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世界末日:365日。

距離萬物的終焉只剩下一年,也許在悠長的歷史歲月中,浩瀚的人類史中,短短一年只是彈指間的毫不起眼吧。然而,歷史的重要性不是在乎其長度,而是在乎當中發生了甚麼,想到這點的時候—貝兒也覺得眼前的光景沒這樣空虛與無意義,在行星的臨終前,人們一定會寫下最輝煌的歷史吧。

在司徒莊園生活的四天,她開始明白到這兒的生活:每天的三餐青龍也盡可能會與「家人」們一起享用,煮食,用膳,與收拾都由管家們與女僕們完成,「家人」們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青龍以登艦權為自己築起了名為「司徒莊園」的舞台,並將自己放置到女主角的位置上。

「話咁快,就得返一年。」青龍這天也回來吃午飯,她主要工作是維繫方舟防線東翼與赤柱監獄的運作,本身位於赤柱的聖士堤凡書院對她來說很方便,「一年後個D上唔到方舟既人就要死…真係可憐,只可以毫無意義咁等死。」

「的…的確呀,司徒大小姐!」說話的是名為刷鞋堅(貝兒自行加上前二字),就是那天提醒新來的貝兒與阿凱「醒醒定定」的人,也是一直以來最熱衷於拍青龍馬屁的人,「好在我地會同司徒小姐上方舟咋!」





青龍微笑的點頭,似乎相當享受,甚至說是樂在其中。

嘔心。

相比起那邊,貝兒更擔心的是小夏。

自從被人格開始崩壞的阿凱直接告知跑馬地騎士團已然全滅的她,雖然一直都在配合著青龍的演出,但是貝兒早已經看出——她的內心早已支離破碎。

「……大家…」





青龍不在司徒莊園的時候,家人們都會被集中在「客廳」與「會所」中,這兩所地方其實是提供各種娛樂的地方,她們負責的只是呆在這兒,等待青龍回來繼續演出。

囚徒。

但是,在世界末日的前夕,於末日倒數的亂世下,接受著最嚴格的保護,享用著最高級的料理,玩著最愉快的遊戲——這與外面的末日戰局實在是難以相比的,舉個例吧,許少傑的反抗軍軍營沐浴只是用滑輪升起一大袋水,再是刀刃刺開淋浴;但是在司徒莊園可是即熱式電熱水爐,甚至還有浴室寶吹著暖風,連沐浴露,洗髮水,護髮素,洗臉奶也一應俱存——

——只要你放棄自由。

——只要你放棄自己的身份。





——只要你放棄自己的存在意義,末日下的伊甸園便在眼前,沒有戰鬥,沒有血拚,沒有硝煙,安穩的日子,等待方舟建成後馬上飛向新天新地。

誰又會反抗?誰又會逃走?

存在意義?誰又要那種東西。

寧為瓦存,不作玉碎的人多的是——不論末日與否。

「你要走既話,隨便。」阿凱在有著各種酒水零食的「會所」內坐在皮製沙發上,為自己倒了一杯不幸之年的紅酒,「你唔好阻我就得,我都唔會阻你。」

「…」貝兒很無言。

「當然,如果你威脅到我既登艦權同司徒莊園,我唔會放過你。」懦弱的他,突然眼中閃動殺氣,這垃圾就在這種時候才有這樣的氣焰。

「…你自求多福。」





「放心,我唔會督你灰。」

貝兒握緊了拳頭,眼淚在眼框中恍了又恍,即使視野化開,眼前的裝潢卻是如此華麗,叫人忘卻自己在末日倒數之下。

她站起來轉身離開,離開如魚得水,本來就習慣這種生活的阿凱,臨別時卻聽到眼前的前騎士道出了一句。

「我同外面個D人唔同,同你都唔同,係可以登上方舟既人,良禽擇木而棲,原諒我,貝兒。」

「…你唔應該問我原諒。」貝兒氣得發抖,這人那時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只是沒有了複合強化劑的她力氣連女僕也不如,「你自己諗下,高文,加拉哈德,阿瑟佢地會唔會原諒你!」

「…」阿凱沉思,「唔知呢。」

應該去看看小夏了。





而然就在她走向正在一旁發呆,根本沒有看著手上那本《石中神劍》小說的小夏時,大門突然被打開。

「司徒小姐依加要邀請大家享用下午茶。」女僕甲推開大門,然後拔出手槍上膛。

「你地有十分鐘時間換上禮服。」女僕乙按下手錶計時,「開始。」

就是因為這突然而來的演出通知,貝兒錯過了時機——錯過了修正悲劇的時機。

但這只是她的迷信,她不知道悲劇早已注定發生。

會所中的少年少女們放下手上的東西,另一邊在客廳中的人們也一樣,急急忙忙的從衣架上拉下自己的晚裝,走到更衣室中換上。作為一場表演,演員的衣服自然重要,特別是在司徒莊園的高雅氣氛下,青龍可不接受有人T恤牛仔褲和她吃魚子醬。

司徒莊園重新的是司徒家在山頂的大宅氣氛與歐遊時司徒子珊相當喜歡的歐陸式宮廷感覺,所以即使是在這兒,在青龍部隊的行動基地內,一但進入了司徒莊園的範圍,禁止大部分現代東西,這就是為甚麼在下樓的時候貝兒會聽到馬蹄聲的原因,話說——那天阿諾也是騎馬前往襲擊他們呢。

阿諾與青龍從馬背輕輕躍下,管家們把馬拖到馬房中解開彊繩使牠們休息,馬房中除了那兩匹馬外還有其他馬兒,大部分都是從跑馬地騎士團手上搶來吧,看那新建成的馬房就知道了。





「快D!仲有一分鐘!」

穿著紅色晚裙的小夏反常的成為了最早進入飯桌的人,她坐到長桌兩端有椅子的那邊,另一邊沒有椅子,司徒老爺與他的輪椅已經被女僕推到這兒,即使是他也是演員的一部分。

管家們把門關上。

寂靜———

「嘎——砰」另一扇門打開,是已經換上了居家服的青龍。

「玄武個光頭佬,如果佢再以為自己係大佬既我下次就送生髮水俾佢,過期個種!」沒想到青龍發起脾氣時卻相當像個小女孩。

「可能會生鬚。」阿諾接得相當糟。





「哈哈,咩毛都生,就係唔生頭髮!」青龍與阿諾走近餐桌,即使阿諾接話接得相當糟但青龍看起來聽到那俏皮話後心情還是好了起來。

阿諾不會參加「司徒莊園」的演出,他的舞台是在方舟會議上扮演「青龍」,現在他只會收起眼鏡站在青龍身邊待命,大概是之後再吃東西吧。

「好啦,我返黎啦咁多位~」

「司徒小姐,歡迎你返屋企~」眾人齊聲接上對白。

「上菜,上菜,餓死我啦!」青龍道,「大家今日過成點,有咩意見一定要同我講,我既屋企人即使係末日前一定要開開心心,唔似反抗軍個班人係度訓街,哈哈……小夏,你做咩?」

坐在青龍旁邊的小夏,似乎有點不舒服——嗎?青龍注意到的是這點,但是貝兒臉色鐵青,因為她這時知道自己錯失了機會!

被發現了嗎?

那麼——!!

「呼!」

小夏拔出藏在腰間削尖的牙刷頭刺向青龍咽喉!!

「死啦!!」

只要你放棄自己的存在意義,末日下的伊甸園便在眼前,沒有戰鬥,沒有血拚,沒有硝煙,安穩的日子,等待方舟建成後馬上飛向新天新地。

誰又會反抗?

有的。

「砰!」

連拔刀都不用,阿諾以閃電一樣的速度用軍刀的刀銷砸向小夏的手,牙刷飛到遠處剛好撞在女僕端進來的載著英式下午茶的托盤,閃亮的銀色托盤「砰啦」的跌在地上發出巨響!

「…」

「…」所有人呆然,當然青龍與阿諾根本不為所動。

「小夏,你竟然———」

「收聲!!」她廝叫,所有「家人」們都不知所措——除了阿凱。

貝兒在那一瞬間,看了阿凱一眼。

他別過了臉去,因為他心知肚明一件事——他,是罪魁禍首。

「青龍!!你殺左…你殺晒跑馬地騎士團既人,你殺晒佢地所有人!你…你條仆街殺晒佢地全一個人!!」

「殺晒…?」青龍思考了這二字,然後望向了阿凱,卻笑了。

他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

他捨離了自己的身份。

好吧,那的確是一種死亡。

「無錯,係我殺晒既,一個不剩。無錯…應該一個不剩,你係咩人,你點解要為左三唔識七既一班傻仔報仇?你知唔知頭先個一刺——」

阿諾拔刀,寒光凜凜。

「——代表左D咩?」青龍身上爆發殺氣,雙目如要湧出瞳焰。

「傻…」小夏先是一呆,然後執起桌枱上的餐刀大喝,「我唔係咩小夏,我係跑馬地騎士團第廿八騎士—伊萊恩(Viviane)!為左…為左佢地既復仇而企係呢度!!」

小夏自封為騎士—知道這點的只有貝兒與阿凱,因為二人知道跑馬地騎士團中根本沒有甚麼Viviane。

「…」青龍望向阿凱。

「…」貝兒望向阿凱。

「……」阿凱只是看著小夏,似乎沒有任何行動的打算。

「好啊,小…嗯,Viviane。」青龍道,「我最睇唔過眼既就係你地呢種懶有情義既關係,明明我呢度生活得更好,你地過得更舒服,點解…點解!好…既然係咁,我要將你地個所謂騎士團全滅多一次!」

「司徒小姐,我…」

「阿諾,佢既衝住我而黎。」青龍同樣執起餐桌上的餐刀,「我欣賞佢,因為我當日都係咁潛伏係南區聯合入面,我依加俾個機會佢復仇,你地全部唔準出手。」

「…」阿諾收刀,後退。

「除左貝兒,阿凱,所有人離開呢度,我既屋企人唔準見到D咁血腥既畫面。」

已宣告將會以鮮血作結—偽假的騎士與青龍的正面對決。

捨棄一切的對決。

為了曾經的一切而發生的對決。

貝兒,已捨棄騎士之名的阿凱,將會見證跑馬地騎士團的終幕。

有人為了生存而背叛一切,包括自己。

有人為了故人而放棄一切,卻同樣包括自己。

———————————————————————————————————

在末世下的另一端。

「…你就係許少傑?」年老,卻在夕陽射在羅馬柱產生的道道陰影中站得畢直的教授問道。

「無錯。」許少傑扔出一封信,「就係你搵人鬼鬼崇崇咁送信俾我?你小學三年班呀?學人傳紙仔。」

「失禮。」教授似乎是相當有學識的人,舉止也散發著與許少傑相反的學者氣識,「我既身份唔方便同你接觸,雖然我都唔會登上方舟,但我算係方舟政府既人。」

「咁佢呢?」許少傑以下巴指指站在他旁邊的女生,手上拿著雨傘與手提電腦的她一身長裙,樣子有點不像香港人。

「佢叫Ayaka,只係我既助手,教書個時會幫我準備下教材筆記,收下功課覆下電郵之類。」

「啵!」

「Ayaka...幾清脆既名,飛!!」

冷不勝防的突襲忽然出現!一直藏在旁邊的大飛姐把雙手上各自的一個玻璃瓶掟向教授!大飛姐臂勁非比尋常,甚至發出「啵」一下破空之聲!

然而,瓶快,傘子更快!

「砰!」

Ayaka以許少傑曾見過的神速揮動手上長傘!笨重的傘在她手上卻敏捷如風,一瞬間就斬落了兩個玻璃瓶,玻璃碎嘩啦的散在地上,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好快…」大飛姐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係你啊,青蛙武士。」許少傑露出猙獰的笑容。

「…」Ayaka低頭道歉,「對唔住,我只係擔心教授你既安危…唔係,根本唔使擔心,係我做太多,好對唔住…」

「許少傑,你想點。」

「你話想見我啦嘛,我咪黎左囉。」許少傑攤開雙手,「不過我同你有任何溝通,合作,咩都好,我都要一個人。」

「人?」

「佢。」許少傑指向Ayaka.

「你想我既助教?嗯…原來係咁,目標係咩人。」

只見識過Ayaka劍技的許少傑,自然只是想得到她的劍技相助。

「我雖然唔鐘意聰明人,但鐘意同聰明人講野。」許少傑欣賞他的敏捷思路,「我要青蛙武士小姐幫我斬一個人——一個叫阿諾既人。」

許少傑始終猙獰的笑著。距離世界末日:一年正

 
飯廳被清空,只剩下青龍,阿諾,貝兒,阿凱,與低著頭,握著餐刀,任由瀏海擋住眼睛的小夏。她雙手因使勁而發紅,但銀光始終指向青龍。

倒是青龍,她輕輕起另一把與小夏相同的餐刀:「可能我冇講過,其實…我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所有人,包括連阿諾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為左死去既朋友,同伴而復仇…我真係好想自己都有D咁既朋友,所以我唔會嬲你架,小夏。」她一邊把玩著刀尖,一邊望向小夏,「唔知如果我死左,有冇人會為我復仇?」

阿諾欲言,又止。

「大概都唔會有…大家係度做我既屋企人只係因為登艦權。」

「…」那個執刀的男人沒有說話。

「你要復仇既隨便黎啦,小夏。」青龍反手握刀擺出架式,「我無咁既羈絆啫,我唔會嬲你。」

「…嘿啊!!!」小夏握刀衝鋒!

「唔好呀!」

貝兒試圖喝停!但是小夏怒火已經全面爆發,她的起步的一腳使地板發出刺耳的「嘎」一聲,幾乎把打蠟得漂亮的地板踏破!她整個人向青龍殺去,就這樣看氣勢她把同樣只有一把小餐刀的青龍殺掉也不是沒可能!

但見識過青龍身手的貝兒與阿凱自然知道這絕不可能發生。

「噗!」

即使身手不如阿諾,不如許少傑,但把餐刀刺穿小夏眼珠的這件事對歷戰沙場的她來說還是易如反掌。

「啊呀呀呀——!!」

尖叫在餐廳中迴盪,鮮血的氣味揮灑到空中,小團血肉掉到地上,小夏慘叫著跪倒在地上。

「小夏!」貝兒想撲向她!

「唔準郁!」青龍一喝,阿諾舉刀指向想行動的貝兒,貝兒只好硬生生的停步。

「呀…好痛,我…我隻眼!!啊…」

小夏痛得全身發抖呻吟著,閉上的眼簾流著鮮血,但還是握住手中的小刀。

「可惜啊。」青龍冷冷的說道,「以為你咁既氣勢可以掂到我,但原來得把聲。」

「嗚…」

「點解你D咁既廢人,跑馬地騎士團都會接納你?小夏。」青龍以餐巾抹去刀尖的血水,「等我以為你會有咩友誼既力量之類,哈哈。」

青龍收起剛剛的虛假嘴臉,露出真本性。

「你…你收聲…!」

「成日睇戲都有架嘛,記起朋友既回憶,響起背景音樂,然後爆發出潛能將邪惡既敵人解決…之類既套路。」青龍站在跪地的小夏身邊,「係咪呀,跑馬地騎士團最後既騎士先生,阿~凱~」

「…」阿凱站在一角,看著眼前的慘況。

「你…你係…嗚…」小夏一手握住小刀,一手按著血如泉注的眼窩,以難以致信的眼神望向阿凱。

「佢冇同你講呀?哈哈,哈哈哈!!佢呀就係跑馬地騎士團既死剩種,最後既騎士:凱!」青龍大笑著揭露阿凱的真正身份。

「你又話…死晒既…?阿凱…你竟然就係個個阿凱…?」

即使已經被奪去一目,即使已然決意為過去憧憬的騎士們復仇,但是聽到昔日仰望,視之為救贖的騎士一員就在自己身後——小夏還是轉身望向阿凱。

「無錯呀!佢就係你一路視之為夢想個個騎士團既其中一員!」青龍看到小夏夢想破滅的一瞬間,只感到無限的愉悅,一直以來追求卻沒法得到這種被人視為家人,視為手足的欲望雖說在這虛假的司徒莊園沒有得到滿足——但在看到小夏絕望的樣子,另一種感覺卻得到完美的滿足。

視他人的夢碎為歡樂。

視他人的痛苦為愉悅。

不因為甚麼,只因為他人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羈絆,友誼,親情…空有一座司徒莊園,所有人都因為登艦權而在她身邊的青龍——所沒有的。

沒有的空虛不知不覺間轉為憎恨,青龍發現自己不是想看到「家人」因登艦權而圍住自己團團轉。

因為即使是她也從心底明白那是虛假的笑容,虛假的家人。

她是想看到自命在末日下還相信著親人,朋友,手足兄弟的人們,絕望的表情。

只有看著他人失去,青龍才感到自己滿足,看到他人與所愛自相殘殺更是享受。

只因他人擁有自己所沒有之物而誕生的惡意,過去被稱為人類七大之惡中的———

「青龍!停手!」貝兒喝道,「佢已經殺唔到你,佢已經…佢已經輸左架啦!」

「輸?贏?我其實唔在乎。」青龍把抹好的刀輕揮,走向已經重傷的小夏,「我係要呢個傻女有幾咁天真,幾咁傻,認清自己迷戀緊既係咩人!」

貝兒很想行動,即使沒可能取勝要想要擋在小夏面前,耐何阿諾手上的軍刀就這樣架在自己的頸子前,只要自己輕舉妄動的話馬上就被斬首吧!不行,一定要做點甚麼,一定有誰人能做點甚——

「阿凱!救佢呀!!」貝兒叫道。

曾經的騎士看著小夏痛苦的在地上爬向自己,明顯也受到很巨大的衝擊,他握緊著拳頭,眼角有淚水閃動:「已經…夠…」

「阿凱,曾經既騎士,依加我既屋企人。」青龍卻打斷他,「如果你企係刺客既一邊,我好難送你上方舟。」

言下之意,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他同情小夏,如果他站在小夏一邊,甚至試圖救她,馬上就會被剝奪登艦權。

「…」緊握的拳頭,緩緩放開。

「你就係阿凱,太好…太好啦…跑馬地騎士團無死晒…」

小夏在血泊中,爬向阿凱,爬向她在末日下視之為救贖的英雄們,義人們,騎士們。視野有點模糊,血紅從視野四周向中間的景像滲入,但還是能看到…找到…那昔日憧憬的其中一員…

但—是——

他後退了。

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在貝兒的視野中,青龍的視野中,阿諾的視野中——

特別是在小夏只剩下一半,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視野中,清晰無比的看到阿凱露出一臉厭棄的表情,向後退了一步。

他,竟然後退了!!

「…點解…」貝兒憤怒的低吼,「點解最後無死既會係你呢種咁既垃圾!」

「我…」阿凱似乎想解釋不知甚麼,但卻又閉上了嘴,大概是無話可說了吧。

「哈哈…哈哈哈!!」青龍大笑,「你睇下!小夏,你眼中既騎士就係咁既人!你為左佢,為左佢同伴既仇不惜連命都唔要!佢呢?佢連抱住你既勇氣都冇呀,更加唔好話咩保護你,你睇下你痴情於D咩垃圾?哈哈…哈哈!!」

「垃圾凱!你死啦去!你真係!你真係…!」一時間貝兒也為之語塞,即使讀了這樣多小說,看了這樣多電影的,卻竟然沒有找出適用於他身上的形容詞!

小夏看到阿凱後退的一瞬後,便再無往前爬,只是跪在地上,以剩下的一隻眼流淚,淚水與鮮血混和,交織的是她的悲劇。

少女騎士的悲劇。

「唔需要自責,阿凱,你咁做只係人之常情。」青龍繼續分化二人,「不過,你又真係幾唔應該既…小夏,作為你既屋企人,我俾個機會你。」

「機會?」貝兒皺眉,眼前這變態的女人一定不會這樣好心——

「小夏,用你手上既刀——殺左阿凱,我不但唔會追究你想刺殺我既事,我更加即刻會確認你既登艦權,搵最好既醫生醫你隻眼,再送你入方舟建造區等待起飛。」

同樣的手法,同樣的登艦權——想必對阿凱已經死心的她會執起小刀殺向他吧,那個垃圾凱,那個背叛自己的墜落騎士!聽到這一句的阿凱大驚,連忙抄起餐桌上的一把小刀防身。

卻—

「你當人同人之間既羈絆係咩啊,青龍!」小夏執起了刀,卻面向正等待阿凱與小夏互相殘殺的青龍。

「你…」

「我…嗚…我先唔會被你如…如願!」痛楚在侵襲她的意志,但是剩下的一眼卻燃燒著信念,「佢係騎士團既一員,即使佢點都好,都係…高文,加拉哈德佢地既同伴,佢地認同既同伴!」

「…」阿凱聽到最後一句,倒是慚愧的垂下了手。

認同…自己被他們所認同。

那些耀眼,受人歡迎,被附近的人們視為末日下高潔的存在,跑馬地騎士團的騎士們——他們視自己為同伴…

自己,在幹甚麼?

為甚麼自己會…

得到了登艦權,代價是甚麼?

「認同佢個D人死晒啦。」

「…未,未死晒。」小夏咬牙切齒,忍著劇痛,「我認同佢,終有一日佢都會認同自己,佢既者無做過D咩好利害既事…但係,我相信住——相信佢既其他騎士!」

「嘁。」青龍冷笑道,「既然係咁——」

「唔好呀—!!!」

貝兒吶喊道,但還是沒法阻止青龍一手拍開刺向自己的刀刃,接著利落地揮刀劃開小夏的咽喉,鮮血以赤霧的方式噴灑到空中,染紅了青龍一側的臉龐。

少女眼中的光彩漸漸失去,她雙腳無力支撐柔軟的身軀「咚」一聲跪在地上,接著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青龍,你講得岩…你真係一無所有…」小夏氣若遊絲的說道。

「你…」

「你殺左我…但始終你殺唔死我對騎士團既…愛慕。你以為登艦權可以令我向曾經仰慕既騎士揮刀?…咳…咳…你永遠…都唔會明白…點解自己一無所有…」

「嘿啊啊啊啊!收聲!!收聲啊!!!收聲啊!!!」

青龍發了瘋一樣揮刀向小夏的臉狂刺!狂刺了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但是小夏的靈魂早已不存在於這末世之下,她在最後的時光看到了昔日與她在一起的騎士們,他們在光明之中輕擁著的是不再是小夏,而是跑馬地騎士團的第廿八騎士—伊萊恩(Viviane)。

「嗄…嗄…」待青龍冷靜下來,才把手上的刀隨便一扔,只剩下小夏臉孔血肉模糊的屍首。

「變…變態…」

「…死到臨頭都咁撚柒串!」青龍口出惡言,一腳踹開小夏的屍首,恍如只是一件垃圾似的,「我要去沖涼,搵人黎執手尾。」

看到貝兒已經嚇傻了的樣子,阿諾知道她不會再成威脅,也收刀回鞘:「明白,司徒小姐。」

「你…」正要離去的青龍回首看著阿凱,「做得好,依加你已經係司徒莊員既一員,我既屋企人,唔好再俾呢D人影響你。」

「…多謝,司徒小姐。」他的聲線有點抖震。

一片死寂濃罩著司徒莊園,少女魂斷於此的人間地獄卻依然存在末日之下,最後的騎士造成了—也目睹了她的死,自稱為天使的惡意依然在倒數下肆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