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咗婚十幾年，好似已經唔太愛。《相愛十年》: 過（三）

翌日，阿朗出門上班。

他收到峰仔的WhatsApp：

「你琴晚咩料啊？我等你宜家番工，先敢揾你，廢事你有咩唔俾得人知。」

阿朗回覆：

「老婆叫我打電話俾你。」



「你唔係呀嘛，偷食呀？？？仲揾我過橋？」

「我冇偷食呀。但借你過橋係真嘅，多謝哂你，錫番啖先。」

「屌你老母。我喺fb見到Fiona po咗你喎，又可惜不是你、又心心。痴線，你哋翻撻？」

「唔撚係。真心，我都唔知點解佢會po。好複雜，遲啲見面講啦。」

阿朗想起，Fiona見面時的規矩和那則帖文的曖昧，大相徑庭，他疑惑。



明明她一切表現如常，又何故與他分別以後，向他人宣示二人的親密？言語之間，盡是愛慕他的婉惜之情。難道只是想呃like嗎？可是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他點進了Fiona的個人頁面，看到那則帖文的留言：

「邊個嚟㗎，新仔？」

「女神又收新兵！幾時先升我職呀T^T」

「冇見一排，又靚咗喎！！」



「C朗？？」

「根據觀察，唇色係R.A.P. 110，啱唔啱？」

這張相片斬獲四百多個讚好，其中，有Sze Sze Ching。

⋯⋯

這則帖文是公開的，和Fiona以往的「只供好友瀏覽」不同。所以，思思才會看見阿朗被標註了。

他無奈，將tag移除，不讓它出現在他的個人版面上。

然後inbox Fiona：

「做咩又po又public又tag我呀……我老婆睇到㗎。」



「Sorry…無心㗎我。」

「咁你做咩講呢啲嘢呢？有咩咁可惜？好令人誤會喎。」

「哦……T^T係咩。」

阿朗氣惱，什麼叫「係咩」？

不過，他不願再與她多說。

彼時，阿朗又收到峰仔的回覆：

「真心嘅，你咪撚搞啲咁嘅嘢。我明男人有鳩痕嘅時候，而Fiona都係難啲頂得住，但你有老婆有女㗎啦，咪對唔住人啦。」



峰仔見過思思。

有次，他來到他們家作客。思思煮了四餸一湯，很惹味；他誇了一下，阿朗答：「佢驚你上到嚟，又冇咩好食，會失禮哂喎。」

思思不好意思地笑：

「咁話哂都係你嘅好兄弟吖嘛，當然要好好招呼。」

說話時，嘴角帶動面部肌肉，酒窩微陷。

她沒有化妝，素面朝天，眉毛齊整濃密，而睫毛長長的掛在眼懸，根根分明；眼睛很清澈，雙眼皮呈扇狀，眨眼，有水光，很明亮。

「乾淨」。

這是峰仔對思思氣質的評價；再要說下去，就是温和，像不急不躁地坐在黃昏窗邊，看一場雨。



他們在客廳聊起近況，到峰仔講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了思思一下。

思思會意，講到底，她都是陌生人，可能令他不太自在，無法暢所欲言：

「你哋慢慢傾啦，我入房同棉花糖玩吓。」

峰仔肯定，她是一個好妻子，或者就是一個「好人」，既懂得顧慮丈夫的面子，也能夠不着痕跡地照顧別人的感受。即使是他這麼一個無關痛癢的路人，她尚能奉上細心體貼；何況是她最愛的老公呢。

所以，他才會配合阿朗撒謊；同時，對阿朗作出勸告。

阿朗抓頭，晦氣回覆：

「屌，我冇鳩痕，我同Fiona係朋友咋。」



「收皮啦，同ex做朋友咁威？總之你諗清諗楚，咪辜負阿嫂。」

哭笑不得。

峰仔覺得，就算阿朗真要偷食，也不要那麼低手，請不要被思思發現，倒不如瞞她一輩子。

而且，他好像明白，為什麼阿朗會和Fiona接觸。

他在想，要不要告訴阿朗。

- - -

「哦……T^T係咩。」

哦。係咩？

我想po咪po，我諗，唔需要問準你嘅。

T^T？哈。

留番俾你老婆啦。

當然，對Fiona說，發佈此則帖文是有好處的。

她搶佔了某種先機，喜歡她的人會因自慚其穢而加倍發奮，不喜歡她的人會理解她年深月久的執着和深情；最重要的是，這有效破壞阿朗和思思的關係。

Fiona想在冰涼的海游泳，故邁步踏在初夏的冰面上，不急不慢，可是已因旋轉幾許而見裂痕，以蛇形的迂迴在底部蔓延，履於薄冰的人將會達成她的目的。

其實也是吧，都幾年了，每天困在一個有小孩子呼喊的盒子裏，生活日復日，若然此刻，發現丈夫另有自己以外的世界，妻子自然起疑、猜忌。

即使，他們確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有Fiona一人溜冰。

Fiona笑，她看到讚好那張相片的人當中，有阿朗的老婆——程思思，Sze Sze Ching。

很好，阿朗老婆看見的話，應該會隱忍地生氣，但不會爆炸；聽阿朗說，她是非常淡然的人，那麼現在，總能令她傷心了吧。

那麼珍愛自家妻子嗎？

又何故以為自己手段高明，沒有真的所謂出軌，難道就沒有構成傷害嗎？

哦——

如果真的出軌，就好了。Fiona想，現在半天吊，只是她設了一個陷阱給他，而他卻無真正地臣服於自己，說到底，也並不盡興。

她不明白，阿朗對她竟然極其漫不經心，與昔日狼狽之相完全不可比，她在他身上無法獲取成功感。即使她已不惜放低身段，不斷作主動姿態，他也無動於衷，好像就真的只將她當「朋友」，沉重地和她分享心事，什麼自尊、壓力，云云，但毫無情意的流轉。她驚訝，他只欣賞她的褒揚，而他明明可以獲取更多。

但他不要。

因此，她發現，原來自信心得到滿足，是非常重要的事。

於阿朗，他常喃喃自己真心鍾愛妻子，卻有種壓力，令他只能當外人是樹洞，妻子只是夜半月光，在天上守着，不知植物吸入廢氣之多寡；於Fiona，此刻，在阿朗身上，不斷受挫，雖不至於令她懷疑自身魅力，可是，也夠她憤恨，她平生首次落敗。

可是，能令阿朗老婆起疑，或者傷心，也是一種成就。

有婦之夫、別人的東西、對自己冷淡的人、曾深愛她卻已經走出來的前度、較身邊人成熟的男子——

對Fiona來說，很吸引。

她有信心，因為她觀察到阿朗和她相處時，非常輕鬆，他是喜歡與她共對的。即使這不是愛情，可是，已夠令他的愛情受到侵略性的襲擊。

還差一點點。

還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徹底地宣告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