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沉降之海: 旅人（2）

那天，路邊一株樹的黝黑軀幹上，出現了一團粉色、黏稠的物質。我好奇的觀察了，它看起來像是溶化的蝸牛，又像一坨曖昧的血肉。我向來最討厭也最害怕這種詭異的物質，而那棵樹又在我回校的路上，我迫不得已每次都警惕地經過，使勁瞪著那團物質，以防它趁我不為意時來到我旁邊把我吃掉。
第二次看見它時，它的樣子變化了。它成了一塊褐色、透明的硬塊，像一塊被半途吐出的硬糖，旁邊的葉子時而被黏住，它有著濕潤的光澤，但它藏不了它能困住人的本質。這便是它最普遍的模樣。
有一次，它的硬塊之下，長出了三個短短的角。它看起來真像有生命力的，簡直是一頭將要破殼而出的怪物的幼崽。這使得我可再沒法對它的企圖視而不見。
又有一次，在下雨之後，它還原成最初那團粉色物質的樣子，而且分裂成幾塊，散落在那個位置周圍，然後埋伏在腥臭的潮濕空氣裡，散發著陰謀的氣息。

像那樣子反覆變異之後，終於有一天，它縮小了。它的形體倒塌了，變成一團廢棄物，裡面的生命體不知何去何從。
這時，我意識到它大概就是一塊樹液的凝結物。也許是樹在那個颳起大風的日子裡被破壞，又只得截肢保命，而造成了傷口。樹液像血一樣從傷口流出，結成小塊，保護仍然敞開且嫩弱的傷口，好使它在康復期間不受干擾。它大概在那透明的盾下，也瞪著無辜的眼睛看我，警惕的目送我每次走過，確保我的惡意不對他造成迫害。
它那副卑微、醜陋的樣子，惹來了猜度和批評，但那塊物質，自顧自的在那裡生息。

不久，那塊物質便消失了，在它之下的樹身看起來原好無缺。那之後，我也不再看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