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169
時間拖越久,對我越不利。
給對手喘息的空間,就是給他機會思考對付自己的鬼主意。
我屏氣斂息,準備做出考驗自身極限反應的事。
我深深吸一口氣、壓低身子、俯身,衝入走廊中!
「噫...!!」他好像沒想過,我會做這麼大膽的舉動。
是的,七米長的距離,一米寬的走廊,要避開二百多時速直線射來的箭矢,是件極其困難的事。
雙腳遲疑了一秒,都中箭身亡。
但長期反覆投身殊死戰當中的人,他們有一種憑生死經驗領悟出的技能──預判。
預判,能有效預先判斷出對手下一步動作,進而作出反制。
哪怕是手肘、胳臂、眼珠一些細微的移動,都彷彿跟你透露著,他接下來要瞄準的位置。
這種特殊的天賦,並不是單靠訓練就可以磨練出。
「嗖──」第一箭射出,我稍為打側身子避開,繼續保持俯衝的姿勢疾馳接近。
「嗖──」第二箭來襲時,我左手往牆壁一推,利用動力把自己身子加快推到一邊去,避開飛來的一箭。
「呃噫......」射箭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
「嗖──」第三箭,是瞄準我的天靈蓋。
我雙膝立即進行滑跪,然後上半身往後一仰!箭矢恰好在我鼻尖、眼前掠過。
拉近到兩米距離。
我一矯正好姿勢把腰部挺直後,馬上向他擲出匕首。
「啪咚!」
「哇啊啊!!!」匕首直插他的胳臂。
胳臂無法運力的他,十字弓瞄準的方向微微下垂,這都在我的預判之內,於是我弓腳用力傾前跳起,再賞他臉龐一拳!
「嗖──」箭又再射失,但把臉被打上一拳。
「啊嗄!」他退後兩步,又想再度舉弓。
我伸手握住插著他胳臂的匕首,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扯,骨肉受匕刃所扯的他,一副痛不欲生的給強行拉過來,我再轉移身位閃到其背後,一手扣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將插住胳臂的匕首拔出,再反覆地刺入其心、胸、肺、腹上。
「啊嗄......啊呀!啊咳嗄......啊噫呀呀......」無力抵禦的他,口中狂吐鮮血。
他無力的雙腳往地上亂踩亂踏,不經不覺把我推退到走廊的水箱後。
「嗚嗄啊啊......」他尚未斷氣,不願接受自己的死亡。
「安息吧。」我用匕首在他頸上一抹。
「嗄......」他全身放鬆了。
解決掉監視者的我,先巡視整層有沒有其他敵人,發現沒有其他人等後,便往屍體和單位搜查。
從監視者的外貌來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他的武器十字弓,看起來不是粗破爛製,是用複合材料製作。
另外,在他身上找到一張執照。是病獵執照。
不過,當然不是港島區的「病獵協會」,而是寶琳的「病獵公會」批出。
兩個地區的執照格式,都大為不同。
只要在將軍澳區的病獵學校畢業,就代表是名合資格的病獵,不會再細分「病獵」、「資深病獵」、「大病獵」那些階級。
「岑軒宇。」我讀出其執照上的名字。
「四年前畢業......可惜。」我收下他的執照。
可惜的是,這世上又少一個病獵。
但我又多出一個疑問,為什麼病獵會監視大本營?
難道,艾康把艾寶琳的病獵收編了?
調查完屍體,我又搜索單位。
入面沒有留到太多痕跡,只有一些資訊。
這包括,一堆意義不明的英文和數字,被紀錄到一本簿上。
沒有留到他活口,有點可惜。
總言之,都先帶回去。
最後,我將狗隻和病獵的屍體移走,搬到其他樓層的單位中,大約清走地上的血跡才離開彩貴閣。
回到大本營,我拿著唯一的線索交給少佐。
他在大本營七樓的圖書館待著。
「諗住幾時出發?」少佐見我入來,便問。
「已經搞掂。」我把唯一拿到的資訊放下給他。
「咁快?半日都未夠。」少佐望一望天色,還是大白天:「呢張係......」
「唔清楚,喺佢單位入面執到。」我又拿出他的病獵執照,放到少佐的桌上:「而且,佢似乎係艾寶琳畢業嘅病獵。」
「居然係咁......」少佐拿上執照,定目凝視。
「大本營入面,有冇熟病獵公會嘅人?」
少佐思索一會,抬頭望我:「有一個。」
「係?」
「瑜小六。」
我又試圖回憶,關於自己和這名字的一些片段。
眼睛深處裡,好像飛快地閃過一些畫面。
「瑜小六......」
「我記得你以前識得佢?不過唔知佢,宜家認唔認到你。」少佐淡笑。
「佢喺邊?」
「艾寶琳,喺病獵學校執教緊。」少佐回想起,說:「佢係大本營一位好出色嘅搜索隊成員,你見到之後,代我問好佢一聲。」
「嗯,咁呢張紙,你有頭緒未?」那張,紀錄了英文和數字的紙張。
「我睇睇先......」少佐低頭凝視,然後沉思:「我諗......應該係搜索隊嘅行動紀錄,上面記錄嘅次數,同今個星期為止,搜索隊出征嘅次數相同。」
「查探埋軍情,艾康打緊咩主意。」
「無人知。」
「咁去搞掂埋另外兩個監視者?唔知佢哋係咪都係病獵。」
「今次兩個都要留活口,否則好難起哂其他監視者出嚟。」少佐說。
「無問題,我今晚會行動。」老說話,越拖延得久,越是不利。
「你抖下先,啱啱殺嗰個人,有冇話好難搞。」
「話哂都係病獵,就算資質無港島嗰邊咁好,但爛船都有三分釘,如果唔係我嘅話,佢可能真係唔洗死。」他架設了太多陷阱。
「港島區......」少佐眼神深遠地聚焦在一點,然後問我:「嗰到有啲咩?」
我揚嘴一笑,坐下來:「嗰到就厲害,有叛獵、有類似當年董倫嘅權貴、有強化咗嘅普通病者、有實力恐怖嘅凶獸、有荷槍實彈嘅舊政府,仲有一個自稱「天腦」嘅主宰。」
「咁聽落......」少佐想一想,淺笑:「幾合你胃口?」
「我只係想喺嗰到......」我說出自己心中所想:「推動戰爭。」
「戰爭?」
「我哋將軍澳區人少力薄,都唔會可以推翻到宜個世界嘅改變。」我抬頭直視少佐,說:「但係港島......嗰到龐大嘅人力物力、生產各種物資糧食嘅工廠、符合標準程度嘅病獵、絕佳嘅地理位置,最重要係,佢哋有過一次對病者發起戰爭嘅經驗。」
「你喺嗰到,見到希望?」
「可以咁講。」我轉頭望出窗外,看那的藍天和白雲:「就算我哋呢代人,最終推翻唔到病者統治嘅世界,我都想下一代人,可以繼承我哋嘅使命。」
「咁你呢?」
「我?」
「你,自己嘅生活。」少佐說得清楚一點。
「我唔需要生活。」我當然沒把這句說出口。
只是,我找不著「活」的原因。
我至今為止的動力,就建基於仍存活的病者身上。
我們因為這個世界,因為這些病者,失去了太多的事情。
我想做一點補救。
「我就快會同夏晴結婚。」少佐說。
「係?」這個消息,來得真突然。
「原本諗住宜半年內就結,但因為嗰班監視者嘅事,我暫時延長咗。」少佐停頓一會,續說:「希望搞掂宜件事之後,可以成事。」
「你咁講完,又大大增加咗我加快執行任務嘅動力。」我站起來,準備開門出去。
「喂,M。」少佐叫住我。
「咩?」我轉半個身。
少佐拋了一顆糖給我,是那顆大本營貨幣──硬焦糖。
「多謝你對大本營嘅貢獻。」如今坐在領袖位置的少佐,彷彿有過一剎那和老賢的身影交疊。
我接住糖,會心一笑:
「嗯。」
這種感覺,就像回到從前。
在是夜行動解決第二、三個監視者前,我好好觀察了周遭的地理情況。為了把他們留下活口,我特意到工坊的木工場,偷了一把小鐵鎚。
其實需要的話,直接問少佐就可以,但為了省時間,我還是採用了偷的方法。
因為要活捉的關係,我順手拿走了一束麻繩。
但我的行為,似乎被一個眼利的木工注意到。
「你好似拎咗啲唔屬於你嘅嘢。」他特意行過來,一臉凝重地說。
「咁......」我拿出少佐給我的硬焦糖,說:「就當我用一粒糖同你買?」
「硬、硬焦糖?咁、咁歡迎你下次再臨。」對方趁無人見到,快快收下硬焦糖便轉離開。
我正欲離開,他又介紹自己:
「啊,我叫傑夫丸,係宜個木工部嘅資深木工,你有任何傢俱、工具需要訂製,都可以叫我。」傑夫丸打量我一眼,又說:「咦,先生,我係識得你......?」
「我諗就唔識。」我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叫馬克,係一位神父。」
「有機會再見。」傑夫丸笑了數聲,繼續專注自己的工作。
免得再跟這位人兄交談,我直接就從工坊離開了。
有了活捉他人的道具,又向少佐問過監視者的確切位置,我就在街外待到傍晚,見月光都差不多出來時,便從大本營秘密離開,來到距離倖存區不遠的都會駅。都會駅是建築在商場的上蓋,根據少佐提供的情報,對方位於都會駅一座的十樓。
少佐說,曾經因為樓房太過密集,他不會注意到這名監視者的存在。
但在搜索隊某一次出征時,在其下蓋的商場發現病者的屍體,但根據上次同一地點的行動紀錄,應該沒人經過那裡才對。(每次在大本營外面的行動,都需要作出詳盡的紀錄,包括遇過的每隻病者)
因此,他推測出應該有過陌生人,曾到過這邊出沒,而且避開了大本營哨站的監察。
從而,每天夜裡偷偷從小窗框內,觀看大樓那個單位有不妥,直至終於發現了那名監視者的存在。
不得不說,少佐這些年雖然為了管理倖存區,而大幅減少外出的次數,但其偵探的能力還是沒變。
他就是有方法,找出每個潛在敵人的存在。
我越過昏暗又寂寥的商場,這裡的商舖早被大本營搜括一空,亦沒有任何病者活動的痕跡,使我可以安然到達私人樓宇的區域。
上面有個小平台,如果大本營搬過來住的話,其實都很安全。
入到都會駅一座的大堂,我小心地走向後樓梯。
我只能說這名監視者更為小心,因為樓梯的周遭都設置了酒瓶陷阱,這些空酒瓶以絆線的形式一個連接一個,每層都有一大束,只要不小心弄到絆線的話,就會全部觸發,在回音效果極高的後樓梯,產生刺耳的噪音。
有時候人類比病者更難對付,就是這個意思。
我費了不少的勁,全神跨過絆線陷阱,並在每個樓層搜索。
這傢伙似乎把所有陷阱材料,都賭在後樓梯間,因為防火門推開沒有一點動靜。
十樓。
我手握鐵鎚漫步走廊,如果再哼歌的話,無疑就是個變態殺人犯。
我搜遍了一間又一間的單位,終於找到間半關的屋門。
1004室。
在末世,沒人會好心到關上大門離開任何地方,除非你會再回來,又或者入面有你想收藏的事物。
這是人,一種難以抗拒的心理。
在外頭的世界,因為隨時會發生危險,所以只想搜括物資的話,我們快快拿走所有物資就會往出口跑走,同時保持門打開可以告訴自己,這個地方曾經到來過。
但如果,那個地方是你想匿藏的地方,基於渴求強烈的安全感,人會很自然地關上大門,但這樣正正會暴露自身的位置。
我想,那個監視者都沒想那麼多,每天選定一間房就關門進行監視了。
因為沒有鎖匙,他無法完全把門關上。
因此,我輕輕扭開門柄便將門打開,迎來的是無人的客廳,
我走到可以望見大本營的那個房間,握緊手中的鐵鎚,腦中不斷預想如何對房內的人施襲。
行到屋子的最深處,唯獨一間窗口面向大本營的房間是關門的。
我準備好了。
「咔」
監視者個背影,就在我眼前。
他背著房間的門,耳中帶著耳機輕微地搖擺著身子,並專心地填寫手上的數獨遊戲。他似乎在聽什麼歌?不過這世界,還有東西播放到歌曲嗎,是mp3?還是卡帶機?我都遺忘以前舊社會的模樣。
我手握小鐵鎚湊近兩步,他像是看見玻璃窗鏡光影的細微變化,馬上驚訝地轉過頭來,迎來他的就只有一錘敲落的重擊。
「咚!」
「哦呀...!」小鐵鎚精準地敲落頭殼。
監視者的身體隨即軟震,倒在地上。
我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帶出客廳外,那裡地方較大,方便把他用麻繩五花大綁。
「啊啊啊啊......」意識模糊的他無力反抗。
「汪──!」後樓梯傳來狗吠聲。
巡視的狗兒?剛才在外頭都碰不見牠。
我先把監視者的背脊用膝蓋壓著,然後眼睛盯緊大門。
「唔好......唔好......殺......求......下嗄......你......」監視者斷斷續續地吐出每隻字。
我右手持鎚、左手持刃,就等待那隻狗跑入來後,能夠一擊必殺。
「汪!汪汪汪!!」走廊很快傳來四腳奔跑的聲音。
「走呀!豆仔,走啊!!」監視者一小瞬間強行回復清醒,歇斯底里地喊著。
但很快,他就被絕望弄垮。
啡黑色的德國牧羊犬從走廊跑入單位,以毫不饒人的姿態襲近。
「啪!」事前,我刻意用力敲打地板,試圖讓牠給嚇走。
可惜,他們之間的羈絆實在太深。
即使面對殺氣凜然的我,德國牧羊犬還是堅決想要對我吠咬。
牠沒有做錯,
錯的只是......
「唔好呀──!!!!」他的主人淚水瘋狂湧出。
「咚!」我水平水方式擲出小鐵鎚。
鐵鎚子擲中牧羊犬的狗嘴,令牠發出哀嗚一聲。
我箭步衝前將牠壓到地上,再以匕首深深刺入到頸喉中,快速了結這條可憐而善良的生命。
「啊嗄啊啊......啊嗄嘎啊啊......」監視者,那位牧羊犬的主人,只能任由眼淚白白地流下。
到後來他把哭泣無聲的臉埋到地上,應該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昏死過後。
問我有沒有一點殘忍,
我不會說沒有。
但假如少佐,會因為他收集的情報而死去的話,
我不會後悔如今的決定。
我搜索一下昏死過去的監視者和房間,他身上同樣擁有「病獵學校」批發出的病獵執照。
「明日駿......」
監視者的名字。
又一個病獵。
到底背後有什麼陰謀。
此外,我還翻出了一部卡帶機......
真的很古老。
自從手機誕生之後,這東西都成為歷史文物了。
但現在看來,卻是高端到不得了。
我將耳筒稍為放到耳朵,正播放著Beyond的《十八》。
當聽到音樂湊起,我還是怔了兩秒。
我本來想放下一邊耳筒,保持對外界的提防,但聽著聽著,還是把那邊的耳筒戴上,慢慢揹著明日駿落樓梯去。
我把監視者綁在屋中,他就算醒來都應該走不了。
現在尚有一名監視者要解決。
將軍澳翠嶺路變電站。
這是最後一站了。
那是很近大本營的地方,大本營都定時定候到那兒,利用入面的機器進行輸電和配電的工作。
少佐說,入面是由一名大本營電工發現端倪。
最初的發現,是因為電力被人盜取過跡象。
後來少佐每日每夜地監視,才得知有不明人士會在凌晨時份於發電站進出。
所以我爬過欄杆跨入變電站內,就要在裡面等到凌晨時份才能動手。
入面環境就是一堆堆冷冰冰的機器。
我在入面把明日駿放下,並塞了塊布巾入他嘴巴,默默等待午夜的到來。
陰雲湧聚,秋風颯颯的大白天過去,很快就迎來了晚間。
我從變電站這邊望過去大本營,可以看到有一些燈火亮著。
在整片漆黑的土地上,唯獨明亮的它有如個溫柔鄉,讓人不自不覺地眷戀。
我回到辦公室的位置,那是放下監視者的位置,我看他是醒過來了。
「你叫明日駿?」我蹲下來,把塞在他口中的布巾拿走。
「呀啊!!啊啊啊啊!!!!!」他一見到我,就如同瘋狗般想咬過來。
「你都係冷靜下先。」我捏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打開嘴巴再放入布巾。
這等待過程很漫長,我不經已會想起,遠在一個海之隔的病獵協會。
我原本可以重拾人類身份之後、把Dr.D捕捉交予協會之後,重返大本營這邊生活。
我卻沒有這麼做......
是為什麼呢?
我凝視住掌心,逐漸就了解到,
是因自己體內,不單單再只是流有自己血液。
更有一大半部份,是白鯨寄予我的記憶和意志的傳承。
病者戰爭,可能是他的想法,也可能我的想法,我這輩子都不會有答案。
但既然是一條活路,
就走走看。
凌晨三時四十五分。
這期間,明日駿又醒來好幾次,他表現出無比的恨意、哀痛、絕望,重重複複地流露出來。
我就坐在他的對面,看他有多痛苦。
直至,我要等的人到來。
我一早在變電站埋伏,並在早些時間摸熟全部通道。
而第三名監視者,都如常走入到變電站不知想做些什麼。
可能是偷數據?可能是破壞機械?天知道。
原本我會在他經常接觸的機械附近埋伏,但這人居然也有帶狗來,他的狗像是察覺到活人的氣味,而驚惕地吠叫兩聲。
這群監視者,是什麼信奉狗的邪教嗎。
他主人也不是哪種不理狗叫的傢伙,在聽叫狗吠後,監視者亦認真觀察周圍。
「King,你聞到啲咩。」監視者輕撫牠的頭。
那隻狗仍然在往地上嗅,慢慢地牠走向另一個方向,沒行入我預想的埋伏位置。
行動有變。
「汪!汪汪......」那隻狗追味的能力很強。
為了不讓他走失,我只好從伏擊位置行出,偷偷跟在他們的身後。
可能監視者都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而事先掏出了一把短刀作自衛。
最後,他們來到一間辦公室的房門前。
入面,便是我把明日駿困起來的地方。
我終究,是算漏了他們的狗隻有這樣出色的尋路能力。
監視者一手扭開門柄,一手舉刀行入
「唔!唔!唔唔......」開門以後,明日駿向他們露出驚恐的神情。
「明日駿!?你唔係應該喺......」第三位監視者,很快發現他身上的粗繩:「你......」
再加上明日駿的眼珠,是瞪大著望向其後方的,這表示他身後有個人。
即是我。
在監視者轉身的一刻,我已經手起鎚落。
「咚!」
「呯──」一鎚,把他擊昏地上。
還餘下那隻狗。
又一隻牧羊犬。
我打算再次下毒手,但我看見到明日駿那害怕不已的神情。
彷彿有股極深的陰影,再度出現在他的眼下。
「吼!!」牧羊犬要發動攻擊了。
這次,我沒用鎚子,轉用一腳把牠踢走。
繼而扼住牠的脖子,把牠帶離變電站外面,打算放牠走作罷。
「汪汪!!」牠鍥而不捨地向我攻擊。
我唯有一把手將牠摔到地上,往其前右腿上用小鎚子一敲,弄斷牠的腳骨,挫掉牠滿含攻擊慾望的銳氣和減低其行動能力。
「汪嗚嗚──!」牧羊犬痛苦地高叫了一聲。
「唔好再返嚟。」剩下三條腿,還是可以在外頭覓食。
我關上大門,再度行入變電站辦公室。
現在總算可以好好獨處了。
同樣地,我把暈倒的那位綁好,並且把身上搜括一番。
「郭恒運。」這是第三名監視者的病獵執照。
我把明日駿和郭恒運二人,分別綁到一張電腦椅上,並且以背對背的形式,把兩者的腰腹之間位置再用麻繩加固綁緊一次,確保他們動都不能動。
接下來,我撕掉發電站裡附設的調景嶺區城市供電地圖,等待郭恒運醒來。
「你係咪殺咗......」明日駿怒不可遏地吼叫:「你係咪殺咗佢呀!!」
我看著供電地圖:「你同事?無,佢只係暈咗陣。」
「我話King啊!!King呀!!!」他繼續怒喊。
「嗰隻狗?」我想一想,答:「你可以當係。」
「啊啊呀呀呀!!!!!!!」明日駿恨不得利用生氣的力量,破掉繩子的束縛。
但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動畫的世界中。
現實世界裡,人就是會被這種簡單的東西,弄得任由人宰割。
約莫大半個小時後,郭運恒都醒來了。
他先是悠悠地橫視,望清自己身處的地方,在確認自己被捉抓之後,就保持沉默不語,連問題都不問,包括自己狗兒的生死。
「睇嚟醒咗?」我當然留意到他醒來了。
「......」
「咁我哋開始。」我走近他們兩人。
「你、你想點啊嗄......」明日駿喘氣得很厲害:「你知道我哋匿埋喺邊......你逐個逐個咁伏擊我哋......」
「但、但,軒宇唔喺到,佢係咪......」明日駿慢慢睜大眼睛,像想到了什麼恐怖事。
「唔合作嘅話,你哋下場會好似彩貴閣嗰位人兄咁。」我沒有說明,但他們都有個幻想。
「啊啊啊!!!!」明日駿知道言下之意,就是把他同伴殺掉了。
的確,除了憤怒他都沒什麼好發洩的了。
發洩下痛苦吧。
我手執染血的小鎚子,輕輕貼到郭運恒的手上滑過,冰冷的觸感讓他毛管悄然豎起,我稍為解鬆繩子一點點,只足夠手掌一點郁動,然後讓他指出地圖上其他監視者所在。
「唔洗講出聲,指俾我睇,其他監視者喺咩位置。」我對他說。
「......」郭恒運依然保持靜止不動。
先吃點苦頭好了。
「咚、咚、咚!」我把他左腳膝蓋,用小鐵鎚當作磚頭般敲。
第一下痛楚,人類或許能承受到。
但第二下、第三下,就只有無無盡盡的痛苦。
這三下,相信不令他膝蓋碎掉,都裂掉。
「啊嗄──」郭恒運咬牙切齒的在強忍痛楚:「啊啊啊!!!」
「你咁樣係無用。」因為,只會迎來第四下、第五下。
「咚、咚」
「嗚噫啊!!!!嗄啊啊啊......」他痛得身子亂動了。
我再次舉高鎚子,往他左膝蓋快快地揮落,不過在觸碰其應該骨都碎掉的膝蓋前停下手來,只輕輕碰了一下。
「會唔會敲第六下,取決於你。」我說。
「嗄啊......嗄啊噫啊啊......」郭運恒全身冒汗了。
「阿恒!!你點呀!」明日駿因為被背對綁著,完全看不到發生什麼事。
「你身上除咗菠蘿蓋之外,其實仲有更加好嘅選擇。」我輕輕握住他的手掌。
「嗄、我、我講、我講......求下你放過我......」郭恒運終於不行了。
「咁指出嚟。」我把地圖放到他指尖旁邊。
接著,他逐一把其餘監視者的位置指出。
依照他指出的數目,這調景嶺的範圍內,總共有十人作為大本營的外部監視。除了被我處理了的這三人外,其他還分佈在一些學校、商場、民居中,諸如維景灣、彩明商場、明道小學等。
太驚人。
大本營的八方位,幾乎都被他們派人監視著。
當然,我不曉得這情報是真是假,所以第二個活口就有存在的必要。
這次,我握著小鐵鎚走到明日駿前:「到你。」
「你殺我隻狗!你殺我隻狗!」明日駿刻意用力說話,把飛沫濺到我臉上。
「咚!」
「呀啊啊啊!!!!!!」痛不欲生的明日駿,眼淚都滲出。
我更察覺到,郭恒運即使單單聽到了敲打的聲音,都彷彿再次感受到痛楚一樣,身子縮得極為厲害。
「到你講再叫我。」
接著,我便開始無止境的敲骨酷刑。
「咚、咚、咚、咚、咚、咚、咚......」
「呀嗄!啊啊噫呃呀呀──!!!」明日駿的意志力很好,敲碎了兩邊膝蓋都不吐一話:「你嗄、哈哈哈......你迫唔到我......你殺、我隻狗......」
「咁睇嚟,你都幾重視同伴。」我說。
「......」明日駿本來帶住略為瘋狂笑意,但下一秒就意會到我真正的意思。
他的同伴,郭恒運,不走運了。
「咚!!!」
我再一次,把小鐵鎚敲落郭恒運的左膝蓋上。
原本將近碎裂膝蓋的他,這下子應該真的完全粉碎了。
「嗚呀呀呀啊啊啊!!!!!!!」郭恒運的痛楚簡直是由喉嚨深處發出的吶喊:「你個白癡!!!!你就直接講俾佢聽啊啊啊!!!!!」
「噫、呃啊......」明日駿極為慌張,地位轉變成害到同伴的人。
「唔講?咁我繼續。」我再舉起恐怖小鎚子,準備敲向郭恒運。
明日駿認輸了:「講、我講。」
「指。」我把地圖放近他指尖。
接著,他又指出了全數監視者的位置。
全部跟郭運恒指出的吻合。
「多謝合作。」我收起地圖。
酷刑結束後,辦公室裡迎來一片沉默。
「之後你會殺咗我哋?俾個痛快我......」郭運恒臉上的是淚水還是汗水,都分不清了。
「殺?」我微愕,然後答:「拷問啱啱先開始。」
「......」郭運恒和明日駿二人,漸漸滲露出徹底絕望的表情。
我還有很多情報,
需要知道。
當我準備進行新一輪刑求時,變電站外傳來敲門聲。
郭恒運和明日駿二人以為得到救贖,目光緩慢而呆滯地移向門口。
我握手著匕首抵在門前,只要外面的人試圖衝破大門,我都會狠下手對付。
「M,你喺唔喺入面。」只是來者,居然是少佐。
「係。」我答。
少佐慢慢把門打開,手上握著一根金屬棒球棍到來:「帶咗啲食物俾你。」
話畢,他把收藏在袋口的乾麵包拋給我。
「你點知我喺到?」我接住。
「半夜聽到宜到有好慘嘅狗吠聲,都估到你喺到郁咗手,就順便過嚟睇下。」
他說的,應該是我敲斷牧羊犬前腿那段時間。
少佐往外面一瞥,把門關下才說回正題:「行動順利?」
「剩低嘅嗰兩個監視者都搞掂,但喺佢哋口中問到,原來仲有至少七個以上,分佈喺其他建築物位置入面,對大本營進行全方位監視。」
「問咗目的未?」
「宜家就去問。」
「加埋我。」
如是者,當再次回到辦公室,便多了個人幫忙。
郭恒運一見新來的人,原來是大本營的領導人,就心知不妙。
「就係你兩個?」少佐把金屬棒球棍抵著地面:「你哋知唔知,俾人監視係一件幾咁煩嘅事......」
「我哋只係、只係,奉命行事......」郭恒運主動開腔回應:「唔係我哋意願......」
「咁重點嚟。」少佐把金屬棒球棍當作扶手,湊近到郭恒運的面前問:「邊個係幕後嘅指示者。」
「阿恒,唔好啊......」明日駿還作無用的勸喻。
「咚」我輕輕敲他早就碎掉的膝蓋。
「呀呀呀呀啊啊啊啊......」明日駿痛得挺直了腰子,仰天長喊。
「係、係艾......艾康......」郭恒運戰戰兢兢地,說艾寶琳現任統治者的名字。
「咁宜個,當然係我預計嘅答案。」少佐點頭。
「少佐,分開拷問,我哋再根據佢哋答覆,重整情報睇佢哋之間有冇人講大話。」我說。
「嗯。」
「呢個交俾我,佢比較口硬。」我推走明日駿的椅子,往第二個房間去:「面對佢唔想答嘅問題,你拎枝棒球棍對佢膝頭敲一敲就可以。」
「好。」少佐在我臨走前,又好奇一問:「呢招你喺邊到學返嚟?」
「......求其諗出嚟。」
接下來,長達兩小時的拷問開始。
大體上,我問了以下幾個問題:
他們來自哪裡?
隸屬什麼勢力?
勢力成員合共多少人?
武裝力量有多少?
監視行動目的?
在問出答案後,我會跟少佐回到走廊相討,再根據得到的新情報,作出針對性的題問。
第一輪很成功,我們得到了最基本的資料。
他們是來自艾寶琳倖存區,名為「犬學派」的勢力,隸屬於皇室的私人傭兵團,會替統治者處理各種骯髒的事情,例如暗殺區內可疑的貴族,進行區外任務等。
組織目為止約有五十四人,全部由「病獵學校」畢業。基本成員都配備一隻狗、短刀、短弩、暗器行動,標準的暗殺者配置。
監視行動目的,是為監察大本營的動向之餘,更要調查艾寶琳的反對派領袖「白月草」有沒有到大本營投靠。
我這才知道,當初提醒少佐有監視者的人,其名字叫「白月草」。
之後的問題,純粹是我私人好奇想問:「點解要為皇室做事?你好歹都係病獵,病獵係應該......為人類嘅自由而戰。」
明日駿只是苦淡地勾起嘴角,把眼睛放空了:「病獵......?我哋只係想守護......自己嘅家人......」
「自己嘅家人?」有親人給皇室挾持住嗎。
「......」明日駿深遠地望向我。
「講清楚我聽。」
之後,明日駿便把「犬學派」的成立全告訴我。
一切,都發生在某個平凡的一天。
艾寶琳,原本是一個人狗共處的地方。
在末世下,這些狗隻陪主人渡過了不少艱苦的年頭。
直至某天,一個名為董倫的知識份子加入皇政府體系,成為了艾氏第一任國王身邊的大臣,並隨即提出更改一個法案──《倖存區糧食養殖生產法案》。
條例中,原本只把雞、豬、魚等,列為國家法定糧食,不得私下自養。
但為了討好貴族區想嚐到珍味的達官貴人,滿足人類源源不絕的吃肉心態,董倫在法例上,加上了一隻「狗」字,使得狗隻成為了國家法定養殖的食糧之一。
儘管後來董倫這位大臣離開了艾寶琳,但其提出的政策都大受高官們所推崇,就連一些沒養狗的居民,都覺得這樣會大大增加倖存區肉品的存貨。
即使爭議不斷,這政策在之後的日子還是實施了。
艾寶琳的士兵逐家逐戶,把區內居民飼養的狗隻強行捉走,然後放到國營的養狗場進行大量繁殖,繼而生產出大量的狗肉。
當中,犬學派全人就是政策之下的受害者。
他們追討無門,單薄的各人之力無法影響國家的政策決定,於是便真正成立了「犬學派」組織。
當時,組織有三位領頭人,分別是余顏慧、莫風和葉青茶。
最初,他們不過是想為狗隻爭取權益,不要淪為食物的替代品。
後來,組織中出現分歧。
那個名為葉青茶的少年,知道溫和的示威根本無法撼動到政權改變想法,於是產生出武裝的念頭。
「葉青茶?」明日駿說到這個人時,我刻意一問。
他好像,是意圖暗殺艾匡那個人。
「佢......係成件事最早......嘅受害者......」明日駿繼續低下頭,疲弱地說出:「甚至、連呢條政策都未推出嗰陣......自己隻狗就因......因為俾出巡嘅艾氏國王相中,做送俾公主嘅禮物,而埋下咗復仇嘅種子......」
「......」這就是,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吧。
明日駿,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因為武裝勢力的念頭,葉青茶成為「犬學派」中的激進派,帶同了一些認同自己的成員離開,到唯一能有機會武裝自己的「病獵學校」受訓。
至於余顏慧則繼續以和平的方式抗議,莫風想要阻止葉青茶的激進行為,因為他做的事可能會讓犬學派被定性為恐怖組織,辛苦多時的行動亦付之流水。
為此,莫風特意加入了他們一行人,打算暗中阻撓或改變激進派成員們的想法。
葉青茶為了將激進派正名,又在病獵學校裡成立組織,吸引更多人加入。
直至,某個雨夜,葉青茶他們決定行動了,打算搗破皇室的養狗繁殖場。
但莫風認為,這樣做會使得皇室之後的反制手段加強,更甚是談判的餘地都沒有,而極力勸喻成員不要行動。
可是,因為沒任何一個人願意停下腳步,莫風只好會報通知給皇政府知道,將這個舉動視為和平犬學派的善意。
結果,葉青茶和多名成員在養狗繁殖場被當場拘捕,並送入到監獄去。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能在皇政府旗下工作的政治家,當然不是蠢人。
他們了解到犬學派兩面的分歧,更知道皇政府親自動手解決手無寸鐵的和平犬學派,自然會招至人民的公憤,於是他們作出借力打力,讓葉青茶一行人釋放,並且成為皇室直屬的私人傭兵團,那麼作為報酬,他們每個成員可以在養狗繁殖場挑選一隻狗,作為行動時的同伴,相等於那隻狗不用再於永無天日的籠子裡,一世繁殖。
早被監獄囚禁磨得銳氣盡失的成員們,都同意了這個決定,有的更視為是皇政府的開恩,因為原本闖入皇室的繁殖場領域,就要被判處死刑。
就算救不了全部,
都要救得一隻,得一隻。
事情過後,當日沒出席、更差點把全員害死送上絞刑台的莫風被視為叛徒,只被葉青茶驅逐到外面一個土匪組織當卧底。
「成件事,就係咁?所以你哋最後,都係被降服成皇室嘅走狗,就係因為要救其他狗。」我得出結論。
「無......」明日駿慢慢抬起頭來,對我說:「我哋成員可能係降伏哂,成為咗真正嘅皇犬......但青茶首領佢......我睇得出佢仲、懷住殺死所有皇室嘅心......只係差個機會......真正嘅走狗!其實應該係順應佢哋遊戲規則嘅人啊!和平係唔會有任何改變......」
「或者,對你哋而言係正確,但站喺我立場,你哋大本營不利,我都唔會放過。」
「嗚唔噫......」明日駿淚水又湧出。
我回到走廊,少佐亦都出來了。
「點?」少佐問。
「了解咗少少故事,不過無咩特別,唔會令我同情。」我說。
「殺定放。」
「唔係應該你決定?」我望向少佐,反問:「領導人。」
但實際上,
我自己都拿不著注意。
「汪!汪汪!汪汪汪──!」忽地,外面傳來不少狗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