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的故事: (1997.10)束縛
「姓名?」
「方角。」
「年齡?」
「二十。」
「學歷?」
「私立中學五年中七畢業生。」
「到那邊去填寫這張表格。」接待處的小姐冷冰冰的將表格遞給我。
我皺一皺眉,心中暗道:「要我填表,還要問我這麼多問題?真是麻煩!」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表格,一邊走進「等候室」。
一打開門,心中不禁嘩然。「等候室」內盡是人,個個也是西裝骨骨的。看一看自己:恤衫、牛仔褲,真是羞家!難怪接待處的小姐對我這麼冷冰冰的。面上不由得一陣刺熱,不禁低下頭,看著表格。忽然想起沒有筆,那怎樣填表?只好硬著頭皮問人借。怎料,室內竟然沒有一個人有?那他們怎樣填表?「等候室」內可是沒有一種叫「筆」的物體!那只好出去問問接待處的小姐好了!倒霉的事,真是排山倒海的來:一打開門便撞倒了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我把她手上的文件,撞得散落一地。
「對不起!」我倆異口同聲說。
「你沒事嗎?」我一邊替她拾起地上的文件,一邊說。
「我沒事。你是來應工的嗎?」她笑了笑說。
「對!不過我沒有帶筆,正想出去問接待處的人,所以才會撞倒你。真抱歉!」我把拾起的文件交還給她。
「沒關係,我沒事。對了!我借筆給你吧!」她從衣袋中拿出一個非常漂亮的盒子,盒子裝著一枝很名貴的墨水筆。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服飾跟我一樣。心中立時產生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不怕嗎?」我接過筆,端祥著說。
「怕什麼?快填表吧!」她笑著說。
我點了點頭,坐在一角揮筆疾書起來。她竟坐在我隔壁,一旁看著。
「你寫得太草了!很難看,再寫過吧!」她說著遞給我一張新的表格。我想了想,覺得有理,便從新填寫。
「你串錯了字!再寫過吧!」她說著又遞給我一張新的表格。我又非常努力地寫過。結果我重新謄寫過十次,她才點頭接收我的表格。
「原來你叫方角。這個名字很有趣呢!」她拿著我的表格一看,不禁笑了出來。
「我妹妹的名字更有趣呢!」我也笑了起來。
「她叫什麼?」
「方圓。」
她聽後便大笑起來道:「有機會,我一定要認識她!」
「無任歡迎!」我攤了攤手。
「孫小姐!」接待處的小姐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她的身邊。
「仙迪?噢!我忘記了!我是來收表格的!」她站起來說,然後對著我說:「你好!我叫孫天雯。」然後便走到其它人身邊收著表格。
我望著她的背影,覺得她的名字很熟。而且周遭的人對她極之有禮貌,「麻煩了!」、「謝謝!」之聲不絕。
我忽然想起什麼,站了起來說:「你是孫氏國際老闆的…的……」我驚訝地指著她。
「妹妹!」她嫣然一笑的走出「等候室」。
我只有呆呆的站著。苦等了三個多小時,終於輪到我面試了。打開「面試室」的門,裏面坐著一個年青有為,相貌堂堂的青年,他正是孫氏國際的老闆——孫天立。我心中七上八下的,緊張到不得了!
「他怎麼親自來?」
「你叫什麼名字?」他用標準的牛頓英語說。
「我叫方角。」我戰戰競競的回答。
他打量了我好一會兒後說:「雯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她誇獎了!我跟她只不過相處了短短的十分鐘!」
他忽然笑了起來。「雯沒說錯,你的確很有趣!」
我抓了抓頭,苦笑著。
「你以後便做我的私人秘書吧!」
「我怕我做得不好!」我低下了頭。
「那你認為你可以做什麼?」
「辨公室助理!」我衝口而出。
他聽後轟然大笑:「你真是有趣!好吧!你便做你喜歡的工作好了!明天返工!」
我紅著臉點頭答應著。我認為一定是孫天雯,所以我才能得到這份工。為了不被人看扁,我要由低做起。多麼有志氣!
今天是我第一天返工,心情不免緊張。但工作實在太容易,只是影印和整理而已,所以還沒有出錯的機會。
「第一日覺得如何?」孫天雯忽然跑過來跟我說,她是另一個部門的。
「還不賴!」我笑了笑。
「你今晚有空嗎?」她壓低聲線地說。
「有。」我反射地說。
「今晚放工,在這兒等我,不見不散!」她笑著走回去。
我的臉不禁一紅:「她這算是什麼意思?」心中暗想。
到了放工時間,我依時在等著雯。但來的人竟是孫天立!「孫先生!」我心如鹿撞。
「你怎麼還在?」
「我…我在…等人。」
「雯?」
我紅著臉點了點頭。
他皺一皺眉說:「雯真是的,又在作弄人!角,你不用等她,她不會來。」他拍了拍我的肩,然後走了。
「她在作弄我?」我心中大叫。「她只是在作弄我!」我心絞痛著等下去,結果大廈關門了,雯也沒有來。
翌日,雯一見我便說:「角,對不起,我昨晚有事,來不了!」
「用不著道歉的,孫大小姐!」我面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角?」她略帶驚訝。
「有什麼事?孫大小姐!」我不滿地說。我的確很小器,而且很記仇。
「角,你怎麼這樣說?」
「沒什麼!」
「角!」我不理她俓自做事。我知我不應怪她。只能怪我自作多情,在妄想著雯會喜歡我。到了放工時間,我偶然經過孫天立的房間,聽到裏面傳出聲音。
「雯!」
「走開!我恨死你!」
「雯!」
「走開!你騙我的!又說小貓病了!要我快回家!小貓不知多麼健康!」
「雯!那個小子不是好東西!」
「比起你,對嗎?」
「雯!」
「走開!」
雯匆匆的走出來,跟我碰過正著。「角!」她眼有淚光的抱著我。
「方角!」孫天立大叫著,分開了我跟雯。「不准碰雯!」
「是她碰我!」我糾正他的話。
「我說『不准碰雯』!」他氣得直指著我。
我的眉頭被他指得發麻。
「哥!」雯抱著她哥哥。
「她有自由交朋友!」
「你懂個屁!」孫天立竟然口出髒話。「我自小跟雯一起生活!她需要什麼,我都知道!」
「哥!」
「人大了,就會變!」我毫不在乎地攤了攤手。
「不會!」他激動地揮著手。「雯要什麼,我一定知!」
我看著他的樣子,簡直想殺人!「戀妹狂!你有病了!」
「病?我沒有!我沒有!」他果真發狂,把周圍的東西都擲壞。
我立即拉著雯逃走。然後便聽到玻璃的碎裂聲和孫天立的吼聲。但我們沒有回頭,直逃出大廈。
翌日,報紙頭條:「孫氏國際的總經理,孫天立從孫氏大廈高處墜下身亡!」我想大概在我們走後,他便發瘋地跳樓吧!真後悔沒回頭看他!在守靈夜我陪著雯。雯哭得很傷心。我不知如何安慰她,畢竟孫天立的死是我間接造成。我不忍見她哭,只好藉詞買水離開。
回來時,我看見雯正在發笑,我初時以為她傷心到瘋,但其實不然。「死得好呀!孫天立!你再也管不了我!」然後她仰天長笑。
「雯想孫天立死?我成了幫兇?」我心亂糟糟的!
我怕得辭了工,斷絕了和雯來往。我直覺告訴我︰她是個可怕的女人!三年後,雯結了婚。再過三年,雯的丈夫死了。警方拘捕了雯,因為有人見雯推了她的丈夫落樓。雯被判監十年,但她在獄中自殺,留下遺書道:「我一直在束縛中成長,我一點自由也沒有!好恨!」
雯把哥哥和老公的疼愛,當成束縛!她為求自由,殺了唯一親人和極愛她的丈夫!究竟「愛」是否「束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