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廟街繁華熱鬧,人來人往,攘來熙往,小販叫賣聲不絕。
 
「先生⋯⋯先生,嚟唔嚟睇相?」占卜檔一個大叔喊着:「睇相埋邊、埋邊。」
 
「塔羅、星相呢邊。」第二檔一個女人叫道。
 
只是路過的人都來去匆匆,沒有人停下。
 
「唉,自從香港大亂之後,少咗好多人睇相。」那大叔對那占卜女人嘆道。
 




「鬼咩,咁多人喺死,大家都實際咗好多,唔信鬼神呢啲。」
 
「唉都唔好講,好彩啲怪物唔識襲擊人咋,唔係香港都亂到七彩,嗰日我留喺屋企,死都唔落樓,聽講陳師奶帶住佢成家落樓,變晒殭屍,陰公囉。」
 
「話時話你有無識嘅人變咗殭屍死咗?」女人細細聲問。
 
「我就無,聽過嗰日唔少人咁做,幾萬人左右啦,自甘墮落。」男人說。
 
「好彩香港無畀佢哋玩殘咋,大部分人都有骨氣。」她說。
 




「唉,總之生意差就係啦。」他點了一枝煙,深深吸了一口,呼出煙氣道。
 
「我哋生意差都一日仲有一兩單,你睇下隔離嗰檔先慘,日日拍烏蠅。」
 
「隔離嗰檔唔係個後生靚女咩?點解會變咗呢個後生仔。」
 
「九成九轉咗手,但佢就慘啦,日日坐成日,精神病咁畫畫畫。」
 
我坐在檔口的椅子上,睡意來襲,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抄寫符文。雖是睏蟲上腦,但耳朵還是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他們自以為說得細聲我不知道,其實我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廟街,不時都有些大叔在高歌尹光,讓我精神又為之一振,不然沉悶的生活很辛苦。
 
忽然,有二十多歲的一個男人站在檔前,身裝傳統道士服,像極出殯時破地獄的師傅。
 
「韓壬辰少保?」他說。
 
「你係?」
 
「我叫小發,北區嘅驅屍工會,有事相求。」
 
十多分鐘後,我跟他進了一間座落舊區、殘舊破燜的戲院,準備觀看一場電影。
 
我們坐在電影院的最後一排,此時將臨深夜,午夜場的人數不減,幾乎坐滿每一行,好不熱鬧。
 
「今次真係麻煩你幫手。」他點點頭說。




 
「唔緊要,多謝你場戲就真,要你陪我睇。」我吃着爆谷說,反正一段時間沒有看過電影,就當是放鬆一下。
 
「我應份嘅,之後麻煩到你幫手,可惜南門僕射唔喺度,唔係都唔會麻煩到你。」他說。
 
「唔使客氣,但點解你北區嘅事會搵到嚟廟街嘅我幫手?」我問。
 
小發這次前來,是因為幾日後要到大埔猛鬼橋驅魔,但因數目繁多,怕力有不逮,
便來請求我的幫忙,我一口答應,作為報酬就請我看一場電影。
 
「你知啦,而家出面好亂,自從大戰之後,工會要清理全港殭屍後,人手已經好唔夠。我點敢向其他工會求人手,何況你殺咗傲因,係英雄,向你請救都係吸取經驗。」
 
「唉乜說話。」
 
「何況,工會而家都四分五裂。」




 
「噢?」
 
「因為其實殭屍入侵呢件事,工會背後係好多內鬼幫助,想請屍入關,就係「屍派」,通常好多同區都係「屍派」,覺得香港淪陷,工會先會多工作、受尊重。呢件事激起兩派鬥爭激烈化,唔少「屍派」嘅人都被揪出,而家亂成一團。」
 
「呢啲工會政治鬥爭真係亂,我完全唔明。」
 
「總之你今次殺咗傲因,打亂咗「屍派」計劃,就係大英雄啦。遲啲仲要你幫手。」
 
「好好好,無問題。」
 
此時,溫度寒冷,冷得我手腳抖動,我不禁問:「嘩⋯⋯呢間戲院都幾凍。」
 
「係咩?戲院冷氣就不嬲凍㗎啦。」他不以為然。
 




「但⋯⋯」
 
燈光熄滅,全院歸暗,大螢幕燈光調亮,開始播起廣告來。
 
「你頭先話『屍派』係好多同區,咁咩區會最多?」我趁電影還未開始時問。
 
「北區。」他語氣淡然的道。
 
我皺皺眉頭,心裏打了一個冷顫。
 
「韓壬辰少保,你知唔知道,工會嘅人唔係個個都有工開,如果天下太過太平,咁捉屍人點生存?」
 
「或者轉行?」
 
「你哋啲身處廟街鬧區嘅,點會明冷清地方嘅痛,所以先有『屍派』存在。」




 
「小發,你係『屍派』,係咪?」
 
他輕笑一聲,算是沉默。
 
此時,電影廣告播畢,大螢幕出現一部古舊的電視機,那電視機只是播着雪花,發出茲茲聲,吵耳難聽。
 
「咩電影嚟⋯⋯」
 
然後,出現一個長髮披面的白衣女子的身影,漸漸從大螢幕裏,越爬越近⋯⋯越爬越近⋯⋯
 
「韓少保,我無同你講,我最拿手係養鬼,用鬼做武器。」在電影院青白的燈光照射下,他露出蒼白詭異的笑容,令人心寒。
 
這時,全戲院的百多個觀眾的頭都同時間180度扭轉,以白色的眼睛瞪着我。
 
「咁睇嚟我中咗伏。」
 
他們全部人一哄而上,來不及抽出武器,我已被他們眾人重重按着手腳,鎖住我的動作。那個長髮披面的白衣女子走近我,露出破爛的面,笑住用腐爛的手撫摸我的面。
 
「係肉體⋯⋯」她說。
 
「好快佢係你。」小發說:「怪就怪你太蠢太易信人,幾勁都好,太天真就係天真,就算係殛都不外如是,都好,殺咗殛就當替天行道。」
 
「等等等等,你知殛係咩?」
 
「當然,咪就係擁有自由意志嘅人,相傳係可以吸取屍氣嘅力量,但唔變成殭屍,帶領人類抵抗殭屍,但同時傳說,殛都係會毀滅呢個世界嘅人。」
 
「毀滅世界?」
 
「你都係去死啦!」
 
他掏出小刀,想割去我喉嚨之時,一張黃符飛出,爆出藍光,震得他的刀落地。
 
門口,長髮披肩、白衫短裙的年輕女子,她說:「唔記得叫你提防佢。」
 
「妳唔係喺醫院咩?」我問。
 
「南門蔚?」
 
「因為有人太蠢我放心唔落,驚佢拆我檔嘢,所以要提早出院。」說罷,她抽出一張符,結出手印,唸道:「靈、鏢、統、洽、解、心、裂、齋、禪。」
 
地上浮現一個圓形法陣,冒出一隻神相兇惡的天狗,提着燈籠,繫著一條飄浮的白色絲帶,身穿五彩顏色的和服,手長持刀,揮一揮手就捲走長髮女鬼和全戲院鬼魂,回到陣中。
 
餘下小發孤身一人,他沒想到自己所有的鬼仔一下消失,是低估南門的法力,嚷道:「我⋯⋯我會返嚟報仇㗎!」然後衝出戲院。
 
「使唔使追?」我問。
 
「唔使啦。」她說:「佢有排先搵得返啲鬼。」
 
「估唔到工會都有人報仇。」
 
「唔止工會,香港經過今次,殭屍佢哋都一定會報復,只會派更多比傲因高等嘅殭屍嚟。」
 
「仲有高級啲?」
 
「多的是。」她說。
 
「但妳好返晒啦咩?」
 
「關你咩事?」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戲院。
 
我急步追上,在漆黑的街道裏,她步速甚快,我好不容易追上,問:「喂,食唔食嘢?」
 
「咩?」
 
「Jollibee。」
 
「點解?」
 
「妳之前講嘅⋯⋯」我模仿她的語氣和聲音說:「『啊⋯⋯壬辰⋯⋯如果你你拍拖前,可唔可以陪我去食炸雞喔,耶~』」
 
她兩頰一紅,活像熟透的蘋果一樣,大力打了我一下,道:「我邊有你咁樣衰!唔準醜化我啊!」
 
「好啦好啦,咁我哋去食炸雞啦?妳講到我哋未來仲有咁多殭屍要對付,唔食飽邊有力打。」
 
「我而家唔想同你食啦喎。」
 
「吓,真係?」
 
「係。」
 
「真係?」
 
「係啊!」
 
「咁好啦,我同子璇食。」
 
她又大力打了我一下說:「你試下!」
 
「咁妳同我食。」
 
「唔食。」
 
「諗清楚喎。」
 
「好清楚!」
 
「咁妳幾時會同我食。」
 
「考慮下,可能一百年後。」
 
「啊,唔係呀?而家食啦!」
 
「唔食呀!喂呀,唔好追住我!」
 
月亮光光照地堂,兩個人影在漆黑街道上你追我逐纏成一團。
 
遠方正有無數不同顏色的眼睛覬覦着這地方。
 
月亮光光,小心廟街有殭屍。
 
 
第一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