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奏鳴曲: 臘月奏鳴曲 (中)
「喂!你係邊個呀?」阿廸在黑暗的另一端霸氣地大叫。
話音剛落,「第五個人」發出一聲狂妄自大的奸笑,然後從頭到腳化作了一陣沙塵,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沉寂的空氣中,就像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文傑和幸兒聽到了一陣吵鬧,便立即快步跑來,但到達時只看見在原地一臉錯愕的阿廸和曉彤。
「你地有冇事呀,岩岩做咩大叫,係咪有啲咩新發現?」文傑。
「無呀,係我唔小心撞到張木凳咋。」曉彤擔心將真相道出會嚇怕二人。
「真係冇事發生?」文傑對曉彤的說法半信半疑。
「頭先……真係冇野發生喎,你諗多左啦。」阿廸決定擁護這善意的謊言。
一陣冷風從上方的破窗吹過,伴隨着「呼呼」的風聲,一陣涼颼颼的感覺悄然而至,原本已因驚悚而冷汗直冒的四人都不期然打了個哆嗦。
「啪──」又一個排球從天而降,更巧合的是,排球再一次落在了幸兒的手中。
另外三人向幸兒投以擔心的眼神,但幸兒卻十分鎮定:「放心,我好冷靜,我知道呢個係排球唔係人頭。」
看到這裏,或者你會以為 我接下來要說那其實是個人頭,但沒有,幸兒手中的,跟上一次一樣是個排球,哈哈。
「咁樣落去唔掂喎,如果我哋繼續輪迴,繼續係度執排球,咁永遠都唔會出到去。除左正門之外,有冇其他地方可以出到去啊?」阿廸苦惱地道。
「不如我哋爬窗出去?」幸而。
曉彤抬頭看着七米之上的玻璃窗,面上充滿訝異:「就算真係出到去,都應該跌死左啦,我覺得唔可行。」
「其實仲有一個方法,」眾人同時望向正在說話的文傑,「後台道具室個邊有道門,可以通到去停車場,我哋可以試下出唔出到去。」
「你唔好再遲啲先講?!」阿廸。
於是,四人小心翼翼地繞過禮堂的木椅,並在文傑的帶領下走到後台。推開了布幕後的門,他們進入了道具室。
第一樣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高掛在麻繩上的手繪面具,黑白紅綠,在手機電筒的幽暗光線下,不同顏色的面具演譯着真實的七情六慾,就像一張張面目猙獰的臉在半空飄浮般,形狀可怖。撥開令人發寒的面具,狹窄的房間盡頭有一條照明用的霓紅光管,映射着漸明漸暗的紫紅色燈光,他們看見道具室內部一片狼藉,話劇用的服裝散佈一地,左邊一件唐裝旗袍,右邊一件實驗室白袍,還有一套默默躺在走道中央的軍服,上面有被踩過的痕跡。
「你哋覺唔覺得呢……呢度啲野好似轉登比人搞到亂哂咁,會唔會冇耐之前有人來過?」曉彤的聲音抖震。
「嗯……應該就唔係,道具室應該本身都係咁亂……」前方的阿廸回答。
「點都好啦,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行快少少啦,差唔多到啦。」文傑。
「喂!你哋唔好行咁快住先,等埋我!」在隊尾的幸兒大叫。
他們來到了道具室左側的門前,果然有一道鐵門,文傑一拉生鏽的鐵製門把,這次終於能夠把門打開,眾人重獲希望。阿廸急不及待衝出門外呼吸新鮮的空氣,就在曉彤踏出門外後,她不經意地回頭一望,卻發現仍在道具室內的文傑和幸兒正向着她微笑揮手,然後文傑一鬆手,鐵門「嘭」的一聲重新鎖上。
阿廸這時才回過神,轉身拍門:「喂!你哋有冇事呀!」
可是,鐵門的另一端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有拍門後低沉的迴響,阿廸將耳朵貼近門邊,除了一片死寂外甚麼也沒有聽見。
「唔洗聽啦,佢哋岩岩係專登反鎖道門架,仲要同我揮手講bye bye添。」曉彤的聲線滲雜了驚悚和無奈。
阿廸一面鐵青,不解地道:「吓你咁講係咩意思,點解佢哋要咁做,你一開始唔係話佢哋係隔離班嘅人咩?」
曉彤臉上的驚悚頓時多了半分,開始有點口齒不清:「乜唔係……你話……佢哋係隔離班嘅咩???????」
仍未搞清狀況的二人陷入了一陣沉默,面對着這弔詭的情況,任誰也未能分清文傑和幸兒到底是人……還是鬼。
「其實呢,我哋宜家係邊?」阿廸打破了沉默。
二人現時站在台上,藉由左右兩側透入的月光環顧四周,散落四周的木椅,遠方復古的木門,還有在角落的鋼琴……
「呢度係……禮堂?道門唔係通去停車場咩?點解又番嚟呢度?」曉彤呆立當場。
「等陣,又好似唔係原本嘅禮堂,你睇下個窗。」阿廸。
原本碎裂了的窗戶完好無缺,而且本應在七米之上的玻璃窗,現時卻在肩膊左右的高度。二人步下台階,攝手攝腳地走到窗戶前,探頭望向室外。排球場依然在同一個位置,可是原本六層高的校舍卻變成只有兩層,而且還多了一樣東西,一個標準大小的……游泳池????
面對着接二連三的荒謬情節,二人早已目瞪口呆,弱小的心臟幾乎無法承受,眼看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園,到底這一切是甚麼一回事?
其實自從他們進入這個奇怪的空間,便一直覺得周遭的一切擺設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這時,一陣寒冷的氣息徘徊在兩人身後,使他們感到運身不自在,彷彿有一雙匿藏在某處的雙眼正在注視着他們。
不出所料,一陣柔弱氣虛的聲線從他們身後傳來:「你哋係度做咩呀?」
一個跟曉彤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出現在他們身後,曉彤嚇得跌坐在地上:「你……你係幸兒?點……點解你又出得番嚟嘅?」
「我唔係好明你講咩,我叫做佩汶,其實我係度……等緊我男朋友。」長相跟幸兒一樣的女孩露出了羞澀的微笑,眼眸間揮發着光芒。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廸和曉彤一臉狐疑地對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該如何應話,阿廸只好岔開話題:「係啦,我想問出面個游泳池幾時起架?之前都唔見有嘅?」
佩汶的回答更是令人驚歎:「你又講緊咩呀?個游泳池廿四年前創校個陣已經係度。」
阿廸問道:「等陣先,今日幾年幾月幾號呀?」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五號,聖誕節呀嘛。」佩汶。
「嗒、嗒、嗒……」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窗外出現了一團黑影,隱約看到是一群身穿淺綠軍服的軍人,步伐一致地走到沒有上鎖的校門前,深夜的校門被用力推開了,他們正向着禮堂走來。
「唔好講住啦,我哋快啲搵個地方匿埋先,跟我來。」佩汶。
三人快步繞過了身旁的木椅和聖誕樹,走到了黑色鋼琴前,只見佩汶彎下身子鑽進了鋼琴底下,阿廸和曉彤亦跟着鑽了進去,鋼琴的體積龐大,所以足夠他們三人躲藏有餘。軍人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逐步進迫,直至跟他們只有數步之遙才停下,他們都屏住呼吸,不敢作聲,靜得可以聽見心臟的搏動。因為被聖誕樹阻擋,他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嘭──」突然有一下硬物撞地聲響起,緊接而至的是一段對話,但當中的腔調聽起來怪怪的,不太像是中文,而比較像是……日文。
很快,軍人的腳步聲慢慢遠去,鋼琴下的三人確保安全後才慢慢爬出來。
他們重新繞過聖誕樹,卻目睹了一幕驚嚇得難以形容的景象……
一個人……不,一具男性屍體坐在禮堂中央的木椅上,純白的校服沾滿了鮮血,而更加恐怖的是,他的雙手被人整齊地斬下,落在木椅兩邊,其中一隻手的手腕帶着一條手繩,上面的心型圖案被不斷流淌的鮮血染紅。
突然,阿廸和曉彤同時感到了一陣暈眩,腦海中的思緒就像被甚麼支配般,大腦的疼痛使他們無法忍耐,結果二人相繼倒地。
在阿廸徹底昏迷前,他聽到了佩汶傷春悲秋地哀號:「阿佑呀!究竟係邊個搞成你咁架!你快啲醒下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