傷害我們,就得靠槍械以外的武器。
剛才把我們撞得半死,已經是一件強力的武器。
 
一支六七十人的步兵團,即便是手持最簡單的警棍,也足以對付到精靈。
 
最先接觸這支後現代棍棒兵團的,便是剛才嗆我的人和他的拍檔。
一隻站立起來足有兩米高的巨熊。要不是大熊貓就在我不遠處抬著人,我差點把那巨熊誤認作大熊貓。
 
那巨熊也沒有多餘的喊叫或是對峙,竟然往前一撲便抓住一人把他扔走,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只響了一下。
 




這本應是一個令敵人卻步的先例,但在這軍團中卻似乎不見成效。
排山倒海的黑棍亂舞,交錯掃蕩,讓巨熊無法再前行半步,好像剛才的殺一無法僘百一樣,反倒激起了這兵團的戰意。
 
但精靈也不是等閒之輩,戰場之上還是野獸的天下。
蝙蝠龍遠距離就朝人堆吐了一發影子球,黑球從旁一炸便打退了一部份軍人。
巨熊也乘此空檔殺入人群,兩爪如鐵鎚一樣擊在人堆,雖然軍人勉力舉著盾牌,但在一輪猛烈的撕殺中還是於事無補,巨熊一腳把盾牌連著手臂踩碎。
 
人堆中又傳出另一聲嚎叫。
「第一分隊後退!第二三分隊補上!」遠處的揚聲器怒吼。
同時幾枚煙霧彈在外圍打在我們之間,啪啪的噴出濃煙,幾秒之間便化成浪潮推進,乘風衝進我們陣中。
 
「葉允行不要呼吸!」蜻蜓喊了聲便把我按下,我原本還知道要掩著口鼻別吸入一點煙,怎知牠冷不防一推我嚇著就吸了一口,嗆得淚流滿面。
牠罵了句笨蛋便鼓動雙翼,把我周圍的濃煙隔絕,好像水和油互不侵犯一樣,濃煙從氣團以外滑過,沒再湧入我周圍。
 
「蝙蝠龍,把風向調向海那邊。」若飛喊。蝙蝠龍也隨即呼應,馬上就迎來一陣強風。




濃煙在忽然的強風吹襲下消散,潰不成軍的消失眼前。
但戰況沒因為牠的強風而重回優勢。
單單是一瞬間的視野蒙蔽便讓巨熊半身掛彩的退後,要不是濃霧消散的話恐怕這熊便要被亂棍砸死了。
 
牠咬著一條腿一樣的東西滾動,守在牠拍檔跟前。
 
那巨熊的戰力也不是虛的,遭到這麼一輪強攻下還能反擊,乍看之下還不知牠身上的血是人的還是牠的。
 
但牠畢竟只是一隻精靈,再凶悍也沒法把兩支部隊近百人的兵團全都撕下一條腿。
牠和拍檔也慢慢的退回來。
 
「裴臻龍,你和圓圈熊退回來。對方還不知有多少人,你一隻熊能打多少個?」張莉莉傳話來。
「怯,你就輸一輩子。」他回話。我聽著便覺得無奈。
「你…」張莉莉也無語。
「我說過有我在,我就是先鋒,你們跟上就是。」他說著一步一步的退著,跟我們拉近了一點距離。




 
這時大菊花和蜥蝪王也接近到圓圈熊後方,大菊花二話不說便一晃頸邊的大花環,然後藤蔓朝地面一揮便神奇地在混凝土地面上長出一個直徑十幾米的大草地。
圓圈熊和裴臻龍站到草地上,便停下來。
 
「怎麼了?有好處就站過來了。」陸珊珊調侃他。
「別胡說,我是為了下一步的強化做準備而已。給我拖點時間吧。圓圈熊需要點時間作強化。」裴臻龍冷靜的回答。
「你想在這裡冒險強攻?」張莉莉訝異道,我聽得一頭霧水。
「不,這太冒險了,我們要進去碼頭,還差一段路程,不是強攻的時候。我讓圓圈熊作先鋒不是要牠去送死。」他說時目光好像盯在我身上一樣。
 
我心說我又不是要誰去送死,不過是剛才神智不清胡說而已。
 
這時圓圈熊伏地低吟了一聲,兩臂抓緊地面不知在幹什麼。但敵人也不是傻子,不會等你變身才打。
一見牠再有動作便衝前,當前的人沒兩秒便掄起黑棍高舉過頭。
 
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是如何被截擊以致黑棍連手腕一同飛脫。




因為兩秒之間已足夠讓蜥蝪王欺身接近再以葉刃從腰身高度劃出一道半圓,把那人的手斬斷。
 
在他叫喊之前後面的人已趨前,各從左右夾擊。
蜥蝪王的樹狀尾巴如釘鎚一樣橫揮一擊,把左方的棍棒架開,順勢把後面幾個人一拼推倒。
 
但牠的力量始終未及巨熊那般強橫,尾巴掃不了幾個人便給拉扯著,瞬間停頓下來。
黑棍好像活物一樣一見空隙便揮下。
 
十幾根黑棍擊在蜥蝪王尾巴,附近的人還立刻追上,想一下子包圍住蜥蝪王。可牠反應也快,身姿一扭轉便脫身躍出兩米開外,立在草地之上又再橫移一步吐出能量球截住追擊的士兵。
 
在牠們左右兩方馬上又被士兵包圍住,舉盾的士兵奔向圓圈熊,想要在牠一動不動的時候把牠格殺。
我起初還納悶這熊為什麼忽然伏著不動,怎知再追上去看的時候卻發現牠兩肩直到手臂都好像充了氣一樣正在變粗。
而裴臻龍也正看著自己的左手。
 
正在看錶?都什麼時候?想等日出麼?
「還有多少秒?」張莉莉問道。這時草地上又再添兩隻精靈,一是龍王蠍,二是烈焰馬,兩隻精靈都跨過圓圈熊直接攻向士兵團。
 
「還差二十秒。」裴臻龍用喝的回答。
 
滕若飛聽了便讓蝙蝠龍也加入護航,在空中一滑便臨到軍團上方,朝下方便噴發出一道龍炎。
 
「牠在拖延時間幹什麼?」我問蜻蜓,我並非完全沒看出端倪,只是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牠在強化自己的攻擊和防禦力。」牠瞥了我一眼,見我沒事便把我推向熊貓那邊,自己也用飛的從高空襲向人群。
 
果然,他們倆殺進人群又退回來,除了回復之外果然還有殺著。
但這種強化方式似乎要花點時間,之前也沒有見過牠們以這種方式強化自身能力。
軍方那邊馬上又傳來第二輪指令,連帶軍用車輛也逐漸接近。
 
大熊貓拍了拍陶源道:「要是你們人類再使用火炎炮的話,沒有其他防禦手段之下我們也會受重傷。」
牠指的火炎炮自然是坦克的炮彈。不用牠提示我也知道牠們根本受不了這麼一炮。
 
「防禦手段……你所指的是什麼?」陶源似有所思的回望車禍後的災難現場。
忽然轉身就朝熊貓道:「你的手掌能握點什麼嗎?」
 
熊貓大感不惑,攤開厚實沉甸甸的肉掌,五趾長有利爪,平行的排佈,還有一隻沒有利爪的姆指似的。
「跟地球的熊貓一樣,長有一根偽姆指。」陶源指著熊貓那比其他手指更短的「姆指」道,「這就是熊貓能握住竹枝進食的原因。」
 
我一看便皺眉,心說你還真厲害,連國寶怎麼吃竹你也知道。
 
「熊貓,這麼一來你便可以拿著武器,像電影裡頭的功夫熊貓一樣了。」陶源不懷好意的比手勢說。
 
熊貓倒是一副「你這樣說也不錯」的表情。
他倆還真是絕妙的拍檔。
 
他們倆一說一笑之下前頭的戰線已打開局面,圓圈熊已經完成強化,這時看去見牠兩肩比之前厚了最少幾吋,速度上雖然沒有變化,但那驚人的力量可不是以往精靈們戰鬥時所能體現的。
 
即使是一個推掌也如車子衝擊一般撞飛十幾個人。這還只是一隻手一擊的力量,牠兩手各扯著一面盾牌如陀螺般一轉便把人扔出十幾米。
 
相比起剛才的強攻,現在這熊的攻擊來得更為簡單直接,甚至完全放棄躲避的動作,任由士兵揮棍敲打,那兩手也不停手的揮舞。
利爪從下而上一揪便把士兵從平地拔起,彷彿是巨人揪起嬰兒一樣毫不費力。
 
一瞬間便在牠開路之下把幾十名士兵反壓過去,後頭的都不取再乘隙偷摸兩棍。
因為被扔出去的慘叫聲實在太讓人心寒,那十幾個人都像正在被屠宰的豬一樣大叫,然後大叫救命。
 
後頭沒看的人都急急後退。
也管不了指揮部傳下來的指令是什麼,那些人都只能急急後退。
 
圓圈熊兩掌交擊嚎叫,那咆哮聲好像有形的衝擊波一樣衝入人堆中,推跌了為先的那幾人。
 
但軍隊終究也是軍隊,即使先頭部隊的人海戰術失利還能迅速的以遠距離機槍掃射牽制我們的行動。
 
「葉允行,你跟緊我們。」陶源一邊把熊貓的手臂抬到自己頭肩上一邊對我說。
我看著路上的槍林彈雨自然明白跟緊對我有重要。
 
可是心裡卻反常地有點淡然。
 
好像,自己已經不把人類囂張跋扈的槍械放在眼裡。
 
「他們現在已守在碼頭外圍,我們得一次過衝進去。」滕若飛在對講機指揮。「最壞的情況是……這個碼頭要堆起一座屍山。」他最後一句說得由其讓人心寒。
 
我眼尾瞄他一眼,發現他這時蹲已經跟張莉莉和張海兒陸珊珊三人合流,四人全由火狐狸一隻守住。
 
距離他們十幾米開外便是小婷和其他從監獄逃出來的幾個人,他們暫時在無法再度合流。
 
因為每當他們再度接近,子彈便會毫不留情的轟炸兩伙人之間的路上。
 
「不要過來。」張莉莉阻止了其他離散的同行者群,「不要過度集中。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使用坦克,還有,保持五至六人的小隊形式行動……保持小隊間的行動力。」
 
我回頭再望時也看不清我們到底分成了多少個離散的小隊,但光從我記憶中細數之下,便發現人數幾近二三十人,即使分成五人小隊,也能組成六支小隊,從公路西行線緩步推進。
 
「葉允行,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只調動一台坦克?」陶源問,沒待我回答又續道:「換個假設,如果你是軍隊,會不會只調動一台坦克來對付這群棘手的傢伙?」
 
我聽後想了想,即使剛才轟炸我們貨車的那台坦克已經毀了,也不代表我們不怕坦克。即使我們不怕子彈也好,他們也樂得把子彈當成水一樣潑過來。
 
坦克對我們的威脅斷然不會止於那幾發。
難不成這麼軍隊會採取人道主義,大炮只用作轟炸貨車而不會轟炸下了地的我們?
 
儘管炮彈也不能打破保護膜,但炮彈的衝擊力也不能小覷,即使打在水箭龜的保護膜上也應該能把牠撞出幾米之外,更枉論是體型更為細小的其他精靈。
 
「我能想出的,就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留作最後武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使用。二是,這些坦克還有別的用處,至少,不是用來對付我們。」他說。
 
「這不是坦克不坦克的問題,因為他們一直都沒有動用過坦克。」滕若飛道,他雖然領在前頭最接近圓圈熊的位置,但也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如果他們用上了坦克,剛才那一發就已經能把我們殺掉。駐港解放軍一直也沒坦克,剛才遇上的只是配備類似於炮彈的軍用裝甲車。所以蝙蝠龍才能在這麼短時間把它破壞。」他繼續說。
 
真虧你現在還能輕鬆說短時間,剛才看著你臉都變得鐵青色的。
 
「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一天還未逃出去一天還會有危險。」
 
「你還擔心什麼,你不是跟唐家協議過你們的秘密大計嗎?」這時張莉莉氣場一沉的道。
 
若飛聽了只是點點頭,沒有反駁。只把注意力投放在前方的戰場。
 
近百人的武裝兵團已退到應該是碼頭的大門外,遠遠架起防線,放眼過去全都是清一色防暴盾牌,陣線有點像古羅馬的方陣。
 
要是強攻的話,那肯定是一場硬仗。
要智取,恐怕也不是件易事。
 
這時滕若飛在背後掏出了對講機,舉起了一隻手,半邊身轉向後,望向我們。
 
「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們到底要跟多少人樹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傷。」
他這話沒傳到我們的對講機裡頭,但張莉莉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表情。
這多半也是他們事前商量好的計劃。
 
「但我們不會後退。這一晚我們都必定要逃出去。不管什麼人用什麼方式擋在前頭,也不管要用怎麼樣的方式也要逃出去。我們都要離開這個地方。」
 
「沙……你們快投降吧….我們已經掌控碼頭,你們的計劃都被識穿了,所有船都被撤走了,在這裡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逃走計劃吧。」這大概是軍方的回話。
 
「日還未出,我們也沒死,船沒有破,又怎能放棄了。」若飛把手放下,「我們逃到這裡來,早就不抱著什麼天掉下來的奇蹟,那管是整支軍隊來我們也能打得下。難道你們以為…我就會這麼容易放棄逃跑嗎。那我們抓住唐景舜又是為了什麼,你們能想到嗎?」
 
等等…這是什麼話?
 
「你們都應該知道唐景舜是誰,要是不知道也不要緊,我來告訴你們。他,就是香港首富的孫子。他在我們手上,你們誰敢擋住我們,我們就把他給殺掉。你們是軍隊,沒理由不知道這有什麼關係吧。我們要的東西很簡單,就是讓我們上到船上去,只要我們能離開這碼頭,唐景舜就能安全回家。」
 
我聽著倒抽了口氣。
我們都深知唐景舜跟本不是被我們綁架到這裡來的,他本來就是精靈的拍檔,他就是冰原熊的拍檔。
 
「我明白了…這是跟唐家的交易是吧。讓我們來當綁匪,上演一場綁票戲,好讓他孫子能開脫跟精靈有關的事情,也能以被要脅作理由提供保護唐景舜的一切裝備。」陶源幽幽的道。
 
我媽的,這算是哪門子的計劃,讓自己陷入更大的泥潭裡。
 
不,這一定是唐家提出的,這一切都是以唐家的利益作考慮才能想出來,滕若飛只能跟隨唐家的計劃來討價。
叫價一艘船是吧。
 
媽的,被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