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是自己最後一次去教會的彌撒。

「既然上帝係全能,點解世界上仲有咁多人要受苦?」

神父苦笑,然後還是以各種道理回答—神的考驗,神的睿智遠超凡人的考量,這些苦難是人們自己選擇的後果云云。他聽畢後也沒有說甚麼,只是再沒有回去教會,因為他知道他再不會得到答案,正如之前的提問一樣。

父親是人道機構的骨幹,相對其他人只會穿著上好西裝,在機構會所中大口大口喝著以善款購入合乎自己身份地位的紅酒,他是真真正正站在最前線進行著義工活動,協調著人力物力,務求從這地獄中拯救出最多的人。但看著父親日以繼夜的工作,開會,工作,再開會,但世界上的苦難還是無日無之,他就產生了在教會的那個問題。

「所以…你唔想返教會啦?」





他搖搖頭:「上帝係假既。如果有咁全能既存在,但佢對咁多苦難冷眼旁觀,佢簡直就係最邪惡,最邪惡既人。唔係呀…神父佢話天地萬物都係上帝製造,即係話咁多人受苦,唔開心,都係因佢而起?」

他本來是從繪本過渡到短篇小說的年齡,卻思考著這些。

「點解上帝要搞到呢個世界好似地獄咁?」

抱著他的父親卻道:「並唔係咁,我地呢個世界本來就美好到好似童話國度咁。」

才不是。





與父親一起參與人道工作,他也知道自己在生活無憂的同時有無數與他一樣的孩子生活在地獄中,戰火,飢餓,瘟疫,天災…在溫室外可是如末日一樣的永恆暴風雨。

「本來?」思想細膩的他注意到其中一個重要的詞語。

「你睇—天係咁靚,海係咁藍,食物係自然中源源不斷俾我地…創造地獄既唔係上帝,而係人類。」

「咁點解…佢地要咁做?大家好好相處,所有人都幸福唔好咩?」

父親卻笑了,那時的他不知道那是對自己天真的嗤笑。





「唔存在可以拯救所有人既方法。」

回想起那兒與父親在窗戶前看著這昔日的東方之珠,他的眼神內根本沒有半點光亮,死寂的雙瞳一邊在思考著如何拯救在世界遙遠角落中掙扎生存的可憐人,一邊憐看的看著兒子,似乎已看到了他的未來。

年月漸過,他也跟著父親的步伐加入了人道救援團體,工作得更賣力,更用心。也許把救難船的安排早一天—不,半天—不,一小時也好!也許某個負著重傷逃出了交戰區的人也能早一小時到達醫院,正因為早了這一小時接受治療而活下去!

前輩們看著這愁眉苦臉的男人在指揮著疏散內戰下平民撤離戰區的樣子,比起當年他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夜。

「你爸爸…已經走左。」秘書小姐少有的質疑他道,「你,點解唔去見佢最後一面?」

眼泛著淚光的他以衣角刷去淚珠:「我有更重要既事去做,如果係佢佢都想我咁做。」

「你永遠無可能拯救到所有人,你知架!咁做有意義咩?!」秘書質問道。





「有!!」他拍枱喝道,「我爸爸講過,我地既世界本來就係美好到好似童話世界咁!會變成咁樣完全係人類咎由自取!但係唔係講緊壞人太多,壞人做太多壞事,而係因為佔世界大多數既好人就手旁觀!佔世界大多數既好人乜鳩都唔做,就會有呢D事發生!」

他隨手抄起一些文件向秘書一扔!A4紙在空中如落英輕搖,秘書與他眼前飄過的一幕又一幕的慘劇,災難——天災也許能歸咎不幸,但是二人都明白最難處理,傷害最多人,粉碎最多家庭的都是人禍。

世界上的人二分為好人/壞人的話,好人佔了大多數。

但是世界崩壞至此,原因卻同樣也是因為他們。

永遠沒法終結的人禍並非因為壞人們的作惡,更多是因為好人的不作為。

「既然佢地咩都唔做,咁樣我就要做更多!!如果一個人道組織唔夠,就一百個,一百講唔夠,就一萬個!」

「如果係其他人,我會笑佢傻…」秘書氣勢突然溫柔起來,「但係我知道你,一定做到。」





她擁著他,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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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里程碑,而唔非終點。」在頒獎台上他以英語如是說。

那個以化學家命名的和平獎最後頒贈了給他,他也成為史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獲得這獎項的香港人。

「時至今日,即使如此多的人道救援組織於基金會下集結,合作,我們也沒能阻止到人道災難的出現。世界上每一秒,包括我們在這兒聚首的這一瞬間,都有人道災難在爆發著,有人在這本來應該美麗如童話國度的世界受著地獄一樣的遭遇,生命受到剝削,人權受到踐踏,這世界本來是不應如此!」

權貴,上流—眼前盡是這些人禍的起源。自己廢盡唇舌去得到贊助的救援船營運資金,大概只是這兒某個人一頓晚餐的價錢吧。

「人類的文明早已經發展完善,以現今的科技水平本來可以使全人類有尊嚴地生存!我們有著這樣的能力,資源,方法去令一切悲劇消失在地表上!但為甚麼到現在還有這樣多人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在座作為社會上流的諸位,科學家,富人,政治家們!你們沒有責任嗎?!」

突如其來對全場,以及收看直播人們的控訴—他們只是面面相覤,卻沒人反駁。





「根本沒有甚麼資源短缺,一切都是人禍!以我們現時的科技,具具天災根本不足以為懼,我相信以我們人類—萬物之靈的智慧,即使是世界末日我們也能活下去!」

一切都是人禍—這話卻是一語成讖。

「希望你們可以反思一下自己可以為這世界多做點甚麼,為正在受苦的人多做點甚麼,能拯救這世界的不是甚麼神明菩薩,而是願意多做一步的每個人。請記住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是美好如童話國度,我們早已有能力令所有悲劇終止,多謝!」

台下響起複雜,又有點遲疑的掌聲—因為那些上流人士知道這位來自「人道聯合基金會」的會長說得沒錯,卻也不能做甚麼。

還是—不想做甚麼?

等會兒的晚餐應該開那一年的紅酒?

「好在個化學家冇設立得罪人獎,如果一口氣得罪最多人都有獎既話我地又多一個獎啦。」現已為妻子的秘書小姐笑道。





「呢班人…」他沒有說下去,皆因太多東西想說,「等陣我係同邊個CEO食飯先?定係同世衛講東非瘟疫先?雖然佢地廢但係都要…」

身後傳來聲音。

「我已經幫你推左佢地。」

廣東話—回首一看卻是外國人。

「閣下係…」

能進出後台,是工作人員嗎?可是樣子也不太像。

「我既名唔重要。」外國人走向他,「你超越時代既理想我同我既兄弟會非常認同,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地擔任顧問,作為道德參考。」

他斷言拒絕:「我唔識你,亦無時間加入。」

「先唔好拒絕…我地有拯救全人類既方法。」

「你…地?」

「我地既名叫做先驅會。」

光是「拯救全人類」的五個字就不能忽視了。

距離世界末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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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Admin會認識到那個人的契機。

Admin很清楚自己會回想起那個人加入先驅會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被那個右手正包紮著無原無故的嘲諷,自己沒有必要—也不會與他們說這段機密級的往事。

倒是這三人為甚麼會找上門倒是勾起來自己的興趣。

「你地係咩人。」

樂園的閉路電視鏡頭從不同角度映向正東張西望的三人,其中一個看起來相當平凡,打扮有點土氣的女生倒是相當敏銳,一下子就找出了三個鏡頭的方向,向中間長得挺標緻的少女指出。

「我…我地係天使既人。」楊芷欣選擇不說謊,也不說真話,「有事要搵Admin你商量。」

「我應該已經同方舟政府,天使個D無任何瓜葛。」他稍作思考,既然他們叫得出Admin這代號,「方舟登艦機制已經完美咁運作。」

果然是他!!

「我地…」

「完美?」楊芷欣攔住詠琳的發言,「你知唔知道數碼港發生左咩事?」

她隱藏感覺到了:破綻的氣味。

「個邊應該係方舟防線附近,可以有咩事?」

看到了!

Admin這傢伙不知道數碼港已經在薄扶林水塘的崩堤完全被夷為平地,也就是說他對末世下香港的認知還在末日倒數的開首階段!

通訊科技把我們的世界變細—昔日末日倒數還沒開始之前,在美國一隻貓因為吃太飽而從梳發上失足滾到地毯上的影片可以在牠著地後二小時傳遍世界。但在舊日的香港人們是要步行一整天到墟市買日用品,甚至那個士兵為了傳遞希臘在馬拉松戰役中戰勝波斯的好消息,徒步跑回雅典報捷人們才知道打勝仗——在沒有通訊科技的世界,消息本來就甚為封閉。

末日倒數後甚短的時間內通訊網路便瓦解,末日下的人們會以燈號,聲音,甚至烽火來傳遞訊息,但即使後來重新建立無線電通訊,人們的消息也遠不及末日前的靈通,通訊最大範圍也只是地區性。

那樣看來,Admin從末日倒數開始後一直窩在這兒。

「要講既就見面再講。」楊芷欣攤開手,「係度咁樣好難講,大風到我連你講咩都唔聽得太清——我真係唔想講咩天使計劃D長篇大論。」

「…」擴音器中沉默,不知道他是斷線還是在考慮著。

「黎城堡。」

簡單三個字,楊芷欣又完成了一著棋。為了使兄長可以登上方舟,本來計劃是從Admin身上下手,後來得知天使計劃的存入後,他就便視為接觸天使們的跳板—相比起沒有任何情報的Admin,只要得到任何一個天使的認可,就得步向完美結局。

那時—她是這樣想。

「一號,你對上一次黎迪士尼係幾時?」

童話的國度暫時使三人忘記末日的血鏽味,本來就應該享受著青春的三人總算像回這年紀。

「呃。」他倒是面有難色,「又…呃,幾年前呀?係囉,一兩年,兩三年,三四年前啦嘻嘻。」

一向口甜舌滑的一號竟然這樣這樣的語窒?

「同你EX黎呀?」詠琳一語道破。

「哦~~~」楊芷欣微笑,「係點樣架佢?」

微笑中卻滲著殺氣!

「你……!?」

「黎呀,同我地分享下呀~一號。」詠琳冷不勝防的正面背刺一刀,使一號一時之間竟然相當狼狽。

「係囉,佢係點既人?靚唔靚女?係咪好大波架?」

「就普通女仔一個呀,冇咩特別,哈哈。」一號移開眼神,「唔知Admin佢係點既人呢?萬一佢有敵意既話——」

「同大波妹黎迪士尼真係開心呀真係對唔住呀我谷埋都係得個B係風景上黎講係唔夠你D前度前前度前前前度好睇…」楊芷欣好像不知道甚麼心理創傷被打開了似的,棒讀出一連串的抱怨。

「反正我有幾多EX,佢地係咩人都好,同我到最後既都一定只有你一個,阿欣。」

「…你係先好。」

「到底我係度做咩…」莫明地當了電燈泡的詠琳看看四周漸變童話,漸變浪漫的氣氛,甚至有種不如我去那邊等你們的衝動。

行過已經乾涸了的噴水池,黏埋了落葉的售票處,在花團之間長出了雜草的觀光火車站,城堡就在美國小鎮大街的盡頭。從維多利亞風間切換至上世紀的美國小城,之間卻沒有一絲的唐突或是突兀,這就是夢想家的功力。

「佢係度。」詠琳放下望遠鏡,「佢…係度等緊我地。」

Admin負責的是方舟計劃的登艦計劃。方舟計劃由聯合國,美國太空總署,歐洲太空總署等航天機構提出,當中提及「各國按自身情況分配登艦名額」—說明了就是你們自己管自己的。一個新的名詞被提出「登艦系數」,比方說香港人口780萬,方舟名額為290萬,所以登艦率的計算方式就是2.68,即是大約完全隨機抽取登艦權的話,香港每三個人就有一人可以登上方舟。

可是登艦系數2.68只是理論值,為了確保方舟可以建成,在建築,機械工程,電腦工程等等與方舟有關的專業技術的人可以優先得到登艦權,當然代價是為建舟工程出力。

然後還有醫生,廚房,保安人員等等周邊人力,他們同樣為了方舟成功發射而被需要,所以他們也有優先登艦權。

接著是有為方舟提供支援的人,比方說香港某個大型建築商,倉庫中有大量鋼鐵,燒焊工具,也有著車隊運送,那麼他們全部都會獲得登艦權,以確保他們會為方舟建造工程出力。

還未到普通人呢。

以上三大類的人為令方舟可以成功建造並發射的人,接下來就是「值得活下去的人」,例如在學術上有輝煌成就的人,對慈善工作有重大貢獻的人,擔任體制要職並可以幫助重建體制的人……方舟同樣會收容他們,為未來到達新地球重鑄人類文明作貢獻。

最後剩下的位置,才以隨機方式從沒有登艦權的人之內抽出。

這時的登艦系數早就到8.31以上了。

在許少傑眼中,這樣的分配方式的荒謬絕論的。比方說,音樂家對建造方舟沒有必要性,從事音樂專業的人可以登上方舟是絕無僅有。但是你說對人類文明中文化的一環來說,音樂是這樣沒用嗎?當然絕不是。

卻被視為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但你又能說這樣的分配計劃是邪惡嗎?

不,它卻相當正確,正確得叫人髮指。從人們之中選出最有用,最能促使方舟計劃成功並收容,排除對方舟的一切威脅,種種行動都對方舟而言都是正確的,人類要從末日下活下去也只能採取這種做法。

許少傑的方舟是理想的,方舟的方舟是殘酷的。

殘酷,卻正確。

而制訂出這種計劃的人,就站在公主的城堡之下,凝視著三人。本來以為他會是甚麼奸詐的老頭,或是陰沉仇世的中年人…卻不是。

眼前的Admin是一個大約四十出頭的男人,長得還挺…討喜?皮膚相比起同齡人更顯緊緻,頭髮雖不多卻明顯經過梳理,帶著一副圓型略細的眼鏡,穿著袖衫西褲的他手執平板電腦,卻沒有那種叫人警挑的推銷經紀的感覺。

身形顯得矮小的他看看三人:「登艦者—楊芷欣,留地者—霍詠琳,以一號為假名既楚思洛,你地到底有咩企圖。」

方舟燃料注填進度—良好。

準備工作:就諸—維生系統運作正常,全系統修正完成。

冰凍倉運作正常。
解凍實驗成功。
人工受孕實驗成功。
成功到達新地球機率:7.21%
機率上升值約為每50年2.984% 未計算人工智能自我演化提升值
方舟網絡已連接。
星之曙光伺服器同步成功。
預計方舟引擎可運作時間地球年:612年。
開始登艦程序。

距離世界末日:344天。

已向方舟會議提供建議:執行預防性轟炸。

———————————————————————————

「伏伏伏伏伏伏伏伏伏伏……」

直昇機從方舟建造區起飛,馬上除了巨大的方舟與阿拉蠟塔外一切都變得細小如模型,怒嘯拍岸,天空暗灰無光,螺旋槳捲起的勁風與南方吹來的季風夾在一起撲向機上眾人。

「華隊長御駕親征呀?」機長的聲音從隔音耳罩中的耳機部分傳來,「所以話抵你做到四個方舟護衛隊的大佬。」

「哼,本來就係應該咁樣。」他道,「坐係房吹冷氣係破唔到案,我老頂教落。」

「但係我地今日只係做預防性轟炸,即係會對住指定座標內轟炸,冇乜野做架咋!」副機長道,「話唔定趕得切睇八點半個套。」

說的自然是電視劇。

「我知道。」華SIR回答,「只係黎睇睇。」

自從反抗軍攻打赤柱監獄後,他們就再沒有回去上環的大本營,大本營的人們也一哄而散,本來浩浩蕩蕩,氣勢如虹的反抗軍就這樣消失在高樓大廈之間。不過當然那個姓許的仆制陷家產沒有放棄,而是他們已經預計到方舟政府終於動用他們絕不會有,也絕不能戰勝的武器:空中火力。所以他們分散成不同的部隊,藏身在大廈中,地鐵站中,而且還不定期轉移。

除此之外,反抗軍再無動靜。

感覺—他們在等待著不知甚麼。

「Calling阿拉蠟塔,呢度係太平山二號,已經到達座標。Over。」

「呢度係阿拉蠟,你地可以開始。Over。」

「Copy。Over。」

副機長按下一個紅色的按鈕,本來用作拯救性命的H175獵豹直升機機倉門打開,連動機械結構拉出反坦克飛彈「噹」一聲鎖定在機身外,對準轟炸座標內的地面,準度不高,但是反正不需要準度。

「依加咁樣時勢仲留係港島既一律視為反抗軍!!」 當日說出這句話的人正是坐在身後的華隊長。

「嗶」

「嘶!」

「砰—轟隆——!!」

火球冒出,衝擊波震飛一切,有瓦礫飛散到空中,慘叫聲滲在風與風之間,但這些有自己故事的人們對方舟防線後的人—只是任務罷了。

———————————————————————————

由電力工程師與機械工程師們架設的鮮風系統在地鐵管道中發出低沉的聲音,明明距離相當遠,可是因為反彈不斷的回音,即使在許少傑這邊的房間也能聽到。

腳步聲再次響起。

「係咪有消息?」在等待著的許少傑在單人沙發上坐起來,沒想到進門的還是爆爆哥。

「好失望啊?」

「嘁,又係你。」許少傑失望的躺回,「你個日唔係話我唔係人咩?話我同方舟班人有咩分別咩?仲係度做乜鳩?屌你老母個閪窿框…」

「嘩你真係小氣到…」

但爆爆哥早看得出,許少傑這傢伙面對其他人對他的批評根本不在乎,可是按大飛姐描述他在那天後還真的一直悶悶不樂,說明爆爆哥對他的指責他還真的在意。

「關你撚事咩,屌你老母。」

「好惡,惡撚到爆。」

反抗軍基本上是來者不拒,所以他們都深知在反抗軍中早已伏潛了不少的方舟政府間諜。所以許少傑所在的這據點,是經過他自己挑選,只有最骨幹的成員才知道位置,知道進入方式的更是少數,只要他一聲令下,爆爆哥別說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他的房間,他連找到許少傑也做不到。

但穿著豹紋背心的他還是這樣走進來許少傑的房間了。

「咁你黎做咩呀?方舟得返三十日左右就起飛,你仲唔去出賣我換船飛?」

「唔得閒啦,得閒先啦,又要開會又盛。」

「開會?開咩會?」許少傑這個做領頭人的也不知道有甚麼會要開。

「你話架嘛,悠悠有結果就黎搵你—」他掏出幾頁文件,文件上記錄著一系列的數字,數字大約是一千多,然後雖往下看愈低,從一千多漸變一千,再跌穿一千。

「……哈…」他仰天狂笑,「哈哈!!嘿哈哈哈!!哼哈哈哈哈!!!終於黎啦!!決戰!!」

三十分鐘後,人們全部聚集在另一段地鐵管道改建成的會議室。地圖被皺紋膠紙痴在移動白板上,上面全是亂七八糟標示與筆記;不同的角落都是桶子或者是箱子;昏黃的露營燈或是大光燈被放在角落以不同角度映亮地鐵管道,只要人走動的話就會有幾道影子在弧形上滑過。

人們面色凝重,因為都知道這會議的目的—

決戰。

首先第一個報告的人是—

「悠悠,你唔使緊張。」大飛姐笑道,「傑少接納得你,佢就會信你。」

「呢度讀多書既係你呀,」爆爆哥挺擅長這種鼓勵女兒的場面,「如果你都冇信心我地點算呀?」

她望向許少傑,在隧道內昏黃燈光的照射下他本來已兇惡的樣子更顯陰沉。何樂悠只是吞吞口水:「我…我整既太陽能無人氣壓船,順利到達左香港水域以南既…50…100…150…200…250…以及300公里。」

她轉身在地圖上打上交差,示意船的位置。

「根…根據傳返黎既數據,所有地方既氣壓都係度下降緊…」

「咁又點?」許少傑望向她,「望住我講,咁樣又點,有咩意思。」

典型的以視線收束方式消除緊張感,大飛姐突然又想起許少傑說過自己以前的理想是當老師。

「…氣壓下降,即係代表有颳風形成。」何樂悠迎上他的視線,馬上感到沒這樣不安,始終在反抗軍之中只有她好像小女孩參觀軍隊一樣站著,「亦即係傑少你所講既唯一機會,方舟護衛隊失去絕對制空權既時候。」

一隻又一隻的太陽能無人氣壓船只有一部手提電腦的大小,由太陽能板,引擎,氣壓計以及傳訊器組成,迎著風和海流飄到南邊的水域去,為的就是盡早得知颳風的來臨。

颱風,飛機起空的話會遇到危險—即是說他們的制空權再不是唯一的霸權。

「大飛鄧,你點睇?」

列席的還有大飛姐的父親,早在海上打滾多年的他自然是觀察氣象的好手。

「妹妹仔講得無錯。」大飛鄧沙啞的聲音在隧道中份外明顯,「就快打風,打到飛起個種。」

「係海流…?定雲?」何樂悠不明白沒有氣壓船,沒有氣象氣球的他如何這樣肯定。

「係經驗。」他露出因吸煙而變黃的牙醫笑道,「你地唔明架啦。」

「唔緊要,反正大飛鄧出海多過我地,佢話係我就信。」許少傑道,「距離方舟起飛得返一個月,呢場颱風就係我地最後既機會,最後既窗口,何樂悠,你知唔知個風會係邊度登陸,去到幾號風球?」

「呃…」只能觀察到氣壓下降的她沒法說清,砌出觀察船並使其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她的極限,她是電腦工程的專家,而不是大氣科學。

「登陸點應該係澳門附近,換算成風球呀?八號,最低消費。」大飛鄧幫忙解圍道,「咪咁樣啦,妹妹仔,我既都係經驗,唔可以作準,唔同你既儀器。」

最後多餘那句卻起反效果。

自己砌出的船只能讀到氣壓變化,不能判斷路徑,但那些船已經是自己的心血之作。可是大飛鄧卻連甚麼也不用做,一句經驗就是準則?要命的是大家還相信他的說法,即使與瞎猜沒甚麼分別—這樣想著的何樂悠心有不甘。

「康仔,棠哥仔,你地既人點樣?無人區既問題解決到未。」

「哈哈,我地無問題啦。」從赤柱監獄逃出來加入傑少的棠哥道,現在的他除了是赤柱監獄逃獄者們的首領外,很多武鬥派的也跟隨他,除了他外還有其他人都是昔日的江湖老大,建立自己勢力的領域風采還沒有完全消散。

「你呢,康仔?」

「……」

「康仔?!」

「我!我地…我地都準備緊。」昔日的區議員助理這時才回過神,「無人區唔會成問題。」

「無問題就好。」許少傑略略感到剛剛的失神代表著甚麼,卻不能說清,只能作罷,「機會只有一次。」

「嗯,無問題。」聽命於康仔的是眾多後援派。

空氣正在溫暖的海水上升起,隨著上升的風,雲層在相當較冷的半空中擴張,吞噬晴空,遮天蔽日。附近的空氣馬上湧進來補充氣壓變低的海面,結果又再上升形成烏雲,一團又一團雷雲在末世下擴張,風雲色變,電閃雷鳴,螺旋形的雲團在天空急速張開,碧海青天漸漸變成地球憤怒的咆吼,暴風雨正準備往末日下的那些人傾瀉而至。

眼前的Admin直接說穿三人的真名,登艦權狀態,似乎剛剛的謊言已經被識穿。

「你同思樂冰有咩關係?一號?」詠琳問。

「收聲啦。」楚思洛苦笑。

眼前的圓頭圓腦的Admin正坐在公主城堡前的空地,一張大班椅,一張茶几,一杯看來剛沖好的咖啡,他就這樣看著三人。

「事到如今都冇辦法。」楊芷欣握拳頭,「一號,詠琳,我哥哥,如果無左你地既話方舟同新地球對我黎講都冇意義,我去同佢講數!」

恍如空城絕唱,空蕩蕩的公主城堡沒有一絲童話國度的歡樂,灰暗的圍牆於烏雲下俯視著眾人,靜候他們最後的回答。

「欣,唔好。」詠琳拉住她。

楊芷欣回頭一看,才發現她眼神正變得銳利,她低頭—可是雙眼卻掃視著附近的周遭說:「伏兵,三個係右邊矮牆後面,左邊矮牆後至少有兩個,我地後面手信鋪既後巷,一個,一共六個。」

伏兵?!

「你點睇到…」一號打算望過去她所示的位置。

「唔好望!!唔好俾佢地發現!」看到差點轉了頭的一號她連忙喝道,「呼,真係…總之,呢個絕對係陷阱黎,唔好過去,阿欣。」

「後面只有一條友?沿路呢?」

「黎既時候冇。」以無限的努力把哨兵的技術磨練至極致的她一直在觀察著附近,「如果要突圍既話唔係冇可能。」

「好,既然係咁既話我行…」

「唔得。」楊芷欣打斷正在商議的二人,「我為左黎呢度,已經付出好多,犧牲好多,冇可能依加…依加先放棄。」

本來要透過Admin得到登艦權的人名還有一個「何樂悠」。

「下?但…陷阱黎…」看到楊芷欣眼神,詠琳漸漸失去勸退她的衝動,因為她深知這女生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勸退。

「即使係咁…事如今都冇可能撤退!」楊芷欣離開她的耳語,「再者,我仲有你地呀?」

「…我咪話我冇勸過你。」詠琳苦笑,「一號,講明先,我唔識打架。」

「唔需要。」一號瞪著眼前的Admin,「我識少少。」

開步向前不易,向陷阱前進更難—在末日下走到現在,走到這兒的楊芷欣沒有卻步的選擇。

「我黎學一學佢既做法呀。」他微笑著掏出一部平板電腦,「楊芷欣,90後,港大CS既研究生,專攻人工智能,嗯…父母都係登艦者,有個阿哥,留地者。你,楚思洛,90後,老豆係黑社會上曾經既名門,雖然係黑二代但係作為頭馬打手都係花痕累累,改過自新?嗯…」

看到這熟悉的動作,在末日法庭失去摰愛的詠琳眼神閃過異樣。

「無錯。你就係咁知我地既身份?」

「當然。呢個係其中一個天使既做法,大法官,你地既然講得出天使計畫我諗你地都識…」

「佢已經死左。」楊芷欣淡然道。

「……你講咩?」果然也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優勢:了解末世下世界的變化。眼前的Admin查到三人的身份—全部是過去的記錄,他不知道楊芷欣的登艦資格是失而復得,他不知道一號的名字曾經登記在登艦列表上,從那句「個邊應該係方舟防線附近,可以有咩事」開始,楊芷欣已明白他的破綻所在。

伏兵聽命於他,即是說他也是天使之一吧? 不理原因,只要不進入敵對狀態就可以了—這是楊芷欣的計劃。由其威脅,不如滴水穿石,即使得不到登艦權也要得到天使的名單。

「佢被人殺左,仲有司徒子珊—即係司徒樹禮個女,佢既天使權限落左入佢度,因為佢已經因為腦退化症好似死左咁。」楊芷欣繼續為他述說,「而繼承左天使權限既佢,亦已經被人殺左。」

「……你…應該冇理由講大話,到底係咩事。」

「先唔講點,依加天使系統已經有2個空缺。」楊芷欣俯視著他,「既然你知我係咩人,咁你可以當我黎見工——我要做天使。」

至其得到登艦權,倒不如自己得到天使的權限!

「…嘿…」

「嗯?」

「嘿哈哈哈!哈哈哈!!」Admin仰天大笑,連咖啡也差點晃出來濺到大班椅上,「你,你講咩話?佢2個死左,算,我當真,你…哈哈哈,你想做天使…哈哈,你知唔知大法官連外國外交官都要俾面佢?你又知唔知連外國總統黎,保安局上都要聽司徒先生既建議?你,你覺得,哈哈哈…」

「我可唔可以打佢?」一號問。

「唔得。」楊芷欣答。

「總之…我知你自以為好聰明,但係所有天使都有佢既功能,對方舟既作用,」他說出天使計劃的表面用處,「咁你呢?你又自問對方舟有咩用?」

對方舟而言,楊芷欣的存在是開發星之曙光的人工智能,協助決定留在地球一起迎來末日的研究者們完成計劃。

「大法官以天使權限,去保障登艦者適合登艦,唔會對社區,對方舟造成威脅,審判既事由佢黎做係最合適。」

他一邊說,詠琳一邊注意到埋伏者正在移動,她以眼神向一號示意。

「而你口中既司徒家族,係做保安,護衛起家,深受政府信任,佢地係方舟護衛隊既一大助力。」

衝突未必起於敵意。

「咁你答我,楊芷欣,我俾左天使權限你你可以為方舟做咩?」

「…」

天之驕女的沉默,印證青春的狂妄。

「天使唔係講緊你幾聰明,幾有錢,幾咁位高權用—而係對呢個社會有幾多貢獻,對仲未崩壞既世界有幾多作用。」Admin瞪向楊芷欣,面上是嗤之以鼻的表情,「你如果唔係你既專業對方舟有用,你呢個人根本無資格生存落去。」

如果不是楊芷欣連忙牽起一號的手,那一巴掌就要把Admin的頭活生生扇甩。

拆屋效應—也就是魯迅先是說的「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裡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楊芷欣根本就知道自己不會得到天使的權限—她從頭到尾都明白這點。她只是先開一個較進取的條件,然後再「折衷」回較退讓的條:三個登艦權。所以,她決不可以讓一號在這兒發爛,因為談判的目標還沒達到。

「我,無資格?」她硬是擠出幾點眼淚,「點會…」

「應該話—你會有呢個念頭,已經係荒謬得可笑。」Admin冷笑道。

對於只採取絕對合理,視人命如數字般計算的Admin來說,他們這行為是無知得可笑吧—不知道自身生命的價值,希望得到超越自己所值之事。量化一切,計算一切,為方舟指導出成功的方向,為人類指導出生存的方向,對他來說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咁樣…如果我真係想要三個登艦權,你幫唔幫到我?睇在我講左咁多外面既事你知。」楊芷欣知道這種人是受軟不受硬份上。

「三個?我睇你有少少誤會,小姐—」Admin道,「我,唔係天使。」

身任方舟分配計劃的總監的他—不是天使!!

「嗄?」詠琳明顯也吃了一驚,「但…」

如果不是天使,沒有施予登艦權的權能,那麼那些伏兵為何會在這金錢已無意義的世界中聽命於他?

看到明顯語窒的三人,Admin倒是笑了起來:「睇黎你地以為我一定係天使呀!哈哈,哈哈哈!!」

「但…就算你唔係天使…都…應該有任命天命既權力?始終成個系統都係你做出黎!」

「唔好意思,都冇,我連登艦權都冇。」Admin攤攤手,「任命天使係特首既權力黎。」

沒有天使權力—也沒有任命天使的權力—連登艦權也沒有,不知道香港最新的情況,眼前的這人只是個與世隔絕的中年漢。

「到底係邊個同你講黎搵我?」Admin雙眼卻射出銳利的目光,「一係就好大誤會—一係…佢就係專登引你黎。」

「…」

楊芷欣皺起眉頭,回想當初—張副教授…

「哼,總算發現自己中伏啦?」Admin道。

被騙了。

完完全全,被騙了!!

緊握的拳頭,真正的淚花,楊芷欣終於發現自己的行動這如此的可笑—由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越過千辛萬苦來到的雷音寺,竟然只是鏡花水月!

但是在她身上,Admin看到了—那一絲的可能性。

不屈的傲氣,面對比自己更強大者也不放棄的鬥志。

對上強者,才要尋找弱點—對上強者還要尋找弱點,是因為還沒放棄逆轉絕境的可能。

但說畢只是自己的感受,身為科學家,工程師,Admin需要去證明一下。如果是這三個人的話,想必一定可以去瓦解…

「郁手。」

「欣!」

伏兵在她心神恍惚的時候發動突襲,手執短刀的二人從較近的左面突擊,眼見刀峰馬上就要劈落去!

「噹!」

將手中任何東西也能當武器揮舞的一號奪去Admin手中的咖啡,看準較遠的一人潑去正中眼晴!清空陶杯後他手執杯耳,以杯罩向刀尖,尖峰的刀刺到更硬的陶瓷上發出沉悶的怪聲,接著他借力一扭,連杯帶刀奪去其武裝!

刀?明明如果是槍的話—

「阿一,唔好打死!」

杯子載著刀子回到他懷中,他順勢踢出一腳把那人轟飛,要不是楊芷欣喝住他恐怕那人會被直接踢穿一個大洞!

「哦?杯都得呀?」

「思樂兵!後一,左一!!」詠琳報位!

「唔!準!叫!我!思!樂!兵!」靠著她的報位,發怒的一號如背上長眼睛似的一回身就從上而下以杯子扣殺,杯子應聲碎裂,那人掩頭血流披臉就倒下!然後他順手抄起Admin的平板電腦,一板拍到剩下那人太陽穴上!

「啪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那人白眼一翻倒地,合金製作的平板電腦加上保護套使其殺傷力驚人!剩下的二人看看倒地的四人,連忙舉起手扔掉手上的刀:「投降!投降!」

「哼!」一號把碎掉的平板電腦塞回Admin手中,「成班冇食飯咁!」

「單手都已經咁…」Admin望向他的左手。

「冇人啦嘛?!想搞鳩我條女,你知咩下場啦撚樣!!」認真生氣起來的他走向Admin,孔武有力的右手探向Admin咽喉!

「如果只係三個名額,倒唔係冇辦法。」Admin望向楊芷欣,「即使我唔係天使—你都唔係。」

一號的手凝在空中,望向楊芷欣:「欣,你唔係信佢講既下嘩!佢只係唔想死!」

「…佢要殺我地既話,我地早就死左。」楊芷欣閉眼道,「只要岩岩呢班人手上攞既唔係刀,而係槍。」

「…」被這樣說的一號,也略為冷靜起來回想起剛剛的短兵相接。他們的確是一群沒有任何訓練的普通人,只是瞎拿著刀刺向三人,沒有鬥志,沒有技術,到底…

「我雖然唔知應唔應該講—但係我地可以透露一個天使既下落俾你地知,因為佢都想俾人知,甚至係愈多人知愈好。」

「愈多人…」詠琳皺起眉頭,「聽落完全就係陷阱。」

所謂陷阱當然不止是原始人狩獵那種,在現代社會中詐騙陷阱,求職陷阱等比比皆是,而這些陷阱全部都需要「愈多人知愈好」。

「唔算係。」Admin開宗明議,「佢係一場比賽。」

「比賽?」

那是在葵涌貨櫃碼頭內舉行,由天使舉行名為「方舟遊戲」的死鬥。

在那兒,方舟遊戲將會每七日舉行一次,吊臂與起重機會把貨櫃組成迷宮,所有參加者進入迷宮內後將要在迷宮內渡過七日,七日後剩下的人便會得到方舟登艦權。

「你既意思係…我搵我哥哥去參賽?」

「可以,亦可以唔使。」

「嗄?」

一個一臉倦容的哥德風女僕走到Admin身邊為他重新遞上手信鋪中的精緻陶杯,然後倒入香氣四溢的咖啡。Admin朝她點點頭後從懷中把一些皺成一團的草球交到她手中,似乎是付小費似的,她馬上如獲至寶地點頭道謝轉身離去。

「方舟遊戲最精彩既地方就係設參加者為N,登艦名額就會有N個。」

「咁咪即係所有人都可以登艦?咁使咩生還,死鬥?」天真的詠琳道。

一號眉頭一皺,他已感到這所謂「方舟遊戲」的惡意之處。

「無論最後生還既人係幾多個,名額都係N。」Admin笑道。

「即係話,如果你將所有其他參賽者全部殺死,咁所有登艦名額就歸你,任你自行分配。不過多數係剩低既生還者自己平均分配啦。」

這就是所謂方舟遊戲。

這就是天使的惡意。

「咁大家都唔殺大家,咁咪可以一齊上船啦!」詠琳道。

「你睇下楊芷欣先啦小妹妹。」Admin笑著說,「你估下末日之下,想朋友,屋企人,另一半上船既人只唔只佢一個?」

絕對不只。

光是楊芷欣一人已經至少有三人希望上船:一號,兄長,詠琳。

「痴撚線!邊個得閒同你玩大逃殺呀!阿欣!我地唔使求佢,我地去搵其他方法!」

「……」楊芷欣這次沒有順一號的意。

「阿欣…?」

「方舟就黎發射…已經無其他方法。」楊芷欣道,「阿一,我要去參加。去參加方舟遊戲!」

「講緊要殺人架!!」一號捉住她膊臂,「其他人為左得到更加多名額都會殺你!大逃殺黎架!你咁蠢既咩!」

「…我蠢?」楊芷欣呆然望住一號,「就係蠢我先企係度!就係蠢我先唔係入面等方舟起飛!我只係想大家都可以上方舟!!」

「方舟遊戲個搞手就係睇穿呢點。嘿嘿,你地繼續傾,我對你地無需要有敵意。」這傢伙連敵意也是視乎有沒有需要與否。

「講緊係大逃殺!我點可以俾你去?!」一號吼道。

「大逃殺咋嘛!陷阱咋嘛!」楊芷欣掙開他,「除左呢個方法仲點得到登艦權!仲有呀!講緊唔係普通登艦權!係連自己以外既人都可以有登艦權!連青龍!連大法官都做唔到!」

如果在一場方舟遊戲中把所有人殺盡,那麼幾乎是半個天使了吧。

惡人為了理想,可以拚上一切。

善人為了理想,也可以拚上一切—即使變成惡人。

相比起自己的利益,為他人帶來利益,去照顧身邊的人—這時害了楊芷欣的正是從兄長身上學習到的溫柔。

眼見沒法制止楊芷欣,一號遷怒Admin:「你條仆街!!」

「咁你又唔好衝動。」他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手槍,「我又冇逼佢去,你入我數?」

「阿一,停手!」

武者的身姿在半途滯止,他垂下手,握緊拳頭:「明明你可以自己走,上方舟離開呢個末日世界就得,點解你係要為左我地,去…去連條命都唔要啫!簡直係偽善!你咁會害死你自己!」

「因為有你地係身邊,比我既命更重要!」楊芷欣從後擁住他,「末日之前,俾我自私埋最後呢一次得唔得?」

「…」他沒法答應。

舉辦地點是由貨櫃組成的死鬥迷宮。

每七天舉行一次,每次七天。

所有人都可以參加,不論有沒有登艦權。

參加的人數即是登艦權的總數目。

但是即使參加者死去,登艦權也不會消失,並在七日後由所有生還者平分。也就是說,在迷宮內殺人愈多,七日後自己可以分到的登艦權就會愈多,連自己的朋友,家人也可以指名登艦。

以上—就是在貨櫃碼頭舉行名為「方舟遊戲」的死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