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174
「既然你搵到我哋所在,你想同我哋做交易?」她續問。
「啊......係......交易,我想做交易。」手腳都遲鈍不少的我,從衣袋掏出生化衣製作草圖:「我要以上嘅材料......」
寶拉上前,接過草圖細閱:「......呢啲材料唔易。」
「所以先搵上你哋......」我按一下太陽穴:「話說你哋樽酒到底落咗咩,我成個人感覺好渙散。」
「落咗啲會令你感知唔到,空間同時間嘅成份,γ—羥基丁酸,聽過?」寶拉瞟了我一眼,說:「放心,呢種狀態會過,我哋都係保護自己。」
談生意的時候,把客戶弄成神志不清的也就只有他們。
「阿倫,佢要嘅嘢你覺得點?」寶拉把草圖交給另一個人觀看。
「你要我估價?」名為阿倫的男子,從幽暗處行出。
「嗯。」
「我諗,過千萬艾幣都唔係無可能,呢啲滅絕品一般地方唔會有。」阿倫說。
「呢位先生,你點稱呼?」寶拉問我。
「馬克......」
「交易進行之前,我都要確定你有口袋有足夠嘅錢。」寶拉舉起一隻手指,說:「一口價,一千五百八十萬艾幣。」
「我......」我拿出小錢袋,慢慢點算著:「五百八十艾幣就有......」
「咁可能要送返你上地面。」寶拉拍拍手,大家準備動手。
「等陣......有冇咩嘢物品,係可以抵押呢個價值。」我叫停他們。
寶拉想一想:「有,毒品、器官、子彈、槍枝、藥物、晶片、名酒、燃料、金條,你有邊樣?」
「毒品......」我的手緩慢地伸手口袋:「我有。」
還記得,之前在港安醫院幫助蒙柯亞製藥嗎。
我把其中幾顆LSD沒收了,現在終於能大派用場。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用得上。
三顆藍色的藥丸,放在我掌心上。
「呢啲係......」其他人都不禁探頭觀看。
「迷幻藥,人哋叫做LSD。」我說。
阿倫拿起其中一顆,放到眼睛前細看:「睇落似係堅野......好少雜質。」
「你係點得到?」寶拉問。
「經過一間醫院,入面拎返嚟......」
「我拎去檢查下先。」阿倫連我掌上那兩顆一併拿走去。
「咁睇嚟需要啲時間?馬克先生,你就耐心坐低等下。」寶拉說。
頭昏腦脹的我坐下來,在那木酒桶之中。
「拎啲解酒嘅俾佢。」
良久,有個商團成員拿出一碟食物過來:「馬克先生,解解酒先。」
「咩嚟?」那碟食物又紅又粉嫩,不知是什麼。
「幫助你清醒嘅嘢。」商團成員用筷子往食物一夾,它隨即發出了「吱」的一聲。
「......咩嚟?」
「打開口。」
他把那件食物,放到入我口中。
我可以感覺到那件食物是活的,牠的手手腳腳在我舌頭上蠢動著。
「咬落去,你就會清醒啲。」
我依他所言,咬了一咬,口中又發出「吱」的一聲。
我頓時清醒一點,張大了眼睛:「係咩嚟......」
「睇嚟你清醒咗啲啲。」
這口感就像咬到幼骨、咬到軟肉、咬到眼珠、咬到頭骨、咬到內臟、咬到腦組織,極之怪異,於是我低頭往碟子上一望,才發現是剛出生還未大的幼鼠!
「嗚......」我不禁吐出,那在我口中已咬得血肉模糊的幼鼠:「你俾啲咩我食......」
「正統叫法,係叫「三吱兒」,係咪清醒咗好多。」
我抹一抹嘴:「食咗呢啲唔清醒就假......」
肉體雖然還是很沉重,但精神已強行清醒不少。
我在黑鼠商團巢穴待上了一陣,都開始受不了這裡的環境,黑暗我可以接受,但臭氣沖天又悶熱的地方就難忍。
他們長年累月這裡生活,到底是如何做到?
經過阿倫的一番檢測,他們有結果了:「呢隻迷幻藥係真,如果開俾康城班窮奢極侈嘅二世祖嘅話,可以開個天價。」
「嗯......既然係咁,你願意拎宜三粒LSD,嚟做交易條件?尊貴嘅客人。」寶拉望向我。
「我都無拒絕嘅理由。」
「既然係咁,交易就成立,完成之後會有專人通知你。」寶拉打個眼色,讓黑鼠商團的成員們把我按下到酒桶中,為合上木蓋留個位置:「你上返地面之後,記憶可能會有啲模糊,但係正常,只要記得我哋做過交易就得......」
我再次被關到木酒桶中,我很想說自己行出去便可,但相信他們為了掩藏確實位置,都不會讓我這般做。
接下來,木酒桶內部又搖搖晃晃的,被人運送離開。
渡過一番波折和折騰,木酒桶的搖晃才停止,在完全清醒後我才推開木蓋爬出酒桶。
我回到地面了,那白刺刺的陽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同時,我剛才的記憶變得極為模糊......
明明不過發生在上一秒,但下一秒又好像瞬間轉移到這裡來。
要是把持力不足的人,可能真的會以為剛剛只是一場夢。
黑鼠商團......
真是奇怪的交易方式。
在完全清醒後,我才得知自己被放在邊境大廈寶仁樓的後巷。
既然要等他們通知,我想至少都要一星期時間。
於是這段時間,我有回去大本營查看一下噴火槍的進度。
愛紗是設計了,不過製作要交去松木村。
說起來,我都有超過一個星期沒回到港島區。
原本我以渡假的心情到來,怎料逐漸有心急如焚的感覺,想回去看看病獵協會。
因為無所事事,我主要都是出入跟自己相關的地方──病獵公會。
可能白鯨的關係,我待在那裡,有一種待在家裡的感覺。
儘管人事已非,初始成員幾乎死絕。
但這裡傳承下來的第二代病獵,還是謁我時刻感受到作為病獵一份子的榮譽。
我有時會閱讀白鯨的文章足足一整天,尤其是管理公會和病獵精神那一方面。
恰巧碰上鯨學派病獵訓練的話,都會不其然過去指導一、兩句。
我不是那種有教無類良師,但身處於病獵公會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形同白鯨,過著他以往在公會的日常。
即使肉體死透腐爛了,精神還是深入到我深心處。
他的光芒依然沉默地發亮,
為我指引著前路。
「下次你可以配合腿法去攻擊,短刀最忌攻擊中斷,你要利用快捷且無間斷嘅攻勢,令對方無辦法招架。」我又不經覺地,指導起一位鯨學派病獵。
「好......」病獵又再凌厲地揮刀。
奎斯見我不時指導病獵,便特意走來:「你可以索性留喺到做教官。」
我淡淡一笑:「我好快就唔得閒。」
「咁你可以去病獵學校教下書,喺嗰到教至少有錢收,當賺下外快?」奎斯說。
「你好似有喺嗰間學校到教?」我反問。
「有,每個星期教兩日咁,其餘時間都交俾其他教官。」
「當係打發下時間,都可以。」為免有寄人籬下之感,我接受了。
「就咁決定,晏晝我有堂,一齊過去。」
下午時分,我和奎斯來到病獵學校前。
這是第二次到來,上一次把某個毒蟲的孩子,放在這裡給人領養。
「奎斯校長早晨!」看更亭的阿姨打招呼。
「哈,午安啦阿姐。」奎斯回他一句。
在行入校園前,就有一群年青的學生站到走廊,從上而下觀看我們進來。
「校長嚟啦!」、「去禮堂。」、「喂,上堂啦!」走廊的學生們紛紛叫嚷。
「原來你係校長。」我說。
「學校係我同賴桑建議起,咁校長當然係我。」奎斯答。
「咁賴桑呢?」
「佢係校監,處理校內事務多,我教嘅堂都係大班堂,全部人一齊教。」
「原來係咁。」
我和奎斯行上梯級時,已聽見樓梯出現頻頻的上落聲,學生們正往禮堂集合。
「佢哋又見到我出現先集合,呢個已經係常態嚟~」
我和奎斯很快就來到一樓的禮堂,當他推開禮堂大門時,那接近一百多名的學生早就全部集合,在禮堂站好一列列。
「校長好!」他們同聲地喊。
「午安,咁多位。」奎斯行上講台,直接介紹我:「呢位係馬克老師,嚟緊會得閒教下各位。」
「馬克老師係教咩?」台下的人問。
奎斯輕輕一笑,坐在桌子上:「佢咩都教到,佢係病獵教科書嚟。」
大家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沒有多餘的提問。
簡單介紹後,奎斯的大課堂便開始了。
相對於病者的知識和體能的訓練,奎斯教的東西比較深奧,那便是「煉金術」。
所謂煉金術,就是利用病者身上的素材,再通過化學的方法,製作出另一樣物品。
例如,舌女的唾液含有高濃度的酸性、病嘴的唾液含有極強的黏性、病牙的牙齒可製作鋒利的武器,大鼻釋出的氣體中有機會含有珍貴的氫氣、大眼的視網膜可用作研究、病獸的皮甲可製作防具。
因為將軍澳區的高階病獵教官不多,像奎斯富有經驗的人,通常會一個大班教導所有人。
「上堂教嘅嘢有冇人記得?」奎斯打開自己的小筆記本,給學生一條問題:「垢手嘅配方。」
「大耳110克嘅耳垢、三分一杯水、一滴病嘴口水。」台下一名學生答。
「嗯,咁佢功用係?」奎斯繼續問。
「塗上喺手套,兩隻手就可以癡住牆身爬行。」一名女學生回答。
「正確,咁加三分一杯水嘅原因係?」奎斯問到底。
學生們很主動回答:「稀釋其他材料嘅黏性,咁就唔會癡實喺牆壁到。」
居然還有這招!?甚至在病獵協會,我都未聽過有人能煉製發明到這個功用......
「好,同學請留意白板!」奎斯望向我,我知趣地把白板從後台拉來。
基於剛才的新發現,我都不自覺地進入了學生模式。
病者的知識是我最感興趣的事情,能讓我定著腦瓜聆聽一個人冗長地授課。
這課堂我聽足了兩個小時,連禮堂上的學生都顯出疲態,奎斯才讓他們小休一會。
「各位,可以休個息先。」奎斯說足兩小時,應該更辛苦。
奎斯宣佈小休後,原本坐得累人的學生們,當下伸個懶腰,各自找自己的朋友去。
而我在這裡的朋友,就只有奎斯。
我第一件事,是去問他:「垢手靈藥,真係有宜樣嘢?」
「哈哈,你未聽過都唔出奇。」奎斯在小腰包中,拿出一小瓶黃緗緗的藥劑:「我靈感來自於一次俾舞者踢走咗把劍,如果將佢塗喺手套上,咁以後拎劍就唔會咁易脫手,後嚟我將材料份量繼續嘗試調配,終於搵到埋適合爬牆嘅份量。」
「可以試下?」我像發現新玩具的小孩。
「隨便。」奎斯拋個手套個我。
我戴上手套後,扭開垢手靈藥的瓶蓋,瓶內土黃色的像是藥膏。
我塗滿兩手掌心,讓它風乾一分鐘,然後便往禮堂一面牆壁跑去,在貼牆之前高跳,伸手拍在牆壁上。
「啪」
我用力地拍打牆身,神奇的事便發生了。
我塗了靈藥的那隻手掌......居然真的穩穩貼在牆壁上。
即使全身感受到無形的重力正拉我下去,可當我第二隻手貼牆時,就有兩個支點撐住。為了試驗其功效,我繼續往牆壁上爬,就像蜘蛛那樣。
不過隨著爬牆長度,掌上的藥膏亦逐漸變少,我可以明顯感覺到,有欲要跌下的趨勢,有次更差點手滑了。
安全起見,我爬落一點,兩腳便往牆壁一踩,身子用力傾後,脫離黏力的固定。
「呯」著地。
「有唔有趣?」奎斯見我使用得不錯。
「我以為用舌女酸液同病嘴嘅黏液已經係極限。」
「噓,我試過用佢爬完學校對面橦旭輝臺大廈,不過途中要不斷咁補充藥膏,如果唔係就會跌死,同埋好考手臂嘅耐力。」奎斯暗地說出自己驚人的成就。
「呢個就係鯨學派。」奎斯淡然一笑,伸出姆指向門口:「去食啲嘢先?」
「都好。」整天都沒吃過什麼。
在我和奎斯落到去學校地下,有蓋操場有個小食部,裡頭販賣些簡單的食品。
「王嬸,今日有咩咬下?」奎斯像個熟客來到小食部。
「有豆乾啊,要唔要試啲?」王嬸單手插著腰,站在小食部中:「都整得幾入味。」
奎斯看一下我,舉出兩隻手指:「就要兩舊試試。」
「好嘅奎斯校長。」
王嬸轉了身,用餐紙包著兩塊今天特製的豆乾。
「我估唔到有生之年,仲會食到出自小食部嘅嘢。」我說。
「七年前我都估唔到自己會由一個海關人員,變成一個喺學校教書嘅校長。」奎斯聳一聳肩,帶笑接過兩塊豆乾:「人生就係轉幻無常。」
他給了我一塊,這豆乾足足有巴掌大。
「嗯。」我和奎斯都咬上一口。
唔......果然很入味。
我們吃著豆乾的時候,小食部旁一部荒廢的汽水機後方,有三名疑似學生的人士,正在討論不當的事情。
「喂,不如一陣直接走堂?」
「喂!我都想啊,聽埋啲無聊煉金術,有邊鬼個又真係會咁得閒殺完病者,再慢慢採集佢啲身體,再辛辛苦苦咁整成藥劑嫁!」
「咪係,直接用手上把劍殺完咪算,複雜哂病獵成件事。」
我聽到之後,已經想動腳到他們三人面前。
可奎斯不想我理會,讓我任由那些孩子胡說。
「呵,由佢哋吧。」奎斯一邊吃、一邊笑。
「佢哋咁認為唔緊要,最怕佢哋將呢個觀念......影響其他學生。」我說出自己的看法。
奎斯聽完都點點頭:「......嗯。」
如是者,我便來到他們三人面前。
三名男學生,都身材精瘦的人。
「呃噫嗰個代課老師......」有個認出我。
「點解要走堂?」我問。
「你聽到哂......?」他們有點怯場。
「答我問題。」我說。
「咁嗰堂真係無用啊嘛!你會唔會拎拎下把劍殺病者,突然拎瓶藥劑出嚟扔啊?吓!你答返我問題啦不如!」他打個比喻。
「你有冇試過俾大量病者逼到窮途末路?你有冇試過手上嘅武器俾病者整爛咗?你有冇試過......入坑口嘅病者之都?」
「......」三名學生一時無言。
「出面嘅世界唔係你哋幻想嘅一打一對決,你永遠唔會知下一個轉角位,有幾多隻病者等緊你。」我盯著他們雙眼。
「哈,我只係知自己喺學校嘅劍術係拎A級,我亦都只係知呢個世界實力就代表一切。」其中有個人,居然有勇氣反駁我:「而你只入咗嚟學校,一日都無嘅老師。」
我湊近他面前,幾乎貼住他的胸膛:「要比下?」
說到比試,那人兇惡的目光頓時放緩不少,好像沒意料到我會這般說。
「喂,君喬,上返去上堂啦......」另外兩個小跟班,拉一拉他的手。
殊不知,君喬一手用力推開了他的伙伴:「比就比。」
「喂......你唔好咁啦......等陣俾奎斯校長責怪啊......打考官同老師好大鑊嫁......」君喬的伙伴尚在勸說他。
「我批准。」此時,奎斯走出來了。
「噫......」他的兩名伙伴一見奎斯,立刻無語。
「我未驚過,就等你領教下我。」君喬眼神真的不可一世。
剛好,有個恰恰下來想買零食的學生見到這幕,馬上就趕到禮堂通知大家。
不出一會,一樓走廊就聚滿要看戲的學生。
正好,方便我下個馬威。
我和君喬轉移腳步來到去操場上,好讓這場劍術對決光明正大的。
「要用真劍定木劍。」第一件事,我先問他。
君喬低沉一哼,以為我在威嚇他:「真劍,傷到你嘅話唔好怪我,馬克。」
「期待你嘅表現。」我伸手握住,奎斯分別交給我們的刀劍。
我的劍,是日本武士刀。
而君喬的劍,是手半劍。
「M,盡量唔好傷到佢筋骨。」奎斯特意跟我說。
「我盡量睇住。」我直視君喬。
「仲要係我擅長嘅手半劍......」君喬往劍上反光處細看,神情已沉醉在勝利當中:「要投降嘅話,記住叫得大聲啲。」
「係嗰個貴族區嘅學生君喬......」、「聽講佢用劍好厲害,細細個就訓練過。」、「仲有嗰位新老師!」、「點解佢哋會對打嘅!?」學生們議論紛紛,這是好事。
至少,刺激到聽書聽得昏昏欲睡的學生。
「今次對決係我特意批准。」奎斯嘆氣輕笑,站在我們中間:「輸贏由我定義,我唔會偏頗。」
「如果我贏咗?我會得到啲咩。」君喬刻意高聲問,讓其他人聽見。
「可以走一世堂......」奎斯想一想覺得這條件不太吸引,於是又改成:「可以即場無條件畢業,附加推薦你成為「皇家病獵」。」
學生們都驚呆了。
「皇家病獵......!?」
「每年得一個名額......」
「贏咗就可以即刻做......艾寶琳皇室御用病獵......」
「如果真係贏咗,咁真係前途無可限量。」
奎斯又說出我的獎勵:「如果馬克老師你贏咗,你又想要咩?」
「我?我要佢用垢手靈藥,爬上對面橦旭輝臺。」我指向身後的大廈。
即是,奎斯曾經爬上過的大廈。
「好......」君喬抬頭望一望大廈,看到它的高度後不自覺吞嚥了口水:「反正我唔會輸。」
「咁,戰鬥開始!」
奎斯宣佈。
戰鬥一展開,君喬雙手就握住劍柄,謹慎徐徐地靠近。
我採取霞構的架式,劍尖下沉而向後傾,默默等待敵人的到來。
「你驚緊啊?定係隻腳開始發麻。」君喬好大的口氣。
我看他服裝都不便宜,應該是出身貴族區的富家子弟。
君喬接近到一定距離後,腳步突然加快,躍到半空自轉斜砍。
我彎下頭顱,避開他的第一劍。
君喬的腳尖才剛著地,下一秒又躍到半空轉身斜砍,反覆使用同一招數。
這次,我必須向後急退一步,方可躲開攻擊。
「嘿!」君喬再度做出同一個動作,揮出同一樣的砍擊。
只是我退後了一步距離,他的腳尖需要更使力地傾前斜砍。
「呼──」他揮出劃破空氣的一刀。
這腰力和身法,都甚為上乘。
我有必要反制了。
我將武士刀直舉格擋,因為半手劍的砍擊肯定強大,我還要將另一隻手放在刀背,好讓刀子不會脫手飛出。
「咚噹!」
擋住了,半手劍砍落的力量,直接就湧到武士刀之中。
我虎口發了一定的力量穩住餘震,然後兩臂向前一推,把君喬稍為推開。
半手劍才剛被推走,他就馬上用另一隻手握住劍的刃身,把劍尖指向了我的胸口,作出了突刺的姿勢。
他想......
「嗖──」君喬向前一刺!
他真的想,
殺了我。
「嘩啊......」走廊上的同學,都看得觸目驚心。
還好,我長年與病者糾纏之下,使得緊急翻滾之技極為精通,一見危險我便會毫不猶豫地,往一旁翻滾過去。
「啊嗄!」君喬雙臂如蛟龍轉彎,持劍往我翻滾的方向再刺過去。
蹲著半身的我,定目凝視他的眼光,手中握著的武士刀都準備就緒,在他進入攻擊範圍一刻,立即揮斬。
君喬眼光突然恍動,他似乎注意到自己下著的失誤,那隻握在刃上的手,手指將會被我全數砍斷,但現在要收勢都太遲了,於是他更不惜一切的全速刺來,即使身體會因為過度傾前而失去平衡跌倒。
跌倒,在任何殊死戰當中,都屬大忌。
既然他採取了全攻策略,我就順應他的意思,把背部貼住地面,然後雙腳舉高踩在其腹,不讓他完全傾來,最後往他脖子揮刀一砍......
此刻,無論是他的眼睛、嘴巴、鼻孔,無一不表現出恍惚,那是身體即將認知自己死亡的徵兆。
在揮斬那瞬間,刀刃尚未把他頭顱割下的一刻,我快速反手以刀背擊斬他的脖子。
一般而言,武士刀鋒利的只有一面。
較為鈍的那邊,則為刀背。
以刀背攻擊的話,可以將殺傷力大大降低。
「呯」低還低,傷害還是有的。
脖子被刀背砍中的君喬,身子立即就往一邊自動跌到,下意識地按住自己頸側的傷口。
勝負已分。
觀戰的同學們都喘著大氣,彷彿自己都經歷完一場戰鬥。
「我諗勝負都好明顯?」奎斯抱著手過來。
君喬張大眼睛,七分驚恐中,帶著三分呆滯。
可能是知自己落敗,還是自己險些喪命,又或者兩者皆是。
「無......唔得......」君喬眼神聚焦一點,口中唸著:「我唔會輸......你明明一開始係輸俾我......你明明......」
走廊上的同學,都對戰果感到好奇。
「點解勝負會幾秒逆轉......」、「君喬明明一直都打得好好......」、「破綻位喺邊啊?」、「哇......宜場戰鬥好快完,但感覺好壓迫。」、「我個腦完全都跟唔上......」
「你無一直贏。」奎斯俯視君喬,說出答案:「而係呢個世界,有一種人專門應付逆境戰,對佢哋嚟講,處於下風只係平常事。」
「你喺學校可能天下無敵,但去到外面就唔同。」我站起來,凝視落敗的君喬。
「噫......」君喬暗暗咬著牙,眼裡全是憤懣。
「非常好,將呢份不甘用喺病者身上。」我給他拍掌。
在大家面前輸掉的君喬,抬頭往走廊上的同學一望,接著又往我本人一瞪,便憤然地離開學校。
「走?真係可惜,仲想講你係個可造之才。」
「好,繼續上堂!」奎斯拍拍手,跟走廊上的學生說。
看戲的他們,這才漸漸回到禮堂去。
「呢幾年,有冇人贏到你?」奎斯見學生都走了,這才插住腰問。
「有。」我點點頭,說:「只係仲未遇到。」
有賴這場戰鬥的幫助,我在學生之間的知名度迅速提升。
作為新任的兼職老師,大家都很樂意且感興趣的上我堂。
有次落堂的時候,更有位女同學故意留了張我的肖像畫在桌子上,讓課室裡最後走的我收下。
那是我紮著馬尾髮,站在黑板前教學的模樣。
轉眼間,我在學校經已任教了一星期。
我每天都在等待黑鼠商團的消息,來學校當什麼病獵老師的,都只是不希望成為病獵公會的蛀米大蟲。
來打發時間,培育一下未來病獵也不錯。
至於病獵協會那邊,我是不太擔心。
畢竟,入面人才太多。
就算我不在,相信那些大病獵們都會自己管理好。
「M,一陣放工有時間?」奎斯入來班房詢問。
「有。」我答。
「咁一陣搞掂埋啲手尾,學校門口等,今晚有員工聚會。」
「員工聚會?」
「都係啲病獵導師一齊食個飯咁,你唔會拒絕呱?」奎斯搭住我的膊頭。
「應該、可能、我諗,唔會。」
這晚下班,奎斯果然在門口等著我走,那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天寒地凍,最好係去食啲暖嘢。」奎斯打個眼色,示意可以出發了。
我全程跟著奎斯走,跟他去到新都城中心三期的一間店子吃飯。
這商場一到夜晚,就燈光輝煌的。
不說的話,會以為來到日本的商店街。
有賣鞋類、洋服、家庭用品等等的雜貨店。
茶、餅、水果等點心店家,都能在這裡找到。
一般來說,商場所賣的貨品,質素都比攤檔的好。
電能源罕有的年代,大家都以點火的燈籠作為照明,反而為商場內增添了一些祭典的特色。
「又話係員工聚會?」途中,我問。
「喔,賴桑佢哋一早到咗。」奎斯說。
「賴桑?佢都有嚟?」又一位老朋友。
「呵,今次聚會佢提議。」
在商場經過一番輾轉,我們來到二樓一家顧客不少的食店中。
「應該已經有檯,姓賴。」奎斯跟門口的小職員,說。
「好,請跟我嚟。」小職員為我們帶路。
這食店的氣氛不俗,雖然沒有經過華麗的裝修,只是把食物的牌子掛在牆壁,但顧客們熱鬧的聊天聲,已反映出食店有多舒適。
「哈佬,嚟遲咗。」奎斯一到步,就跟大家打聲招呼。
這檯聚會人數有足足六人之多,加上我和奎斯,就總共八人了。
其中,有兩個更是我認識的,便是賴桑和瑜小六。
「咦,你係嗰位......」瑜小六馬上指住我,似乎認出了:「扔低個細路喺學校嘅病獵?」
奎斯循例介紹我一番:「無錯,佢叫馬克,係學校嘅新老師。」其實在前來的路上,我就提醒過他要以假名介紹我。
「你好你好。」其他我不認識的病獵導師,他們則簡簡單單打個招呼。
因為這廂座都坐滿人了,店家小職員特意拉了兩張椅子給我和奎斯坐下。
「馬克先生。」賴桑刻意加重「馬克」兩字的讀音,來跟我打招呼:「好耐無見,自從五年前。」
相信他都已經猜出,我是誰了。
「嗯,生活安好?」我望向賴桑。
他雖坐著輪椅,他腿部肌肉沒有萎縮的跡象。
可能跟瑪希一樣,有恆常地為雙腿按摩?
「呢杯酒,我等咗五年。」賴桑為我的小杯,倒上了麥芽啤酒:「總算有機會同你乾杯。」
「嗯。」我握上杯子,跟他碰杯。
「叮」
一飲痛快。
醉人的酒精彷彿勾起了,當日我們在病者之都出生入死的畫面。
「係呢,馬克老師係教咩?」一位我不認識的教官問。
奎斯代我回答:「佢係教......你可以話佢咩都教。」
「我係教草藥學。」那位老師自我介紹:「我叫杜濟安。」
接下來,他們一個一個介紹自己的,直至到瑜小六。
「我叫瑜小六,教長矛同病者行為學。」瑜小六抿嘴一笑。
「你好,瑜小六老師。」我點個頭。
「係呢,馬克老師,我聽講你教訓咗一個學生?」杜濟安說起。
「嗯。」我夾起桌前的雜菜,開始進食。
「嗰個好似係......君喬?」另一位導師說。
「哈,佢係同學入面嘅明日之星嚟喎。」
「佢呢啲貴族區嘅細路,入嚟病獵學校都係因為太悶,想有人同佢玩下啫。」有位手臂粗壯、髮型狂野的考官笑著說:「小六呢,你點睇?」
「我覺得......佢傲氣太重,挫下都好。」
「不過佢宜家連學都唔返。」奎斯說。
「佢呢啲咪唔輸得囉。」
看來,大家都很贊成我。
在晚上最為黃金的八至十時,大家就邊吃著小菜,邊聊著些日常事。
例如,那位小有名氣的野病獵「肖徒」被抓、康城倖存區那邊發生連環兇殺案、反對派領袖白月草的行動、艾寶琳哪裡有好吃的烤魚等等......
直至到,賴桑說出一個重磅消息。
是關乎我們眾人。
「星期日......」賴桑慎重地,道出一字一句:「艾康會嚟視察病獵學校。」
在座的老師得知消息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錯愕、慌忙之色。
只是呼吸和全身都靜止了。
沉默片刻,奎斯才開腔問:「原因?」
「從皇室打聽返嚟嘅情報講......有個皇室臣子覺得國家每年撥款俾病獵學校,皇室就應該要好好審核下佢哋導師嘅實力,否則就係浪費公帑,應該減少開支,於是佢提議派皇室首席騎士──君立,去挑戰我哋學校其中一個老師。」賴桑凝視桌上的杯子,那酒水正映照著自己憂慮的樣子:「艾康本身都係個窮奢極侈,湛湎荒淫嘅人,對於呢種有趣嘅提議,佢好快就同意咗。」
「唔......距離星期日,仲有四日。」奎斯點頭細思。
「皇室嘅頒令通常開始前三日內就會收到,理論上你哋聽日就會收到通知,我只係早一步收到風。」賴桑說。
「咁嗰個君立,賴桑你知唔知係咩來頭?」杜濟安問。
「保護艾康嘅皇室第一護衛,艾寶琳禁衛軍菁英。出身貴族區、身高六尺、全身鎖子甲加身、精通劍藝,多次為皇室斬殺過反對派行兇嘅刺客,係個唔可以睇少嘅人物。」
「咁我哋......」杜濟安望向座上的各位:「派咩人出去。」
大家你眼望我眼,似乎都對這場挑戰感到壓力。
但不知為何......
我總覺我事情到最後,又將會是我出場。
「我係藥草學,無理由要我拎住啲藥草扔佢嫁......」杜濟安事先退縮。
「我用矛,如果我出場......」瑜小六想說點什麼。
「我吧!」那位坐在最入面,外表甚為粗獷的導師主動提出:「我係教劍,我最無資格推卸呢個責任。」
「仲豪,你確定?」奎斯再問一次。
「我有信心,就算贏唔到,都唔會令自己白死。」仲豪答。
「唔......」奎斯稍為深思,覺我所言甚是:「都係,你劍術唔係弱,要保命唔係問題。」
「哈哈,況且我哋又唔洗咁睇小自己。」仲豪拍拍胸口。
賴桑一句話,又打斷仲豪想營造的輕鬆氣氛:「都難講,皇室係集全艾寶琳菁英嘅地方,唔可以輕敵。」
是夜,聚會以沉重的話題作結。
原本以為要出戰的我,看來可以休息了。
翌日。
我們上課途中,學校閘口外傳來敲鑼聲,我們被吸引到外頭觀望,發現是個拿著書卷的皇室傳令官,他攜同兩名騎士到訪校園。
「病獵學校代表,接令!」傳令官往裡頭喊。
奎斯首先出去,在傳令官面前半跪,以示對艾寶琳皇室的忠誠。
「係。」
「三日後,艾寶琳第二任國王──艾康陛下,將會到訪此校,舉行格鬥測試。屆時皇室及學校都均須派出一名代表出賽,如若皇室一方勝,今年度病獵學校的撥款將會全數取消,如若學校一方勝,撥款將會如常,為準備演武場地,打後兩日皇室均會派人前來搭台修建,不得拒絕。」
「明白。」奎斯回答。
傳令官任務完成後,便帶同兩名騎士離開。
如賴桑所說,要來的,終歸要來了。
只是為何艾康的家臣突然耐不著性子,伸手到病獵學校來?
答案不出一會,我就看得明白。
傳令官剛走不久,校園門外就來了早前逃學的君喬,他壞壞的笑臉,完全表達出事情原委都是出自他的惡意。
「馬克老師,奎斯學長,兩位早晨。」君喬自己一個,大搖大擺的走進學校。
「君喬?」奎斯也不傻,想了一想:「......係你做嘅好事?」
「當然同我無關~」君喬無耐地攤手,說:「只不過我阿爸係皇室嘅官員臣子,我有時會同佢分享下校園嘅趣事,佢又有時會對國王進言納諫,兩者之間可能有些少關連啫......嘿。」
「嘿,真係惹咗個麻煩友!」代表應戰的仲豪老師,行到君喬的面前:「就算當日馬克老師無擊敗你,你呢種人遲早都俾其他人擊敗,馬克老師只係幫你盡早接受失敗嘅現實,呢個世界唔係話你想點就點。」
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嗎?
由君喬想逃課、到我們決鬥、後來他跟父親訴苦、最後他父親假以減少開支之名,進行這場所謂的測試,足以影響病獵學校今後一年的發展。
「要挑戰嘅唔係你,仲豪老師~」君喬帶點輕蔑的眼神,冷眼看著仲豪:「你一早已經無嘢可以教到我。」
「到時睇下點。」仲豪抬高頭。
「提提你哋,我阿爸同我講,你哋可能要應付嘅,係皇室第一禁衛軍,艾康貼身嘅護衛,亦都係我表哥君立,你哋病獵學校啲下三流嘅劍技,喺佢面前簡直不值一提。」君喬繼續口出狂言。
「宜一秒開始,你已經被開除學籍,立即離開宜到。」奎斯行上前,狠狠地盯著他。
平日在學生面前,奎斯是個不動脾氣的大好人。
如今他一惡,反而令君喬意想不到,令他退卻三分:「哈、哈......期待你哋被打到跪喺到求饒嘅樣。」
說罷,他就離開大家的視線範圍。
「仲豪。」奎斯望向他。
「Ok!奎斯校長,呢幾日我會不停練劍,唔會令你失望。」仲豪握起長劍,繼續回到操場練習。
雖然仲豪自信滿滿,但我卻看得出奎斯的擔憂。
晚上在病獵公會時,大家在男兒浴堂洗澡,我就順道問他擔心什麼。
「有咩擔心緊。」我坐到奎斯旁邊,盛起一盆熱水淋到頭上。
凝視牆上流水的奎斯,這才回神過來:「無......只係對星期日嘅對戰唔太樂觀。」
「原因?」
「仲豪佢係病獵學校開辦,第一批入讀嘅學生,雖然佢劍技不俗,但實戰經驗始終唔多,面臨危急嘅關頭,佢會唔識反應。」
「都係,有啲生死關頭,係要靠長期實戰先領悟到。」我用毛巾擦著身體。
「嗯......」
浴場的熱蒸氣打入了肌膚上每顆冰凍的細胞,使人不欲離開。
就算我擦完身,都想在入面多坐一會。
「係呢,港島區嘅病獵係點?」奎斯無故問起。
我就當閒話,跟他聊聊:「因為佢哋經歷過病者戰爭,所以普遍個體實力都比將軍澳嘅偏高,不過論到生存能力,就將軍澳較為厲害。」
「呵,點解咁講?」
「我哋資源咁貧乏,先好似你咁用病者嘅素材嚟研發靈藥,咁多保命技巧,生存能力仲唔係偏高?」我笑一笑。
奎斯輕笑:「有機會都想去睇睇。」
往後兩天,皇室都有派出裝修工人前來學校築建高台。
不過那高台不是為決鬥之人而設,而是為了擺放艾康的王座、艾康的美酒和艾康的女人。
由於靚次伯紀念中學那邊是學生宿舍,大家有事無事都會遠眺觀看高台的搭建。
比賽場地,被設立在兩間學校的空地之間。
越是臨近比賽的日子,仲豪老師訓練時的心情就越緊張,畢竟是關乎學校的未來。
相較他的辛勤,我則悠閒地抬頭看白雲,想著黑鼠商團何時會把東西弄到手。
只要得到製作生化衣的材料,那我的計劃就完成一半。
很快,星期日就到來。
在艾康到來的前一天,皇室就派出秘密人員到訪校園,他們說要全校檢查一遍,以免出現什麼危險物品。
艾康自上任之後,就經歷了三次暗殺,雖然三次都失敗告終,但這都歸功於手下檢查了得。
而為他進行地毯性檢查的,就是出自病獵公會的犬學派。
這天,他們一行人就攜同犬隻到來。
「各位,我哋宜家要進行搜索,包括你哋嘅學生宿舍。」帶人來檢查的那名犬學派成員,我認出他是誰。
是犬學派的副會長,鄭榮格。
即是牽住那隻名為「惡虎」藏獒的主人。
沒想到,大家竟然會在這裡遇上了。
當然,我不會現身在他面前。
至於他的另一位幹部,名字好像叫布巴的傢伙,則沒出現在是次行動中。
「榮格,估唔到係你,青茶呢?」奎斯曾經作為他們的校長,當然認識他們。
「葉青茶會長佢,去咗執行第二啲任務。」站在鄭榮格的立場,奎斯和病獵學校都不是他們的敵人,只是奉命行事要來檢查罷了。
「要檢查?」奎斯問。
「嗯,希望你哋合作,我都係聽皇室嘅命令行事。」鄭榮格不想大家難做。
「我明白,禮貌少少就得。」奎斯伸出一隻手,讓他們進來校園:「隨便。」
我在學校一個小房間的窗戶前,偷偷觀看著犬學派成員的進來。
總共六人六狗,正在校園大肆搜索。
我都是時候要找個隱密的位子躲藏,免得被那個鄭榮格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