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152章 - 舊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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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章 - 舊地重遊
 
「那麼今天到這裡吧。」我說。
 




「很累啊。」男孩說。
 
 ──呯
 
筆被大力扔到桌上。
 
在夜裡的私人住宅客廳，我完成了今天的補習工作。
 
扔筆的是一位二會準考生，我作為他的補習導師，從一會跟進到現在了。
 




「程姐姐真的很會唸書，為甚麼這麼困難的概念，你可以用開玩笑的方式解得清楚易懂，技巧又相當有用。」學生說。
 
「是嗎？」收拾東西的時候，被學生問到奇怪的話題了。「哪裡你覺得有用嗎？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一點意見嗎？」
 
「我真的很喜歡你。」學生說。
 
喜歡我？
 
「學校老師總是要我們背背背，所有內容要我們背，數式要背、課文要背、證明方法要背、習題形式跟答案也要背，總之所有看過的內容都要背，但是程姐姐說過『死記硬背即是對內容不了解』，你的『原點推理』很有用啊，只要明白內容，再把最基本的一步記好，所有標準答案都可以推理出來，記憶負擔少很多了。」
 




學習不應該是這樣嗎？四兩撥千斤呀。甚麼也背，能記住多少？
 
「理科著重理解，但是學校老師教得像文科一樣，要我們不斷背誦，要他們解釋又解不通，很懷疑他們的教師資格。」
 
其實唸書應該靠自己的，但是我用補習導師的身份說，會斷了自己的生財路。
 
「唸書有竅門的，希望聽完我的講解，你能掌握讀書的方法吧，當務之急當然是考好二會；長遠說，希望我的講解能幫到你抓住讀書法，終生受用，這才是二會的最終目的啊。」我不斷說套話。
 
甚麼「教育的真意」，我能說數萬字似是疑非的話，總之我能幫助學生改善成績就是了。除了這些，我還不知道唸書有甚麼用。
 
「成績好了不少呀！中三甚麼也不會，最後一會考了C，真的謝謝你。」學生說。
 
不能滿足於C啊，我的學生。
 
「你的努力功不可沒啊，有發奮動力，我的幫助才有用嘛。」我說。




 
「今天謝謝你。」學生從口袋翻出我的薪水。
 
「那麼你努力了，有甚麼不明白，把問題記下來，下星期我再講解。」接過薪水，我說。
 
「嗯。程姐姐，今天抱歉啊，時間安排得這麼晚。」
 
學生說周末有校內活動要參加，想要調動時間，我看過時間表，只有現在的時間雙方都有空。
 
「沒關係。」我說。
 
你是僱主，時間湊合就沒問題了，難道上班族說不想上早班，就可以下午才報到？
 
「你下班了還要趕到這裡來，真抱歉。」學生說。
 




「…」
 
學生不知道我沒有全職工作的事，所有家長對我的認識都是︰有正職，工餘時間才接補習工作，希望多賺點錢。這個形象從我剛大學畢業就一直存在，我沒有刻意糾正。「那個」不是甚麼值得自豪的事，不是嗎？
 
「不要緊，你喜歡我的課，時間擠得緊一點沒關係。」我說。
 
我到學生家門前穿鞋子，學生為我打開大門，「咔咔咔」的聲音在夜深走廊份外響亮。
 
「程姐姐，回家路上小心點啊。」學生說。「最近有搶匪埋伏夜歸人士啊，走大路、快點回家吧！」
 
這幾年習慣了走夜路，要是能有甚麼意外，早就發生了。有搶匪不用上班嗎？
 
「真的長大了，懂得關心我。」我揮手說。
 
「程姐姐長得矮小，我們很擔心嘛。」學生笑說。




 
…
 
「我會小心了，我們下星期再見吧。」我踏出大門，朝電梯大堂走去。
 
按下大堂的電梯按鈕，我看著窗外燈火逐漸熄滅的夜景。
 
正常上班族這個時候都差不多到床上休息，但是我還在街上閒晃，愈想愈不像話。
 
——對人最有效的考驗，就是需要錢的時候。
 
如果我現在突然需要錢，我能拿多少？能支撐多久？
 
十多萬還是可以的，但是像老爸那種大病的開支就…不斷來回醫院的計程車車資已經不少，手術跟住院費之後是定期覆診的費用，康復進度理想之後當然是乘公車，但是手術後初期的開支仍然不小。我記得光哥付了不少。假如我現在付了當年到手術費、住院費為止的金額，還有能力付餘下的開支嗎？
 




「前設本來就不成立…手術費、住院費的開支恐怕我已經應付不了。假如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兒，可能我已經賣身去了。」
 
我想我的身體，不少人會感興趣吧？
 
想起現況，突然覺得自己蠻幸福的。所有難關都解決了，只需要面對自己的事。
 
想起在光哥喜宴上聽過的話，內心又亂起來了。
 
「前路…」
 
不如今天繞路吧，在家裡看著牆壁，不是思考的好地方。這幾天一直回想喜宴上的各種提醒，仍然想不出甚麼好方法。
 
「好，多走一點路吧。」
 
公車服務時間有限，我先搭上回寧鎮下的公車。在車上想︰反正我想靜靜思考一下接下來的路要怎樣走，一路走到今天的起點是工藝書院，不如從那裡開始吧？
 
「很久沒有在這個時間逛街了，還要逛工藝書院附近。」
 
老媽經常說︰「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在這個時間流連街上，要早點回家，遇到危險就糟糕了。」唸書時代，老媽總是要我在這個時間交代自己的所在地，好讓她安心；畢業了，這個動作消失了，自由度高了，但個人的能力沒有相應提升，變得容易放縱自己。
 
「在香城，能有多危險？」
 
我就不信有甚麼搶匪。
 
再者，到了今天，沒有甚麼能失去了。
 
我故意挑最僻靜的路走。在寧鎮下下車，走到工藝書院校門前，這個時間，理所當然地甚麼人也沒有，除了警備。
 
為了躲開警備的注意，我走到學校後門緬懷昔日。
 
那時候，的確非常青春，時間很多，目標很明確︰上大學，其他完全不用理會；現在大學畢業了，甚麼成就也沒有，想要走下去，但發現一直在中學已經出現的問題上打轉。我開始回想︰假如二會備試第一年的時候，我聽了李沛弦的話，真的停學找答案了，那麼，我會找到答案嗎？如果真的找到了，我就不用花兩年嘗試各種方法了。
 
只恨自己當年沒有這個行動力，也沒有計劃這麼長遠的事，數年後的現在，有種回到起點的感覺。真想不到，原來我努力了這麼多年，仍然徘徊在起點，究竟人定勝天是對的嗎？還是世界總是天意弄人？
 
哈…今天才問這個問題。為甚麼學生時代完結了的今天才回想中學的事？明明早已經不是那個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