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唔信,真係有前世今生》: 3.6
離開地鐵站是熟悉的旺角街頭,依舊人來人往。
我不自覺的往補習社那棟大廈的入口看,想著那時候每個週末都在這裡等升降機。
我很自然的抬頭,那棟玻璃幕牆的大廈,22樓,就是我工作了幾年的地方。
「唔知補習社宜家點呢?」
「我最近介紹左個師弟去做。聽講都係咁,差唔多。」Ken平靜的回答。
「咁又係,補習社咪又係補習社,都係咁。」我說。
「呃,講起補習社好似好耐之前,但係明明我地畢業都未夠半年。」我接著說。
「好懷念以前讀書嘅日子,幫人補下習輕輕鬆鬆;翻到Hall日日走堂飲酒打機冇人理。」
「係啵,宜家都冇聽你講話出去酒聚。」我說。
「我從良喇,唔飲酒好耐喇,飲酒對身體唔好啊。」他一臉認真的說。
「哈哈,你認真咩,唔似你會講嘅野囉。係冇人約你飲酒咋?」
「唔飲啦,宜家咁早返工點飲啊。」
「咁又係。」
附近的街道似乎沒有太多的改變,我們兩個對這裡也很熟悉。走過一堆餐廳、商鋪,穿過人群,走進小巷,我們來到台灣餐廳的門口。
找個位置坐下,店員放下餐牌。
「照舊?」Ken問。
「唔。」我輕輕的點了頭。
他馬上舉起手,店員過來,他熟練的念出菜名。
「呢間野都冇乜改變過,除左啲野食加左價。」Ken環顧四周,看了一下牆壁上的菜單。
「係。」
「我同你,都好似冇乜變過,同以前差唔多。」Ken忽然拋下一句,然後看一下我,打著圈的眼珠,在思考著什麼似的。
變化?
這一年算是這麼多年以來,最大變化的一年吧。
「唔係啊,我地變左好多,出黎做野啦,搬左出黎一齊住。」我說。
「身份、角色係變左,但係我地嘅關係都係冇變,都一樣咁friend。」
「係嘅。」我想。
可幸的是今年的轉變尚算順利,工作、生活總算安定下來。可是,這幾個月,我們的關係還這個老樣子。
「仲有一樣,我地都係冇變,你估下?」
「個樣? 都係咁童顏?」
「唔係,係我地都仲係憑實力單身,哈哈。」
「乜你又知我單身,我好多人追囉好唔好。」我翹起雙手,一臉不爽的看著他。
「你出左pool就唔會宜家坐起度同我食飯啦。」他囂張的說著,一口咬定我是單身。
「出左pool就唔可以搵異性朋友嘅咩?出左pool就淨係拍拖嘅。」我決定要跟他辯論。
「咁你另一半都唔會比啦,係咪啊?」
「我就唔信,我會同佢講清楚。」
他用鄙視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三遍,然後說:「你到時就唔會咁講嫁喇。不過我睇你啊......」
「到時都唔知幾時啦,你唔明嫁喇,哈哈。」
我翻了白眼回應他的攻擊,反正說下去野沒有意思。
正好這個時候食物送到,而我也不想爭論下去。
「喂,食野喇,唔講啦。」我說。
他如常的急忙把食物夾到嘴裡,然後快速咀嚼,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鼓起的臉頰,像一隻兔子。
我偶爾會懷念這間餐廳的食物,它不是特別出色,卻會勾起我和Ken還是大學生時的點滴。一個星期只有星期六、日的見面。那短短兩三小時的所謂約會,只不過找個飯腳而出現。
那時的我們,現在的我們,樣子也差不多。
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Ken捧著吃飽的小肚腩,滿意的笑了。
「我地不如行翻去?」Ken問。
「好啊。」我回答,畢竟這裡回去就二十分鐘路程。
我們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頭,走到紅路燈處,再熟練的過馬路。這條從旺角回家的路,我走過好多遍。
一街相隔,這裡四周的途人寥寥可數,仿佛鬧市中的綠洲。Ken只是靜靜的走著,我走左他的旁邊,沒有打算開口,只想享受此刻的寧靜。
讓我駐足停下的是一間日系文青風格的cafe,玻璃門透出柔和的燈光,裡面白玉無瑕的牆身,讓人感覺它是新開的。
門口有一張露天的桌子,旁邊雪白的牆身上面用秀麗的字體寫了一句:「只有散步我們才真正聊天」
我停下來,然後,拿起手機把這個Cafe拍下,打算下次約朋友過來試試。
「唔?」 Ken瞟到我停下來,於是停下來。
「哦,冇啊,呢間野好似新開。幾特別,諗住影低佢」我拍完照,把手機放回袋子裡,打算邁步前進。
「呢句野又幾有意思。」Ken想了一想,點頭說道。說罷,他轉身離開,而我也跟著他。
「Joyce,你有冇諗過如果當日冇跟我搬出黎住,宜家會點?」
「唔知啊,可能我會自己租,又或者同其他朋友夾,我本身都冇地方住嘅,都冇屋企翻。」
想到這裡,不勝唏噓。我抬頭看天,天上幾片白雲漂浮著。
「咁你呢?你會點樣?」我問。
「我啊?我慣左有自己嘅空間,唔想留起屋企,呢幾年都慣左自己生活。我諗我都係會搵人夾租搬出去。」
「呢度住落都幾好住。」我說。
「有啲咩咁好住?」
「地點方便啦,可以行去旺角,樓下又有野食,去邊都好方便。」我繼續說。
還記得當時途徑這裡,跟Ken聊起住在這裡附近也不錯,才隔了不到一個月,就搬了進來,一切彷彿早有安排的。
「仲有呢?」
「仲有啊......」我想著。
「對我黎講,一個地方好唔好住,最重要嘅係人,同咩人住。」Ken忽然說起來。
「我覺得呢班人一齊住都幾好。」Ken說,然後看著我。
「唔唔。」我點頭認同。
「我同你一齊住,一齊叫下外賣,傾下計,生活簡簡單單都幾開心。」
「我都覺得係。」
Ken忽然抬起頭,仰視四周的高樓大廈。
「如果我地可以一直都咁開心,一直住起度就好喇。」Ken帶點失落,感慨的說。
「你做乜講到我地冇得住落去咁?」我問。
「唔係啊,唔係啊,只係今日唔知聽日事。」他急忙澄清。
我們轉入詩歌舞街。
我腦海中飄過一首歌,提到詩歌舞街,地上光影閃閃。我低頭沉思著,只見普通的石屎行人路。
「不如搵日食飯?」James在沉寂了一個多月的WhatsApp group忽然提起。
「James做乜咁突然嘅。」我看到訊息後問Ken,Ken和James比較熟。
「James話Katherine就黎走。」Ken平淡的說。
又一個人即將離開。
「離開」對於這一代人,已經不再陌生。
現在,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在ig上看到機場離境大堂的story。
「你知唔知Katherine去邊度?」我問Ken。
「唔知啊。」
這個群組總共四個人:我、Ken、James和Katherine。
那年,我們一起為著數學筆記努力合作了幾個月,據說那份筆記補習社還在用。
那時候,Ken總是會跟James為著一些小細節吵得面紅耳赤。我和Katherine總是站在一旁,無可奈何的看著兩個大小孩。
可是,這些爭論最後總是和氣收場,吵完以後下一秒還是搭著肩膀。
我們自從畢業之後,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面。一直以來都知道James是富貴人家,今次終於有機會參觀他的大宅。
James的大宅很寬敞,一進門口就看到落地大玻璃,映入眼簾的是維港對岸的景色。五光十色,燈光閃閃。今晚天朗氣清,跟那些遊客愛買的明信片一模一樣。
Ken甫踏進門口,就禁不住讚歎:「哇。」
然後,他很自然的走到落地大玻璃前,按著窗台,凝視著外面的景色。
遊客總是說:「香港嘅夜景好靚。」
「其實我都好鐘意香港嘅夜景。不過......呢度到底幾有錢先買到?」我心想。
「James,你呢度,個景簡直哇! 世界級。」Ken讚歎著。
美不勝收的景色在眼前,再誇張的表達也不誇張。
「呢度,真係大把女會爭住上黎。」Ken聳聳肩,不自覺的搖頭,然後轉過頭對James說。
「你把口咁多年都係咁,淨係講呢啲,開口埋口都係女。」
「係你唔要女啫,你要嘅話,啲女排到對面海,漏啲比我都仲得......諗起都興奮。」Ken色迷迷的眼神,露出猥瑣的笑容。
「女呢啲,哈哈......玩下做下朋友夠喇。」James右邊嘴角上揚,像在說道:「兄弟,明啦。」
James看了一下我,下一秒收起表情,一臉正經的說道:「欸,唔好講呢啲,我去攞野比你地飲。」
然後,James從雪櫃拿出一支香檳,再一手熟練的拿著兩隻高腳香檳杯。香檳配夜景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我這窮女子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樣。
他先把香檳杯放到窗台上,然後準備打開香檳。
「叮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