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同女學生發生咗祕密關係》: 48.甜蜜與煩惱
一旦健兒還沒直接表白,她也不至於想要到直接劃清界線的地步。
表現冷淡、迴避、遲一點回覆⋯⋯已經是她可做的極限。
「到時候同我講好唔好睇」
「得唔得先!」
健兒的短訊猶如白衣上的茶漬,明顯地造成困擾,卻又不是單純方法就解決⋯⋯
「好」
冷冰冰的一字回覆。
詠彤以爲這樣的冷漠可以讓這份追求降溫,可是,另一邊的健兒卻因此回答而喜上眉梢。
這麼善良的女生,教人怎能不喜歡?——健兒聽着情歌,爲着自己擁有三個得力軍師而高興。
他回想到吃火鍋時二人的曖昧互動,整個人又高昂得抖動了一下。
「我會記得啦葉婆婆」
金仔凝視這句話側邊的已讀標誌,又瞥了一眼詠彤頭像旁意指「在線」的綠燈,心裏驀然隱約有種懸空感——她睡着了?她在刷牙嗎?或許,她在家人聊天?
他開始拋給自己幾條問題,螢幕對面的詠彤卻還是沒給他回覆。
快要兩分鐘了,這樣的空白讓他微微有點不知所措——要不是跟詠彤在聊天,他其實也累得可以閉眼即眠。
糟了⋯⋯——另一邊廂,詠彤這才想到自己一時心煩而忘了回去回覆金仔。
正當她焦急地按回金仔的對話框時,電話又彈出兩段健兒的訊息來了⋯⋯
「唔記得問添」
「你鍾意睇咩片種多?」
沒完沒了⋯⋯
詠彤有感若然再回覆健兒,他只會接二連三地再拋出更多問題——當然,她可以選擇等十分鐘、一個小時,甚至一晚後再回覆健兒,她也並非善良得做不出這樣的冷落。只是這夜健兒突然的介入打斷了她與金仔傳情的甜蜜感⋯而那種單純的心動但凡摻雜了其他煩惱的情緒,那甜蜜也會變質⋯⋯
一旦煩惱的情緒取代了其餘心思,這夜她就很難再全心爲金仔而歡笑。
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唯有選擇休息。
給金仔的那段訊息送上一個愛心反應後,詠彤傳訊準備作結。
「我感覺自己瞓得着啦~」
「你準備瞓未?」
金仔甫收到訊息,懸空的心才再次凝聚——果然,她是累了。
「我都瞓啦~」
他很快傳出這話,後再多加一句:
「你唔使覆我,快啲瞓!聽日出街記得小心。」
這句話出現在詠彤的螢幕後,她把攬枕抱得很緊,被愛的溫暖和思念之情瞬間糅合在一起。
當然,除了金仔讓她被愛,健兒固然也對詠彤有愛,她也感受得到。
只是,感受得到你的愛意,跟接不接受你的愛意,本來就是兩碼事。
而詠彤的心房,也就只能容納一個人的愛。
「知喇~」
儘管金仔着她不用回覆,她還是不捨地多說些話:
「多謝你陪我 💛」
然後,回到了健兒的對話框,也快速地留下這兩句:
「我剩係對鬼片冇興趣 🤣」
「我瞓先啦 下次再傾」
言畢,詠彤立刻把螢幕關上,不再管是否又有新訊息,就是去洗臉刷牙後上牀睡覺。
踏入凌晨,房間安靜得只能聽到弟弟微微的呼吸聲。
詠彤本以爲這夜可以抱着甜蜜入睡,結果,卻竟是輾轉反側而難以入眠。
凝望着那冰冷冷的天花板,本來正心潮澎湃的詠彤回味在戲院牽手的浪漫,卻又被好姊妹們的誤會和「看好戲」的笑聲而纏繞;回想起金仔終於在二人獨處時牽起自己的激動,腦海卻又再出現健兒的種種追求行爲⋯⋯完完全全擾亂了她入夢的節奏。
這夜,她明明忘記了金仔是老師的感覺。
但外界的種種行爲,卻又再隱約提醒着她彼此原本的身份⋯⋯
戀愛到底是兩個人的行爲,抑或是所有人都有權干涉?
越是努力去想,詠彤就越是覺得心悶。
苦苦想不出一個結果來,疲憊感就先行來襲⋯⋯
把煩惱拋諸腦後而入睡,或許⋯⋯才是她短暫的解答。
10
翌日上午,在那安靜得只剩下輪椅聲的老人院內,詠彤一家三口在大廳等待探望嫲嫲,獨缺家中大男人前來。
幾分鐘後,滿頭雪髮的嫲嫲推着有輪助行架並尾隨女護士的步伐前來大廳,只見她今天仍是穿着鐵線蓮紫色風衣、灰白帶紫花紋睡褲和米色的厚底防滑拖鞋——這是詠彤一家來探望時經常能看見的服飾。
「嫲嫲!」「媽。」
聽到親人打招呼,那面容憔悴的老婦向着兩姊弟淡然笑了一下,並沒理會過她媳婦的關心。
嫲嫲不喜歡母親這件事,詠彤是知道的——從她的言行、表情都能大概感覺得到對方心裡存在的憎恨和反感。
嫲嫲脫離助行架,在護士的輕扶下緩緩坐到木椅上。
「阿強呢排成日都唔嚟嘅?」她眼看着詠彤和阿達,話卻是向旁邊瘦削的媳婦問。
「係呀⋯佢呢排有啲忙,未得閒住啫⋯⋯」母親輕聲道。
「個個禮拜都忙㗎啦!唉⋯!」嫲嫲低頭埋怨,仍沒看着母親。
「係喇阿媽⋯」母親吞下對方的怨氣,從手上的環保袋中取出一個薰衣草色頸枕:「王姑娘上次同我講話你頸有啲酸痛,我買咗個頸枕過嚟,你試下用睇下會唔會好啲?」
這是詠彤和母親一起去挑的,依護士的建議去買了一個適合嫲嫲的可扣式微粒子頸枕,嫲嫲高血壓,身體又有退化性關節炎,到大廳去坐的時候戴上頸枕還是會比較好。
看見頸枕出現後,這是嫲嫲第一次把目光放在她媳婦身上。
「媽你睇下舒唔舒服?」詠彤母解開頸枕扣子並以雙手拉開兩邊,放在嫲嫲頸後:「佢有個⋯⋯」
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打斷了她的動作:「喂!我自己識用!你咪搞我!」
很強硬且冷漠的斥責。
面對熟悉的情況,詠彤一家三人沒有嚇到,只是有點不知所措⋯⋯
「等等容乜易畀你摙死⋯⋯」滿腹牢騷的嫲嫲脫下圍在脖子的頸枕,眼神充滿怨氣地別過臉去。
嫲嫲會憎恨這個媳婦,是因爲她覺得對方害了自己的兒子。
詠彤母親因病而沒辦法工作這件事上,嫲嫲一直半信半疑,即使對方有病歷證明,她也心有不忿。
嫲嫲覺得是對方害得詠彤父,亦即她的兒子要獨力撐起一家。
儘管年事已高的嫲嫲需要別人照顧,但她不想那個人是這個媳婦,最終,她自願到老人院去,免得每天都要跟對方共處。
「啊彤、阿達,你哋阿爸已經好辛苦喇,你哋要記住努力讀書呀,咁樣先可以出嚟社會做個有用嘅人。」嫲嫲話中帶刺,但詠彤母親依舊面不改容地關心着她的起居飲食,這也是詠彤總會把母親放在心中重要地位的原因。
因爲她知道,真正關心嫲嫲的人是母親,而不是嫲嫲那整天在家發酒癲的兒子。
「阿媽話掛住你喎⋯你放假有時間不如去探下佢?」
「阿媽憔悴咗喇⋯⋯近排姑娘話佢冇咩胃口。」
所有所有關於嫲嫲的問題,那男人都冷理——給了錢,讓老人院和妻子去打理,已是他的盡孝。
噓寒問暖過後,嫲嫲也就回去繼續休息。
踏出怨氣瀰漫的老人院,照在臉上的秋日也格外溫暖。
後來,詠彤一家三口到了老人院旁邊的一間茶餐廳吃飯,詠彤已經想好吃甚麼,就差仍在看菜單的母子。
「記得飲熱飲呀~」
金仔知道詠彤在吃午飯,便提醒一下。
「知喇~我好戒得口㗎」
詠彤傳出,配上嬰兒舉起大拇指的笑臉貼圖。
「信住先」
金仔添上一個熊啤啤懷疑的貼圖。
「你食咗嘢未?」
詠彤問完,母親和阿達也想好了,她便第一個先點餐,然後又繼續看回金仔的回覆。
只見金仔傳來了一張相片,裏面是一個熱騰騰的杯麵,底下備註:「懶得出街又懶得煮 🤣」
她讀後一笑,打從心底享受這樣的日常交談。
其實只要那是你喜歡的人,幾乎隨意一句說話都可以讓自己泛起笑容。
「喂李生!你都要食健康啲喎!」
這時候,母親驀然問道:「詠彤,你等等去超市有冇嘢想買呀?」
「⋯冇呀。」仍在回覆訊息的詠彤搖了搖頭,隱約聽到對方問了甚麼又不太清楚。
「唔好掛住提我就唔記得咗自己」
「知唔知」
「等等⋯⋯你問咩話?」剛傳完訊息的詠彤嘴角上揚,這才想到自己沒聽到母親在問甚麼。
只見母親輕輕一笑,道:「你睇下你吖,掛住覆人,連阿媽問咩都唔知就亂咁答~」
「覆緊人吖嘛⋯⋯」詠彤繼續看着螢幕,又忽略了母親本來是打算問自己問題的。
「知道,葉小姐」
金仔回答,附上一個熊啤啤抱着愛心的貼圖。
詠彤甜笑地看得入神,這不常見於詠彤臉上的表情,使得母親好奇地笑問:「覆緊男朋友仔呀~?」
一聽到「男朋友」三字,詠彤神經頓時繃緊。
「唔係呀。」詠彤收起笑容地搖頭,語速很快地否認。
「家姐!」只見弟弟阿達這時喝着凍朱笑問:「係咪噚晚嗰個人呀?」
「噚晚邊個呀⋯⋯」詠彤摸着熱得痕癢的後頸,道:「細佬你再亂講我下次唔整雪米糍畀你食㗎。」
「問、下、咋、嘛~」阿達把每隻字分開來說地笑道,再喝了一口凍朱後便離開座位:「媽咪我去廁所先。」
現在小學生有另一半也是很正常的事了,弟弟聰明地盤問姐姐的感情狀況,雖不奇怪,但還是讓詠彤有點忐忑。
「食飯先 夜啲再傾」
詠彤匆匆傳出。
有這麼明顯嗎?——詠彤心裏的甜蜜和煩惱參半。
身邊的試探彷彿是一種甜蜜提醒,提醒着剛墮入愛河的詠彤是真的在談戀愛的事實。那讓仍然有點未習慣自己已經和金仔在一起的詠彤,更能感受到這段感情的實在感,這是好事。
而煩惱,則在詠彤心中寫得很清晰——詠彤愛上了一個不能讓大家知道身份的人。
至少,現在是這樣;未來⋯⋯不知道。
「詠彤,」驀然,母親打斷了她的思緒,淺笑地徐徐問着:「你真係拍緊拖呀~?」
自詠彤懂事以來,母親從沒過問她的感情狀況,而此刻對方會這樣問,詠彤覺得是自己真的表現得太明顯。
詠彤保持鎮定,邊搖頭否認邊喝着熱檸蜜緩解尷尬——除了這樣,她覺得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可是,母親的笑容卻沒任何壓迫感,反而很是隨和地說:「想拍拖咪拍拖囉~阿媽又唔會唔畀你嘅。」
吓?
乍聽此言,詠彤先是一愣——不會管我?
「冇拍拖呀。」詠彤輕聲說,心裏仍然對母親的話存疑。
說畢,母親更竟輕輕捉着詠彤的手臂:「阿媽就唔知你依家有冇拍拖啦~」
其實她已經猜到詠彤談戀愛一事,母親看女兒,總錯不了多少。
只是,她同時知道自己不應該讓女兒感到壓力。
「總之阿媽唔會阻止你拍拖啦~」母親的雙眸中流露出對詠彤貼心的愛:「阿媽呢⋯見到你哋開心咁就得㗎喇⋯⋯」
「你哋」是指詠彤和弟弟,抑或連家裏那男人也算在內?詠彤並不清楚對方心裡的答案。她只知道已經喪失工作能力、飽受歧視的母親已經盡力融入這個地方、盡力照顧這個家庭。
母親學歷只到小學畢業,人生上半段在打童工和養家中度過,結婚後一段時間又重病纏身,承受着丈夫的侮辱痛罵、婆媳問題的煩擾,她全都是面不改容地盡力釋出善意,毫無怨言。
經歷着悲劇人生的母親,明明可以逼迫小孩走一些她未走的路——努力讀好書、贏比賽、獎學金等等⋯⋯
把子女和自己視爲一體,讓子女經歷自己未經歷過的成就,最後把子女的成功視爲自己的成功——這種父母在子女身上尋求內心安定的防衛機制在社會上屢見不鮮。
然而詠彤眼前的母親,卻只在乎她快不快樂⋯⋯
或許,她已經喪失感受快樂的能力了——所以,只要女兒感受到快樂,她才覺得自己是一個盡責的母親,不是某人口中的「廢人」。
「知喇⋯⋯」詠彤一時感觸,也輕撫着母親瘦削的手臂:「你都要開心啲㗎嘛!你唔開心身體都唔好。」
只見母親聽後會心微笑,而弟弟這時也從洗手間回來——只屬於母女之間的話題,也是時候完結。
阿達看着詠彤狡猾一笑,然後又喝着凍朱若無其事——這個調皮的弟弟總是讓詠彤陷入一點忐忑的狀態。
不過,詠彤並不覺得自己隱藏不了這段戀情,儘管弟弟和母親對其起了疑心,但是只要她死口不認,其實她們也不能怎樣。
最貼近她的危機,始終,也是學校裏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