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151章 - 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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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章 - 陪笑
不一樣的婚禮,不是「裸婚」,卻又不注重細節。
晚宴沒有播其他新人最喜愛,但最沒意義的幻燈片,也沒有新人講話,也沒有賓客跟新人的合照時間,甚麼也沒有,只有千篇一律的茶樓酒菜。不論是婚宴,還是平日的家庭式套餐,菜餚大同小異,反正香城己經立例禁止殘酷生產方式得來的食材,魚翅類菜式已經消失了,小時候聽說最有營養的一碗不能再期待,所以,今天除了忙,杜家奔走了一整天,就沒遺下甚麼印象。
最刺激的要算三催四請才上演的新人親吻吧?不是刺激,只是平日少見的一幕吧?光哥扭擰了三次,被杜家和歐陽家由賓客到主人家瘋狂「邀請」,才無可奈何地「碰」了嫂子的嘴巴一秒。我把這珍貴的一秒拍下來成為紀念,把影片發給老爸老媽,他們見到那一秒的重播,挺開心的,皺紋像水杯裡的波浪翻不停。
抱歉,我應該說︰「臉上的肌肉真的笑起來了」,總之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陪笑,想不到一秒也有它的威力,教人感動開顏。
喜宴吃到一半,光哥到每張酒桌跟所有賓客敬茶。
不是敬酒嗎?
嗯,不是酒,光哥甚少沾酒。
經過老爸從肝病康復一事,即使工程公司需要交際應酬,他總是竭力保持少煙酒的習慣,堅守預防勝於治療的守則。聞說,只有名貴酒類他才會動用肝臟的分解能力,啤酒那些他用「垃圾」來形容的酒類,他一定不會倒進嘴裡。
光哥倒了杯濃茶冒充紅酒,來到我坐的那圍桌,大聲說「謝謝今天賞面」,賓客公式地回應「新婚快樂」,你一口酒,他一口茶,然後當作甚麼事也沒發生,重新坐下來,我是當中一員。
緊接著是坐在杜家主人家一圍的長輩們到來敬酒。
嗯,敬酒。
我微微垂下頭,避免跟他們眼神接觸,免得他們跟我說「奇怪的話」。
同桌賓客像我的救命稻草,主動跟長輩鬥酒,鬥了兩杯,長輩就閉嘴說不行了,扔下一句「要是我還年輕,跟你鬥一打也可以」就離開了。
喜慶場合,何必較真?
吃過喜宴,來到了尾聲,賓客差不多動身離開了,光哥還在敬茶。我見到主人家的一圍有空位置,坐了過去,這時已經沒有同桌,桌布上滿是用餐痕跡,卻沒有我的碗筷。我只好抓起老媽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閉目在眉心按了幾下。
「程是嗎?已經長這麼大了!」
身後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每個音節都過不了酒精測試。
「你好你好。」我笑容可掬地說。
來者何人?
「這是你的大舅啊。」老媽提醒說。
「大舅好。」像請安一樣,我說。
所以大舅想我陪喝兩杯?
「程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大舅那聲音震耳欲聾。
你這個大叔,又說我沒有長大是不是?
「哈哈。」我陪笑了兩聲。
「甚麼時候到你啊,程?」大舅說。
「…」
畢業了的單身人士真的很討厭這個問題,但是在這種場合,他們又只有這個話題可聊。
「女兒找到男朋友了嗎?」大舅問老媽。
「現在的年輕人…你問她吧。」老媽說,然後露出一副期待的臉。
「怎樣啊,程,找到男朋友了嗎?」大舅說。
我想找女朋友。
「找對象…有點困難。」我羞紅著臉說。
老媽失望的眼神掠過喜宴的地板半秒。
「不是吧,長這麼大了,又這麼漂亮,不愁沒有男友才對。」大舅說。
套話就省一下吧,又調戲單身人士。
在交往又問甚麼時候結婚,剛結婚又問甚麼時候有小孩子,有小孩子又問甚麼時候唸大學。我問你甚麼時候抱曾孫啊。
「快點找個男友倒茶給你爸媽喝,這樣才像樣嘛。」大舅說。
茶?我每天也倒茶給他們喝啊。總是在無謂的枝節上教訓晚輩來提高自己的威嚴。
「就像你哥那樣。」大舅說。
「…」我沒有回話。
「讓她作主吧,年輕人的事我們管不了。」老媽說。
「長這麼大了,耽誤時間事大啊。」大舅說。
時間…
速度…
我點頭稱是。
「光,來!」大舅抓住路過的光哥。「你的妹妹為了你今天忙了一整天,紅包應該有吧!」
見到我完全沒有回話,大舅開始聊別的。
「我忘了,應該的應該的。」光哥說。
其實今天我沒有跟光哥聊過多少,都是老媽對我下指令。
「上前來呀,接紅包!」大舅一下就把我推到光哥胸前,然後大口喝杯中的酒。
「你的大舅今天喝了很多。」老媽跟我說,要我別介意。
「…」
「來,站好。」光哥溫柔地把我扶好。
兄妹間的身體接觸,幾年沒有過了。
「沒有紅包封。」從口袋裡拿出一大把大額鈔票,光哥惆悵地說。
「我有。」老媽說著,從袋子翻出一個紅包封,遞給光哥。
光哥抽了一張,想要放到紅包封裡。他的手微微發抖,鈔票總是放不到封裡。
我想要幫忙,但是那是要封給自己的紅包,我不好幫忙,所以放棄了。
「喝過酒?」我問。
「沒有。」光哥簡單回答。
「抖得太厲害了。」我說,然後抓住光哥的手掌。
「放手吧,你的手力也沒有,有屁用。」光哥說。
你這個…
「裙子怎麼了?」我一臉沒趣望向角落,聽到光哥問。
「剛剛…同桌的小孩子把茶打翻了。」我說。
才不是尿裙子。
「真像你的風格。」光哥說。
「…」
甚麼意思啊你!為你跑了一天還這樣跟我說話!
「來,紅包。」光哥好不容易封好紅包,遞給我了。
「你這是交文件嗎?紅包的字要向著程啊!」大舅說。
大舅好像很注意細節。
「來年發紅包還是這個樣就糟糕了!」大舅說。
「有家琪代勞呀。」光哥陪笑說。
這傢伙,只對我嘴裡不饒人。
「啊,也對!」大舅說。
「大哥,你醉了。」老媽說。
「哈哈,還沒有呢,我還能繼續喝!」大舅說。
為甚麼男人都這麼愛喝酒?明明喝得快昏倒了,還死要面子說「可以再戰十個回合」,臉都把你們出賣了。
「光哥,新婚快樂。」我說。
「嗯。」這是光哥的答話。
「…」
小氣鬼!
「來吧,光,跟我喝兩杯!」大舅抓住光哥說。
「不喝了,我不喝酒的。」光哥說。
「今天這麼高興,兩杯吧!」大舅說。
襯衫、西褲、紅了臉的舅舅,跟穿老土運動裝、拿著高腳茶杯的光哥,他們繼續到鄰桌敬茶又敬酒,敬個不停,直到散席,送走了賓客,杜家和歐陽家的嘴終於可以閉上了,無一不露出滿臉倦意。
「虛脫了…」
回到家,洗了澡,我坐在床上,待頭髮乾透。
「該怎麼辦…完全沒有進展啊…」
洗澡後精神抖擻,在漆黑的房裡,培養不出睡意。今天發生的事、聽過的話,不斷在腦海裡浮現。
我沒有放棄過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同樣的問題︰路究竟要怎樣走?
「嗚…該怎麼辦…」
抱著枕頭,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未能入眠,反正明天不用早起,其實我可以睡到九時、十時、十二時,也不會有人管,補習能準時到達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我的生理時鐘會在明早七時要自己下床,新一天會跟過往一樣。
這正是我不想發生的。
「豐富補習經驗有甚麼用…」
不幹?我連基本開支也應付不了。
幹?即是默許現況持續?
「有甚麼方法把我的手治好,這樣我就能重新出發了…」
在床上的低鳴,好像跟誰說的話語。
如果祈禱是沒用的,那麼…
「我能依靠誰?」
我能依靠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