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嘅旅程,我終於踏上呢片陌生嘅土地。
 
我用細個儲落嘅錢搵咗個地方暫住,瞓醒之後就漫無目的咁喺條街度周圍行,有時就會亂咁上一架巴士,坐到總站就落車,繼續漫無目的地遊走。
 
我諗如果紫悅喺度嘅話,一定會笑我,話喺茫茫人海裏面搵一個人等於大海撈針,但我覺得咁樣嘅生活其實都唔錯,每一刻都優哉悠哉,一啲煩惱都冇,比起以往困喺大屋嘅日子實在要好太多。當然,嚟搵高田帆呢個諗法冇一秒被我放棄過,亦都係我置身喺呢片土地嘅最大原因。
 
雖然只係過咗兩日,我已經深深領會到紫悅喺我臨上機前所講嘅——混濁嘅空氣無處不在,每呼吸一下都好似將多餘嘅雜質吸到體內一樣,對於呢一點我仍然唔係好慣。
 
一架大貨車喺眼前揚塵而去,我禁不住掩著口鼻:「咳咳、咳咳…。」
 




咳咗一陣之後,突然有隻手輕拍我膊頭:「冇事吖嘛?」
 
一個拎住拐杖嘅婆婆企咗喺我眼前,我搖頭:「冇、冇事,唔該你呀。」
 
話音未落,個婆婆突然面容痛苦,我趕快問:「婆婆你點呀?」
 
佢一邊揉住後背:「冇事,只係背痛發作,係呢妹妹,你可唔可以幫我拎一拎袋橙,順便送我去附近公園休息呀?」
 
「冇問題!」我一手接過婆婆手上嘅兩袋橙。
 




一邊行嘅時候,婆婆滿臉笑容咁問我:「睇你咁生面口,喺外地嚟架?」
 
我點頭:「我以前從來都未嚟過呢度。」
 
「你係嚟旅行?要唔要婆婆介紹附近有咩景點呀?」
 
「比起旅行,我嚟係有更加緊要嘅嘢要做。」我眼望前方。
 
「緊要嘅嘢?」
 




「嗯,嚟搵一個人。」我對婆婆笑說。
 
「呵呵,對我嚟講最緊要嘅嘢就係每日同孫仔孫女玩…。」婆婆笑得好開心咁講。睇嚟同佢傾咗一陣計,佢暫時忘記咗身體嘅痛楚,所以我都鬆一口氣咁笑。
 
但下一秒,婆婆突然掩住胸口位置,繼而不支倒地。我從來冇遇到過呢種情況,所以花咗啲時間先搵到送婆婆去醫院嘅方法,去到醫院之後婆婆嘅家人都好快嚟咗。
 
喺醫院外面,伯伯同我講婆婆要即時做個大手術,但因為身上冇錢,所以希望我可以幫佢地俾住先:「我一定會還返俾你…!」
 
「但係…」我身上嘅錢本身都唔多,根本唔知夠唔夠幫到婆婆。
 
伯伯突然舉起三隻手指:「一係咁,你墊住咁多俾我地先就夠架喇,求吓你。」
 
「吓…?」我對伯伯所講嘅銀碼完全冇概念,不過如果可以幫到婆婆嘅話都想儘量幫,於是我將身上所有嘅錢拎出嚟,「你睇吓呢度夠唔夠?」
 
伯伯見到之後,表情變得好開心:「夠、夠!」




 
「咁你快啲去啦。」
 
我繼續喺醫院外面等,等伯伯返嚟同我講婆婆而家情況點,但企到太陽落山,到黑夜降臨依然見唔到伯伯。
 
去到凌晨嗰陣,我去問護士知唔知做緊心臟手術嗰個婆婆情況點,得到嘅答案係唔清楚,不過今日冇人被安排做心臟手術。
 
「咁晏晝同我一齊嗰對公公婆婆…?」
 
「個婆婆冇咩事,休息咗一陣就同個伯伯走咗啦,簡直係浪費救護車資源…。」
 
到咗呢個時候我先至後知後覺,但已經咩都做唔到。
 
「咁我以後點算…。」
 




所餘無幾之後,好快連住嘅地方都冇埋,身上值錢嘅嘢可能得返電話同手錶,我根本唔知自己仲可以去邊。
 
紫悅喺我臨走前講過如果遇到有咩事一定要打俾佢,無論佢喺天涯海角都會即刻趕嚟;只不過每次我想按下撥出嘅時候,我都會提醒自己嚟咗呢個地方只不過係短短幾日,如果咁短時間就要向紫悅求救,咁我之前下嘅決心又有咩意義。
 
仲有,我嚟嘅目的仲未達成,如果輕易放棄嘅話,同嗰個被困住喺大屋嘅自己根本冇分別。
 
每當諗到呢度,我都會收起部電話,然後再諗其他解決方法。
 
冇錢嘅話,大不了我就瞓街。
 
我拖住疲累嘅身軀走到去一個公園,然後瞓咗喺一張長櫈上面,為咗忘記兩日冇食嘢所累積嘅飢餓感,我淨係想快啲瞓著。
 
或者瞓喺長櫈同以前瞓喺房間地板嘅感覺有啲相似,好快我嘅意識就開始飄走。
 
入睡嘅前一秒,耳邊隱約傳來其他露宿者嘅收音機聲:「提提大家,而家正懸掛八號風球,冇咩必要記得唔好出街留喺屋企喇…」




 
時間唔知過咗幾耐,我感覺到有一對手喺我腰間遊走。
 
我即時清醒過來,見到嘅係一個陌生大叔。我想反抗嘅時候,佢塞咗幾張紙幣俾我:「我俾錢你,你幫我解決吓。」
 
我咩都冇講,淨係推開佢,然後跑出公園。
 
「喂…!!」佢喺後面叫住我,我以為出咗公園就冇事,但佢依舊對我窮追不捨。明明而家唔係好夜,但街上居然一個人都冇——我先記起原來掛緊八號風球。
 
嗰個人一直跟喺我後面,眼見同佢嘅距離愈縮愈短,我內心首次出現驚恐嘅感覺。我索性咩都唔理,趁住轉彎嘅時候,用餘下嘅氣力跑入一個飄散住陣陣異味嘅地方,然後匿埋喺最埋面嘅角落。
 
我唔敢再望外面嘅情況,過咗一陣只係聽到嗰個人大叫:「嘩老鼠阿老鼠阿老鼠阿老鼠阿…」然後係一陣腳步聲遠去。
 
聽到外面冇晒動靜,我偷偷地望出去,先知道自己跑咗入垃圾房。再觀察多一陣,確定嗰個人已經走遠,我至鬆一口氣。
 




但呢一口氣同時將我一直壓抑嘅情緒鬆綁,眼淚好似缺堤一樣,不停從眼眶裏湧出,我將頭埋喺膝蓋裏面。
 
好攰,好想食嘢,好掛住休比,好掛住希洋,仲有卯月。
 
結果,我都係嗰個咩都要依靠其他人先做到,懦弱到連自己都覺得嫌惡嘅自己。
 
直到眼淚流乾,我連思考之後應該點做嘅氣力都再擠唔出,只係感覺到一陣頭昏腦漲,彷彿下一秒就會成為一具冇呼吸嘅屍體。
 
如果我真係死喺呢度,唔知紫悅會唔會搵到我。又或者,到時我會連同呢度啲垃圾一齊被帶到唔知邊度處理,咁樣同我隔住幾千公里遠嘅媽媽應該都會好開心。啲人話一個人臨死前,諗嘅嘢都會愈來愈奇怪,意識逐漸喪失嘅我開始明白。
 
就喺呢個時候,一袋垃圾由外面飛咗入嚟,打中咗我,緊接天空傳來震耳欲聾嘅雷聲。因為咁,我嘅意識亦被一下子帶返現實。
 
我揉著被打中嘅痛處:「痛…邊個咁大力掉垃圾呀…」然後慢慢起身,爬出垃圾堆外。
 
「嘩!有人嘅?」頭先掉垃圾嗰個人講,聽落係一把有啲熟悉嘅男仔聲。
 
「對唔住,頭先唔小心掟中你…。」嗰把聲繼續講。
 
胸口開始響起強烈鼓動,我緩緩抬頭,去確認心裏面嘅猜想——
 
依舊係一頭剛過耳嘅短髮,有點顯得寬鬆嘅卡通汗衫,仲有嗰張我一輩子都唔會忘記嘅臉孔。
 
「…你冇嘢吖嘛?」眼前嘅男仔帶點慌張,向我踏前兩步。
 
要喺茫茫人海裏面搵到一個人,除非呢個世界有奇蹟。
 
我一直將紫悅嘅說話記喺心入面,因為即使表面唔相信,但我內心深處依然覺得要喺咁大嘅地方裏面搵到高田帆,或者真係冇咩可能。
 
但係望住呢個相隔十二年冇見面嘅男仔,我想同紫悅講,奇蹟正喺我眼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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