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嬰兒,一直在我心裏,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啊bo,咁我走先啦。」

「去邊啊你?返屋企就等埋我啦。」

「我……我去飲杯嘢。今晚唔洗等我食飯啦。」

「早啲返啦咁,走個時打個電話比我。」





「嗯,我知架啦,你自己返屋企小心啲啦。」

說完,我便走到街上,仰起首,看著那一盞盞的街燈,像跳躍的火焰,像火焰點燃後那悠然的煙,雖只是默默在旁發出不刺眼的光線,照耀著每個「夜貓子」不斷前進的道路,照耀著每一輛趕回家的車輛,卻亦默默無聞的照亮了每個人的內心。

走著走著,走進一間店舖;街燈佇立在巷子裏,映照著這家店的招牌—「街燈」,總能給無論是遇到得意、失意的人在這裏停一停,休息一下,恍如一個人生的中轉站。

我走進店後,安靜地找了個角落坐下,老闆見狀,就行咗過黎。

「靚女,飲咩啊?」





我看著把手袖只捲到手腕的老闆,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要半打啊……」

老闆動作迅速地把半打的啤酒放在我的桌上。我沉默了一陣,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支支吾吾地問了句。

「我……可唔可以……係呢到喊啊?」

老闆見到後,隨手在旁邊取了一張摺櫈,二話不說地打開張摺櫈,坐在我對面。我此時才看清老闆的樣貌—是一個靚女,即刻令我諗起呢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只見她凝視著我,抿了抿嘴,嘴角邊有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一張瓜子臉,頗為俏麗,年紀睇落去應該都只係大我一兩年。

「梗係得啦傻妹,除咗犯法嘢唔做得,你想做乜都得,諗到乜就做咩!」

我伸手拿過一罐啤酒,「咔」的一聲打開一罐啤酒,自個兒地喝個起勁,每一口也要仰一仰頭,像是要一口一罐似的。她並沒有阻止我的舉動,反而拍了拍我的肩,便走進廚房,捧出額外的啤酒,放在我的面前,她自己也拿起了一罐,坐下來,揭起了拉環。這時有幾滴的啤酒彈到她的手袖上,她用手隨意地撥了撥,袖口因此被略略拉起來,一條又一條疤痕閃現出來,那麼觸目驚心的傷痕嚇得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我只係喺死人身上面先見過架,喺生勾勾嘅人身上面冇見過啊。

她的視線立馬往旁睥睨著我,我馬上收回視線,裝作只管喝著啤酒,絲毫沒有把目光放在她手上。她迅速地把袖口拉下來,蓋起錯亂的傷痕,裝作泰然自若地待在我身邊。

我眺望著孤零零的街燈,輕品著夜色裏悠悠湛湛的街燈,朦朧的夜色顯得更加神秘。

「點解你唔問我發生咩事嘅?」

說完,我轉個頭來,瞥見也是正在展望遠方的他,捂著啤酒,一面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啱啱咪講咗,你想做咩都得,你想講嘅就自然會講架啦!」





聽完,我便別過了頭,環視著兩側的巷口;寂靜的夜裏,休閒的遊人早已散去,只剩下疏疏落落的幾個人;剛「通頂」完的上班族、夜歸的年青人,喧鬧的社區亦變得恬謐。

「啱啱我幫完個4個月嘅bb化妝。」

她的言語中暗暗夾集著魔力,莫名讓我有安全感,使我覺得眼前的這個素未謀面的人是值得依靠的。

「4個月?點解要化妝啊?」

我頓了頓,心裏想著該如何回答。

「佢走咗啦。」

我的聲音劃破了空氣中的寂寥,無聲地為死寂的周遭朧罩上一苦澀的氣息,抬頭瞭望遠處的身影更顯悽愴。





她向我旁邊挪了挪,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掃著,安撫著我。

「個感覺一定好難受,係啊可?」

我猛地點頭,用一個難而置信的表情看著她,然後低頭灌了一大口的啤酒,黯然地道出一句。

「從來都冇人咁同我講過,你係第一個,唔好講我接觸過啲咩客然後有幾辛苦,佢地絕對唔會注意到,每個人聽到第一時間都只係好奇我份工,然之後,就會同我越行越遠……」

她亦隨著我,把最後一口啤酒一下子灌了下去,苦澀卻又帶甘甜的啤酒味充斥在喉嚨裏,讓我們都不由得抖了抖。

正當她拿過一罐啤酒時,一位新來的客人一下子握著她的前臂,便伸出另一隻手拿過啤酒桶裏僅餘的那罐啤酒,自個兒地坐下來。我眼角睨到,老闆被她突然用力也抓了抓,藏在袖口裏的疤痕應該是被扼著,傷口頓時被按著,想必其他沒有被客人壓到的刀疤亦被撐開,血跡開始滲透在袖口上,她的額角上的汗珠也快滑下來,我正想出手拉開那位客人的手,老闆就連忙縮開了,神態自若的抽回了手。她四處逃竄的眼神完全反映到她內心的不知所惜,目光一剎那瞟到空空如也的啤酒桶,便從容不迫地轉身走進廚房,拿過新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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