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咗婚十幾年,好似已經唔太愛。《相愛十年》: 紀念悲(二)
漸漸,阿朗開始習慣和Fiona聊天,不過這種習慣並非罌粟,只是,定時定候上一炷香,燒出的飄逸也夠滿足他的誠心。
有時思思進房,看見阿朗凝神捧着手機,而他之前並不會。
她好奇:
「做咩呢排成日對住部手機?睇緊咩?」
「好睇咪睇。」
他會訛言只是看看新聞,看看小狗的圖片,看看朋友的近況。
事實上,他沒有說謊,看的新聞是Fiona傳來的,小狗則是她的寵物,理所當然地,他也由此知道她的近況。
他沒有講大話,只是也沒有完全坦誠而已——
Come on!邊個夠膽誠實咁樣同自己老婆講:
「哦,我同緊個Ex傾偈呀。我哋緊係冇嘢啦,只不過好清楚大家嘅生活咋嘛,同埋佢成日都讚我,而我都勁鍾意俾佢讚呀!嗱,就算係咁,我都冇對你唔住㗎,雖然我識佢就早你幾年,雖然我曾經因為佢冇哂尊嚴,雖然佢真係好撚靚,但我哋分手之後做番朋友啦,絕對冇嘢㗎!你信我啦!」
他堅持自問,自己並不是喜歡Fiona,只不過,和她說話是挺開心的,能夠誠實、坦然,有時令他消除一天的壓抑。他將她當成樹洞,說一些思思不知道的憂愁;反正,Fiona最後也會安撫他。
他只是偶然,想起她,然後給自己一些認同感而已。
他相信,那不是愛情。所以又更有前進的底氣,既然沒有不忠,對得住自己、對得住思思、對得住棉花糖;又能情緒自洽,以更佳的狀態撞向生活,何樂而不為呢?
只要不讓思思知道,就沒有問題。
他問自己,為什麼,思思不可以是那個人,他為什麼不能和她說那麼多深沉的心事呢。
他還沒有答案。
- - -
這種生活,大概維持了幾個月。
直到,Fiona有意無意地提起,自己仍很想念他。這才出現了一些變化。
這些天來,阿朗都很沉穩地與她聊着,沒有暴露需求感。
如果她明明聊着,卻忽然消失,他也不會問:
「做緊咩?」
就隨她想回覆時才找他,他自然是毫無壓力的。
阿朗面對Fiona,像黃昏時走在一條熟悉而短暫的村路,如果忽覺疲累,可以選擇乘車回家;但同時,又可以慢悠悠地走回去,欣賞沿途石階的裂縫。
沒有壓力,沒有負擔感,也沒什麼得失心。
但是,因此,Fiona驚覺,阿朗和別人不同,幾年之後,他並不再似當初迷戀自己。
Fiona落寞。
感覺像,她身穿高踭鞋、立在中午太陽之下開揚的大街,曬得滿面都有腿腳的酸軟,她只能馬上揮手,跳上的士。
她只好發奮,不再吝嗇;和他說:
「宜家我發現,咁多年嚟,其實我只係真心鍾意過你。你同其他人真係完全唔同。」
阿朗在村路上聽見了抑揚頓挫的風,吹散了正在發酵的汗珠,感覺舒暢。
「做咩突然講呢啲?」
路邊的蘆葦草突然刮過他的小腿,嚇了他一下,癢癢的。
「因為你真係特別啩。」
他的腳步往左前方踏去,即使這樣更近馬路,至少別過了被草葉監察的不安。
「係咩?」
而Fiona,則嘗試說服司機超速駕駛,即使身處的士,還是有種眼目被日光填滿的燥熱。
「做你老婆,應該真係好幸福。」
阿朗看着眼前的直路,突然想起,家裏有人留飯給他;他猶豫,要不要跑回去?
「嗯,係嘅。」
他放棄,這一段是上坡路,跑回去,將會身水身汗,太疲憊,倒不如先享受現在的寧靜。
「我最近都有啲唔開心,好想見你。阿朗,要唔要出嚟飲一杯?」
到達,Fiona拿出錢包,看了看的士的跳錶顯示。
「可以。」
付錢、開門、下車。
「星期六夜晚?」
阿朗在路上走着,入夜,月亮的身影更明顯了;只是,他的頭頂,被路燈照耀,月光淡淡的擱置天上,不知道有什麼用。
「好。」
只是享受一下這一種閒適而已,走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靜下心來。
阿朗肯定自己不會走着走着改道,他只會回家吃飯,他是喜愛這一段歸途的。況且,飯菜會被保温,不會變涼。
所以,走慢一點吧。
他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 - -
臨睡之前,阿朗搓了搓思思的腰窩,說:
「老婆,我星期六約咗同學飲嘢。」
「邊個?」思思挑眉。
「中學同學,峰仔。」他只能撒謊。
她知道,峰仔是他的好朋友,其友好的程度令他們被誤會是同性戀。
「好,唔好太夜番。」
「知道!宜家一齊瞓啦。」
本來,思思心裏有很多話想說,想和他傾訴更多更多,譬如她的苦悶、無聊。畢竟這個開朗的他仿如初見,應更有心神聆聽她的需求,甚至滿足她。
但是,下一刻,他又抱了抱她,他的氣息塗抹了她的鼻子,分享着同一口氣。忽然,她也好像不用說什麼,莫名的也快活起來。
如此,她就知足。
月亮掛在天上,可能,真的沒什麼用。儘管如此,她仍然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