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實景系列《香檳大厦 1:55 am 行人止步》重製版 (已完結): 第十九章:【時也命也】
1:55am - 香檳大廈B座1/F 戴東尼酒店正門
Fiona合上雙眼,唔敢想像自己嘅下場,但越要自己唔諗,卻越會將所有見過嘅畫面,全部都投射到自己身上:「畀萬蟲噬咬、畀女屍捉入牆、畀石膏淹沒眼耳口鼻而窒息。」雖然只係幻想,但係合上眼嘅一刻,Fiona確實見到女屍迎面逼近,佢覺得自己嘅幻想會全部應驗。
一隻冰冷嘅手大力拉動Fiona身體,將佢上身扯走,手臂幾乎快被拉斷。Fiona心想:「完了。」
「呯﹗」黃經理快速關上時鐘酒店大門,門角上掛住嘅風鈴搖擺得好厲害,鈴鈴嘅聲音就好似道士手中嘅搖鈴法器。
黃經理放開Fiona手臂,然後將佢成個抱起,飛地從樓梯走落去大堂。
直到呢一刻,Fiona先真真正正回過神來。喺落樓梯嘅巔岥過程中,Fiona感受到身體被黃經理用力抱實,當發現自己仍然係完好無缺時,不禁呼出一口氣。
黃經理一邊走一邊留意到梯級上有一滴滴表面仍有光澤嘅新鮮血液。雖然血已經出現喺佢哋未行到嘅地方,但黃經理仍然緊張地問 Fiona:「Na姐,您有無事呀?係咪受傷流血呀?」。經歷一連串嘅怪事後,仍然能夠保持理智,已經係不幸中之大幸。
Fiona望一望地上嘅血跡:「無呀,啲血唔係我架!」佢發現血跡一直伸延到黃經理身後上一層樓梯嘅轉彎位。
「唔知邊個咁唔好彩喇……」Fiona嘆一口氣,心中一陣難過,又想起之前診所嘅護士姨姨。
兩人到達香檳大廈大堂,正當黃經理想轉出去大廈門口時,赫然發現大堂走廊遠遠嘅末端有四、五個人影。
黃經理唔肯定嗰啲係咪真係人,立即拉住Fiona,喺一個寫住「正宗桑拿」嘅座地燈箱招牌後面踎低。
燈箱1.5米高 x 1米闊,勉強能夠遮掩一個人。
「好彩!」黃經理透過招牌同牆壁中間嘅空隙,慢慢判斷外面情況。
遠處並非五個人,而係五隻無頭殼怪物喺走廊末端徘徊,不斷用鼻探索四週氣味,似乎正在追蹤獵物。
招牌外不遠處明顯有較多血漬喺地上,黃經理猜測:「睇嚟流血嘅人企咗喺度一段時間。」
唔知點解,佢感覺呢啲血可能係屬於佢認識嘅人。
「喂喂,出面點呀?」Fiona輕力拍黃經理膊頭,想知道外面環境如何。佢躲藏喺黃經理背後,用手揉搓剛剛被捉住嘅手臂,紅紅腫腫瘀了一塊。
「出面有怪物。」黃經理細聲回應。
黃經理拉回視線,轉而望外大堂外面,希望白朦朦嘅大霧消失,不過眼前嘅景象令佢驚訝不已。
大廈門口不見了。
出入口位置變成一幅牆,由地下伸延到天花。黃經理出入香檳無數次,從未見過呢幅牆。佢唔敢相信自己眼睛,摔一摔眼再望清楚:「木板?」
牆上有好多一個個由樹木嘅年輪形成嘅木紋,雖然遠睇似一幅牆,但其實只係由一塊塊木板組成。
「邊個咁得閒封哂啲出口?」黃經理暗罵,記起剛剛由後樓梯走到地下時,防煙門出口同樣被木板封死。
「吼吼吼……」樓上傳來一陣吼叫聲。黃經理身後嘅Fiona將自己身體縮得更小:「點算好呀,好似落緊嚟呀﹗」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黃經理希望找到方法脫險,腦筋快速轉動時,佢望見地下嘅血跡。
因為氧化作用,血跡逐漸轉為深紅色。一滴滴血液,一邊伸向燈箱旁邊,直上一樓。另一邊則向大堂另一邊走廊漫延。黃經理將燈箱招牌稍為移動一下,查探血液蔓延嘅地方。
血跡去到前面無幾遠嘅地方已經消失。
黃經理抬頭一睇,一個白底紅字嘅招牌映入眼中 - 「錢虹相機」。佢快速打量四圍情況,除咗呢間鋪頭嘅閘落咗一半之外,附近店舖全部都已經落閘。黃經理留意到,血滴喺相機鋪門前消失,心諗:「裡面會唔會有人?」。
只有行過去先可以知道答案,但較大嘅舉動會容易被怪物發現。黃經理上身不經意向前挨,燈箱稍微向前移動。原來燈箱下有轆,所以黃經理可以輕易推開呢個大招牌。
「Na姐,幫我掹咗個插頭佢……」黃經理指向Fiona腳旁嘅電掣細聲講。燈箱原本無發光,所以黃經理並無擔心會引起怪物注意,只係電線太短,唔可以將燈箱推得太遠。
Fiona一個OK手勢,然後輕聲喺黃經理耳邊講:「掹咗啦。」
黃經理將燈箱電線捲成一個圈圈放喺手上,再將招牌向前推,有字嘅一面仍然面向怪物,慢慢移出一條窄窄嘅通道,令佢同Fiona可以繼續利用燈箱嘅掩護慢慢移動。
縱然樓上嘅叫囂聲已經逼近,縱然附近嘅怪物不停搜索,兩人嘅動作仍然要保持緩慢嘅速度。
沿住血跡嘅路線,黃經理連同燈箱一同向後移動,Fiona緊緊地隨黃經理同步移動,唯一擔心怪物從後出現。
佢哋一直後退到錢虹相機鋪前,怪物們都無察覺佢地嘅蹤影。黃經理想用力推開玻璃門,但發現門似乎被鎖上,呢一點黃經理之前都忽略了。
雖然黃經理再加大力道,但門仍然文風不動。黃經理著急,Fiona亦諗唔到任何辦法。鋪入面烏燈黑火,唔似有人喺裡面。
與此同時,走廊末端傳來幾聲怪叫,同一樓大堂嘅怪物相遇,發出一陣騷動,其中幾隻更開始向黃經理嘅方向前行,黃經理顯得更焦急。
「Fiona,一陣您暱喺呢度唔好郁,我出去引開佢哋……」黃經理吩咐Fiona。
「唔好呀,佢地咁多隻,您一定走唔甩架,唔好出去啦……」Fiona情急地說,眼神充滿擔心同無助。Fiona唔敢確定自己係咪鍾意黃經理,只知道呢一刻眼前呢個男人係佢唯一依靠。
「乖,您聽我講,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死,我一個人可以跑得快啲,佢哋無咁易追上我。只要佢哋一走開,您就快啲走去A座嗰邊嘅出口離開香檳,搵人求救,清楚嗎?」黃經理知道無太多時間可以說服Fiona,唯有交帶一個任務,先可以令佢乖乖聽話。
「……」雖然唔捨得,但Fiona無法反駁,隻腳仍然隱隱作痛,逃跑速度都一定會慢,會成為黃經理嘅負累。
「Fiona……小心啲……」黃經理再一次緊緊握實Fiona隻手,唔捨得放開。佢深呼吸一口氣,預備迎接即將發生嘅大逃亡。
「走,未必再走得郁……」黃經理已經35歲,體力比年輕嘅阿 Ken佢地啲後生仔遜息,跑步嘅速度一定比佢地慢,更何況經歷咗咁多次險境,黃經理已經覺得好攰。
「但無論幾攰都好,都唔可以係Fiona面前示弱,我唔可以令佢嘅意志都消磨埋。」男人嘅天性都係唔衰得,黃經理亦唔例外。
而正當黃經理打算走出去之際,相機鋪玻璃門發出「卡嚓」一聲,門鎖被解,門向內被拉開。
「快﹗快啲入嚟﹗」一把壓得低沉嘅女聲傳出。
「謝天謝天﹗」Fiona立刻將黃經理拉返自己身邊:「我地快啲入去啦﹗」
Fiona差一點就將黃經理整個人拖入相機鋪。佢哋迅速轉入鋪內一個高度同普通寫字枱相約嘅座地飾櫃後,離開玻璃門範圍。
神秘女子快速而又無聲地關上玻璃門,並立即扭上門鎖。
透過櫥窗密密麻麻嘅相機貨架空隙望出去,六隻怪物從左右兩邊一湧而出,其中一隻甚至貼近玻璃櫥窗,用力吸一下空氣中嘅味道。神秘女子向下一縮,暗叫一句:「好險,差啲畀佢見到。」
黃經理同Fiona瑟縮一角,屏息靜氣,透過貨架間嘅罅隙,望見怪物嘅腳不斷喺鋪頭外左右徘徊。
直至所有怪物離開,佢哋先鬆一口氣。
「多謝您及時開門比我哋入嚟呀。」Fiona企起身,向眼前呢位女子道謝。
「唔駛客氣,你哋無事就得啦,救得一個得一個。」神秘女子拍拍手臂上嘅灰塵:「如果個八婆再阻住我耐啲,怕且你哋已經被怪物分屍﹗」
「八婆?」黃經理追問:「呢度仲有其他人咩?」
神秘女子無再回應,逕自走去玻璃門檢查門鎖
相機鋪頭陳設好舊,格局同一個四四方方嘅盒一樣。玻璃門右邊係一列櫥窗架,排滿唔同款式同型號嘅相機鏡頭,有長有短。剛剛黃經理用作掩護嘅座地飾櫃內亦有形形式式、看似懷舊嘅古董相機。
玻璃門左邊嘅櫥窗架上,卻滿佈一系列款式比較新嘅相機及鏡頭,又黑又圓嘅鏡頭向鋪內排列整齊,遠睇就似一道由鏡頭堆砌成嘅牆。櫥窗傍邊嘅米白色牆上寫住「錢虹相機」四隻招牌大字,大字之下係一張體積頗大嘅工作枱兼櫃枱,工作枱上擺放住好多工具及幾個鏡頭,凌亂不堪。
鋪內所有物件都佈滿灰塵,充滿住歷史痕跡。
突然,櫃檯後嘅牆被打開,一個著住校服嘅男孩向外探頭。
由於暗門嘅顏色同牆身一樣,只有仔細觀察先會發現,黃經理亦直至男孩出現先知道有道暗門嘅存在。
「Hi,你都幾勁喎,用個招牌擋住四五隻怪物,就咁走過嚟,你係得嘅!」男孩一探頭就同黃經理打招呼。
「你見到我?」黃經理驚奇,因為剛才身處險境嘅時候,佢清楚見到除咗怪物外,並無其他人在場,應該無人知道佢用招牌做掩護。
男孩暗門後走出鋪內,上下打量黃經理同身邊嘅Fiona,然後講:「我裝咗個機關,出面發生乜嘢事我都睇到。」黃經理順住佢指向牆上嘅兩個位置望過去,只見暗門頂吊住一條白色管道,從天花位置一直伸延到櫥窗一邊。黃經理大惑不解,Fiona則一臉茫然。
「係潛望鏡。」男孩顯得揚揚得意。
黃經理立即恍然大悟,但Fiona似乎缺乏對潛望鏡嘅概念,仍然呆若木雞。
潛望鏡,一個透過鏡片反射原理製作嘅裝置。即使隱藏喺隱閉空間,都可以透過潛望鏡窺探外界嘅動靜。潛水艇中嘅潛望鏡係最好嘅應用例子,潛艇內嘅人可以從水底觀察水面情況。男孩利用相機鋪內林林總總嘅相機及鏡頭組件,輕而易舉地製作潛望鏡。
「所以,你就喺係裡面一直睇住出面嘅情況?」黃經理問。男仔得意地點點頭:「係呀。」
佢一邊講,一邊爬到工作枱上,檢查潛望鏡管道:「如果唔係我睇住,恐怕你哋同之前嗰兩個人都做咗怪物嘅點心啦!」
黃經理一直望住男孩校服上面嘅校徽,猶豫地問:「你係讀陳楠修工中?」
「哈,你都識得我學校?」男孩轉過頭望向黃經理,面帶笑容:「睇嚟間學校真係差到街知巷聞。」
「所以最後都摺埋咗。」黃經理語調淡然。
男孩再次埋首整理管道,並無留意到黃經理嘅說話。
九十年代中期因收生不足,陳楠修工業中學被教育署勒令停辦,黃經理係最後一屆中五畢業生。佢清楚知道呢位比佢細差不多廿年嘅男孩,係佢同校師兄。
黃經理一陣感慨,為佢地嘅母校結局感覺悲哀。
「好啦,宜家總算安全啦!」神秘女子從Fiona身後出現,拍拍身上灰塵說:「今日真係熱鬧,又嚟多兩個人。」
「謝謝小姐出手相救,如果唔係我同Fiona都無路可逃。」黃經理向神秘女子伸出右手:「未知可以點叫您哋?」
「巫奕敏。」 女子爽快回答:「不過您地叫我毛毛得啦,我唔慣比人叫全名架。」毛毛同黃經理握手。
黃經理望向男孩,對方亦立即自動報上名來:「財仔,啲街坊街里都係咁嗌我。」
「Hi,毛毛、財仔,我叫Fiona。」Fiona笑語盈盈,黃經理則看得失神。
佢用手肘撞一撞黃經理,喺佢耳邊細細聲講:「喂,到你啦!」
「啊!係,我叫黄……」話未講完,暗門後就傳來低沉嘅慘叫聲,打斷黃經理嘅自我介紹。
受本能驅使,眾人立即踎低,慎防被怪物發現踪跡。財仔最先意會到聲音傳出嘅方向,一個箭步拉開暗門竄入內室,毛毛、Fiona同黃經理從後跟隨。
內室係一條約五米長、兩米闊嘅走廊通道,左邊有兩個房間,面積不大。內室有七、八個人,密密麻麻逼埋一邊,部份人站立,部份人則躺臥地上。黃經理最先留意到地面嘅血跡,再透過人群中腳與腳之間嘅空隙,見到不遠處有一個赤裸上身嘅男子跪地,不斷叫喚面前一個躺臥地上穿著紅色衫嘅人。
「Ken,你醒下呀Ken﹗唔好瞓呀……紗布呢?紗布有未呀?」一把男聲咆哮,然後轉過頭望住所有人。
黃經理呆住了。
「阿琛?」黃經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然後從人群中間掙脫,望向正在跪地嘅阿琛。
此時此刻,阿琛亦被眼前人嚇呆,佢無諗過會當下嘅情況同黃經理相遇。突然間,大家都唔知講乜嘢好。
「經理……」阿琛嘴唇震抖。
「啊﹗點解佢會咁架?」Fiona驚叫,並快步走過去嗰個瞓係地上嘅紅衫人身邊。黃經理被Fiona突如其來嘅舉動吸引,轉移視線,佢一望就知道事態嚴重,不禁抽了一口涼氣:「阿Ken﹗﹗」
黃經理腳踏地板上嘅血,整個人幾乎一仆一碌地向阿 Ken身邊滑過去。當見到阿Ken血淋淋嘅左臂時,黃經理心頭立時一沉。佢摸一摸阿Ken額頭,冰冷嘅汗水由額角滲出,蒼白嘅咀唇看上去跟死人並無分別。黃經理將面貼近阿Ken嘅鼻,嘗試感受一下佢嘅氣息,視線注視到阿Ken嘅胸口:「好彩,仲有呼吸,但好弱……」
阿琛回過神,然後衝入其中一個房間,叫著:「搵到紗布未?放喺邊度?我幫你搵。」
房入面一把洪亮嘅男聲響起:「搵緊啦,應該係呢堆嘢附近……你嚟幫我移開呢堆嘢先……」
另一邊,Fiona望住氣若游絲嘅阿Ken,再望望佢已經消失嘅左手,心裡面覺得好難過。雖然Fiona剛剛從黃經理口中第一次得知阿Ken嘅名字,但平時見到對方喺香檳做外展時,都有傾吓偈講吓笑。兩人未算得上熟絡,不過都算係一個自己認識嘅人,見到宜家嘅狀況,Fiona都好想幫忙,佢二話不說,從自己嘅白色恤衫嘅衫腳撕下一圈布,放左掌心擠壓成一團充當臨時紗布,直接按在阿Ken嘅斷肢位置。
「無論咩嘢情況,一定先幫傷口止血,否則會失血過多。」雖然已經忘記係邊個電視節目,又或者係教育電視,但Fiona記得以前曾經聽過呢段說話。
Fiona怕會令阿 Ken覺得痛而不敢太大力觸碰對方,但黃經理一手捉住Fiona,將佢隻手連同白布用力按壓阿Ken嘅傷口。
迷糊中嘅阿Ken隱約痛叫一聲,佢嘅身體已經好虛弱。
「你幫我㩒實佢個傷口,無論佢點痛都唔可以放手,知唔知﹗」黃經理異常緊張地吩咐Fiona,而Fiona都緊張地點點頭。
「有啲咩嘢可以止到血……」手足性命危在旦夕,黃經理從未如此希望自己嘅轉數可以再快啲。佢抬頭望向其他地方,想尋找有用嘅工具,但發現房間內嘅所有人都將目光注視喺自己身上。
房間內除咗毛毛同財仔外,仲有一個係地下,膝頭墊住額頭嚟坐嘅阿伯、兩個六十年代打扮嘅姨姨、一個攬住布公仔,大概五、六歲嘅妹妹,另外仲有三個男人 - 兩肥一瘦,佢哋正色迷迷咁望住Fiona,而瘦削嘅男人,手上不斷拋住一串鎖匙,發出規律但令人覺得煩厭嘅響聲。
黃經理心知呢幢大廈嘅詭秘之處,能令不同年代嘅人於同一時空集合,所以佢並無因為各人外表嘅差異而覺得好奇。當下一刻佢只想搵出幫到阿Ken止血嘅方法,但鎖匙碰撞而發出嘅金屬聲音令人注意力分散,佢覺得尤其煩擾。
「靜啲得唔得呀﹗」黃經理突然衝上前,一手搶過瘦削男人手中嘅鎖匙,大大力拋落地下。
當身處有人受傷旣嘅危難關頭,就算唔伸出援手都至少要減低聲浪,黃經理唔明白世界上點解可以有啲咁自私嘅人,眼見其他人受苦都仍然無動於中。
瘦男居然反撃,推開黃經理說:「我拋鎖匙又關你乜嘢事呀?」而其中一個體形肥胖嘅男人執起鎖匙並說:「大佬,駛唔駛幫你教訓佢?」
瘦男施施然從肥男手中接過鎖匙,用手指勾住鎖匙圈,不停轉動:「你唔係以為你大佬我搞佢唔掂呀嘛?行開啦﹗」
黃經理被推開兩步,眼定定望住肥瘦二人,佢發現瘦男手中正在轉動嘅鎖匙上有一個黑色圈,黃經理再望清楚,原來係一條黑色索帶。
「索帶……索帶……係啦…索帶呀﹗」黃經理如夢初醒,走到財仔面前問:「財仔,你有無索帶呀?我需要用。」
「索帶?有呀,我有一包係書包度,你等等……」財仔一下子就衝出去外面。
「四眼仔,你好好打呀?我龍志超想做乜嘢,你就多管閒事,托呀?好好地睇住你個跛手仔啦﹗」龍志超走過去黃經理身邊,一邊用手指篤佢手臂一邊講。
黃經理忍無可忍,一個反手捉住龍志超隻手指並用力向下屈。「哎呀呀呀……喂,斷啦斷啦……」龍志超冷不防黃經理有此一著,連連叫痛。
龍志超身邊兩個肥男見到呢個情景,都一湧上前將黃經理推埋牆邊,作勢預備打黃經理。黃經理無縮手,更加用力向下屈,龍志超直頭嗌救命。
「停手!要打就出門口打啲怪物!唔好喺我呢個地方打交!」房門旁邊一個身材魁梧嘅大叔,左手叉腰,右手攞住兩捲繃帶,向眾人喝罵。阿琛從大叔身後探頭,見到黃經理被兩個肥男捉住,佢即刻上前將肥男推開。
黃經理一放手,龍志超就立即搓擦自己嘅手指,面上痛苦嘅神情,引得其他人竊竊偷笑,而毛毛更直頭發出嘻嘻嘅笑聲。
「四眼仔,記得睇路呀﹗」龍志超連同兩個肥手下穿過暗門走出去鋪面,此時,財仔亦帶同索帶返回房間。
「黃先生,你要嘅索帶呀。」財仔將索帶遞向黃經理。黃經理抽起其中幾枝,然後返回阿Ken身邊。
「啲血仲係不停咁流,點算呀?」Fiona仍然按壓住阿Ken嘅傷口,但血已經令整塊布濕透,令Fiona手上沾滿阿 Ken 嘅鮮血。
「OK,我嚟處理……」黃經理望住索帶沉思一陣,然後轉身問阿琛:「琛,阿Ken隻斷手係邊呀?」
阿琛手拿紗布繃帶急忙地走去黃經理身邊跪低,慚愧地說:「阿Ken……佢……隻手……無咗……」
「搵唔返?」黃經理追問。
「佢隻左手……喺我地逃走時……比怪物扯斷……已經唔喺度……對唔住……」阿琛聲線抱歉,眼角有淚水湧出。佢回想同大蜘蛛爭持嘅情境,記起自己有份扯斷阿Ken隻手,雖然係逼不得已,但仍然覺得十分內疚。
黃經理定一定神,拿過阿琛手中嘅紗布,一層一層地覆蓋喺阿Ken傷口上,然後再用繃帶喺斷手位置用打「8」字方式纏緊,但血仍然繼續滲出。佢將索帶圍成一個圈,套入阿Ken斷手嘅上方位置,然後收緊索帶。
阿Ken喺迷糊之中又慘叫一聲,Fiona連忙安慰阿Ken,亦感覺十分難受。
黃經理再將另一條索帶套入再索緊,然後抬起阿Ken隻手,觀察出血情況。「用上索帶,就無得返轉頭……」佢心知止血帶會引致傷肢缺血而壞死,宜家甚至用上索帶,但同時佢亦明白阿Ken嘅左手已經無可能搵得返,目前最急切嘅係為阿Ken止血:「就算搵返隻左手都駁唔返……」
唔駛一陣,流血嘅速度開始減慢,繃帶上滲出嘅血越來越少,黃經理鬆一口氣。
「佢……點呀?」毛毛同財仔都走過來慰問。
「雖然止咗血,但之前失嘅血太多,仍然好危急,要快啲送走佢去醫院先得……」黃經理說。
「走?好笑,如果我走到我早就走咗啦,你呢位小兄弟,無行架啦。」其中一個大嬸終於開聲。
「八婆﹗你駛唔駛咁講嘢呀?」一聽到個大嬸講出咁涼簿嘅說話,毛毛氣憤地反駁。
「家下我講得唔啱咩?你咪又係一樣留喺度,夠膽你咪離開呢間鋪頭囉﹗」大嬸語氣得戚:「膽又無,又係咁救埋哂啲無謂人,你估呢度好大呀﹗」
毛毛默不作聲,握實拳頭,佢知道自己真係缺乏勇氣行出去錢虹相機鋪出面。
「哎呀……蘭姐、毛毛,你地唔好成日嘈啦,大家都係同坐一條船,應該好好相處先係嘛。」頭先喝走龍志超嘅大叔走出嚟,開聲想平息爭吵。
「德哥,唔係我想嘈架,我都係講事實啫,試問呢度邊個可以走得出去?而且呢條o靚妹無大無細自把自為,我都係幫你教訓下佢,免得佢下次又唔知救埋啲咩嘢人返嚟,暴露咗我地呢間房咋。」蘭姐反辯。
「係呀德哥﹗呢條靚妹救埋返嚟啲人都無嚟正經,你睇下嗰個女人著到咁少布,都唔方係正當人家啦﹗」另一個大嬸指住Fiona。
「阿嬸,你講咩呀﹗」阿琛都出聲加入戰團,向兩個大嬸指罵。Fiona則沒有理會其他人嘅說話,只靜靜地陪伴阿Ken。
「夠啦夠啦﹗蘭姐芯姐,你哋入嚟呢間房先啦﹗」德哥讓出身位,催促兩個大嬸。
「算啦,唔好理佢哋啦,快啲睇吓可以點救你朋友啦﹗」毛毛拉阿琛返回去阿Ken身邊。
德哥關上門,再向黃經理講:「唔好意思,佢哋兩個都係死淨把口,無句好說話,你哋唔好介意。」
「我哋都唔想為你帶嚟太多麻煩,但我哋真係好急住要走,德哥,我朋友佢真係唔等得幾耐,如果你知道可以點樣走,拜託你話我哋知﹗」黃經理滿面憔悴。
德哥搖搖頭無回答黃經理嘅問題,只露出一個苦笑嘅面容。
「即係點呀?無得走?無理由架……」阿琛追問。
德哥仍然沉默,獨自轉身離開,走入另一個房間,然後關上門。
黃經理佢地宜家身處嘅內室,基本上只係一條走廊,無窗,除咗頭上一條泛著暗黃燈光嘅光管外,並無其他東西。
兩位大嬸走後,內室又恢復後平靜。
「Ken唔可以留喺度太耐呀經理……」阿琛又再次心急起來:「你哋知唔知道點樣可以離開呢度呀?」佢轉為追問毛毛,毛毛同樣搖頭不語。
阿琛向角落裡一個從未說過話嘅阿伯走過去。
「伯伯,請問你知唔知點樣先可以離開呢度呀?」阿琛踎低以便觀察阿伯,並一邊試探地問。
「琛哥哥,無用架,我由第一次見佢開始佢就已經坐喺嗰度,無出過一句聲。」財仔對阿琛說。
「伯伯,我哋朋友急需要去醫院,我求吓您話比我地知啦有乜嘢辦法啦,唔該你啦!」阿琛拒絕放棄,繼續嘗試。
阿伯依然毫無反應,阿琛懷疑佢可能係撞聾,想行近佢耳邊再講多次。
黃經理嘅說話中斷咗阿琛嘅行動:「琛,你過嚟幫我睇住阿Ken先。」黃經理再講:「我諗德哥應該知道一啲事,只係因為某啲原因唔講,等我去再試下問多次。」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剛剛黃經理留意到龍志超手下準備出手打自己時,德哥講咗句說話:「唔好係我呢度打交。」黃經理雖然唔清楚「我呢度」嘅意思係拍呢個地方係屬於德哥,定還是呢個暗室同佢有關,但點都好,黃經理猜測再多,倒不如問多一次,應該會得到更多資料,話唔定可以搵出端倪。
黃經理吩咐阿琛捉實阿Ken隻手向上舉,然後就轉身行過去另外一間房。佢喺心入面準備好問題,便舉手敲門:「德哥,方便我入一入嚟嗎?」
等咗一陣,黃經理聽唔到房入面有任何聲音,就再次敲門:「德哥?」
因為有一門之隔,所以只隱約聽到一把沉實嘅聲音:「門無鎖。」
黃經理扭開門鎖,推門而入。裡面係一間俗稱「黑房」嘅房間,喺電子相機尚未普及嘅年代,沖晒底片就要喺黑房進行,避免光線影響菲林嘅曝光,所以黑房裡面只有一盞暗紅嘅燈泡,德哥坐喺一個角落嘅高櫈上,食指同中指間夾住一枝正在燃燒嘅香煙。
關上門後,黑房內出奇地寧靜。
「真係唔該哂你呀德哥,你之前救咗我兩位朋友,宜家又收留埋我地。」黃經理決定先打出感謝牌,常言道「禮多人不怪」,好聲好氣或者德哥會多透露已知嘅事情。
德哥吸一口煙,吐出一圈白霧:「唔駛客氣,幫得到咪幫囉,以前師父教落『有能力嘅都唔幫人,倒不如做無能嘅人算喇』,你話係咪?」德哥彈一彈煙灰再說:「你朋友止咗血未?」
「佢傷口好大,我用索帶套住斷口位置,宜家總算無再大量出血……」黃經理停一停,再說:「不過佢失血過多,需要做緊急輸血……所以我地想快啲可以送佢去醫院。」
「嗯……」德哥「嗯」了一聲後,再沒有出聲。
「德哥,呢度……係你嘅地方?」黃經理試探。
「呢度?哈哈,呢度當然唔係我嘅地方啦,呢度係錢虹嘅地方,出面寫住「錢虹相機」嘛。」德哥故作輕鬆,但語氣中帶點無奈。
「咁但係……你又搵到呢間房嘅?」黃經理再小心翼翼推進。
「其實呢度都係我誤打誤撞咁撞入嚟咋,我見呢度咁秘密,應該都唔會咁易被啲怪物闖入嘅。」德哥回應。
「一幢香檳大廈有咁多個單位,既然又唔係自己地方,就算係亂撞都應該唔係咁易搵到呢度……」黃經理懷疑德哥嘅說話,但又無證據,所以亦唔好意思去質疑。
「既然德哥你搵咗好多地方,咁請問你知唔知道邊度可以走得出去呀?」黃經理再次追問。
二人又落入一遍沉默之中。
「不如你講我知你係點樣嚟到呢度?」德哥反問,並無正面回應黃經理。
冷不防德哥嘅反問,黃經理呆一呆,腦海再次浮現之前嘅回憶。
「我本身喺香檳附近返工,為咗搵阿琛 – 即係出面嗰個男仔,所以夜晚上到嚟八樓搵佢……」黃經理語速緩慢,邊講邊整理思緒:「我記得上到去八樓,見到Fiona – 即係出面個女仔,然後……然後……」
「奇怪?點解會唔記得嘅?」黃經理再一次感到不安,佢曾經嘗試回想之前嘅經歷,但每次去到呢個片段就突然失憶。
「等等先,我想知你係邊一日上嚟架?」德哥煞有介事地問。
「尋日咋。」其實黃經理自己都唔肯定,但直覺上時間唔係過得太耐。
「尋日係指邊年邊月邊日呀?」德哥再問。
「2016年7月7日」黃經理直接回答。佢估計德哥應該知道香檳大厦嘅時空交錯問題,否則德哥唔會特別問年份。黃經理暗忖:「果然無問錯人。」
德哥深呼吸一口氣,合上雙眼。沉默咗一陣子,回過神後抬頭又問:「跟住呢?跟住發生乜嘢事?」
德哥眼神閃爍,眼框似乎湧現淚水。
黃經理見狀便無再多問,繼續敍述佢嘅回憶:「其實我都唔係記得好清楚,印象中好似記得係八樓、有道爛咗嘅門、見到Fiona,之後……之後……好似仲見到個阿伯,應該係看更……係啦……係看更阿伯,跟住我記得仲要落樓梯,好似去咗……五樓……之後仲好似打咗個電話……」
「落咗去?您記得五樓邊個單位,落去做咩嘢?」德哥似乎對五樓特別有興趣。
「…………」今次係黃經理閉目沉思,希望可以記得少少蛛絲馬跡,但無奈佢如何費盡所有「腦力」,記憶依然空白:「Sorry,唔知點解,呢段時間發生嘅事我居然一啲印象都無……我最後記得嘅感覺應該係……好凍……」
「你指去到五樓覺得好凍嗎?」德哥確認一次。
「應該……係掛……」黃經理自己都唔肯定。
德哥凝視前面嘅工作檯,顯然想得入神,黃經理無打擾德哥,獨自瀏覽黑房嘅環境。
工作檯上面放滿了好多膠盆、菲林同夾仔,仲有一枝枝嘅顯影藥水,凌亂不堪。附近有兩個高身座地櫃呈半打開狀態,裡面密密麻麻全部都係一疊疊嘅底片,估計有百幾疊。
兩條繩橫掛喺另一邊牆上,其中一條夾住三條底片,但燈光太暗,黃經理睇唔清楚底片上嘅影像。
德哥旁邊亦擺放咗一部舊式幻燈片機,黃經理回想以往未有PowerPoint時,老師就係用幻燈片機投射圖象。「呢度真係好舊……」黃經理感嘆。
「德哥?德哥?」黃經理見德哥無反應,便問:「你無事嗎?」
只係輕輕一叫,德哥卻整個人彈起,連黃經理都被嚇一跳。「係,係,我無事……只係……諗嘢諗過龍姐……」德哥以笑打圓場,令黃經理更覺得古怪。
此時,外面傳嚟一陣急速拍門聲,並有人在叫:「經理!經理!經理!」
黃經理立即回頭開門,阿琛一臉緊張叫喊:「經理!阿Ken醒咗啦!」黃經理二話不說衝出黑房,查看阿Ken情況。
黑房門被黃經理順手關上,只淨德哥一個。德哥左手摸住身旁嘅幻燈片機,「啪」一聲打開電源掣。
幻燈片機內膽正在溫熱,淡黃光源慢慢向外投射,機器已經準備就緒。
德哥從高櫈跳下來,先去反鎖木門,接著打開座地櫃門,門嘅內側貼滿唔同年份嘅標誌,每十年一個標誌,對應櫃內每一個層架。佢仰視最頂層嘅一堆菲林卷,而該層架則未有標示年份。
德哥之前花費咗大量時間逐卷逐卷菲林檢查,並將年份分類。佢從2010年至2020年嘅層架位置,抽出其中幾疊底片,放到幻燈片機上。
泛黃燈光穿過底片影像,投射到對面嘅牆上。
內容係報紙嘅新聞報導:
「2016年7月9日……
……事發的香檳大廈已經全面封鎖,不得任何人出入。今次案件乃是繼1982年「雨夜屠夫」,以及1992年「屯門色魔」外,香港開埠以來最多人死亡的連環兇殺案,警務處處長盧偉聰以及行政長官均表示震驚,並承諾徹查事件,還受害人一個公道……
已知的受害人名單:
黎月東(45歲),郭 雄(36歲),陳偉傑(28歲),林凱洋(29歲),林達証(32歲),黃兆初(35歲)……
……由於已有大部份屍體被兇手處理或棄掉,而香檳大廈人流複雜,每天出入人數太多,警方需要大量時間翻看相關的閉路電視錄影,核對受害人或失蹤者資料,在搜證方面可說是困難重重……」
德哥抽起新聞報導底片,再換上另一疊同一宗新聞嘅圖片,包括現場照片及部份受害人的生活照。
「唉……時也命也……」德哥望向門口,搖頭嘆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