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個知道,瑪希會長係咪特登咁做。」林楚摘下眼鏡,細語自喃。

早上到中午,太陽為大地帶來酷熱。

街上除了病獵把關之外,還多了一種身份的人到了昨晚的重災區──記者。

他們會紀錄事件,訪問正被隔離在大廈的居民,當中少不了採訪病獵協會的最高話事人。

不好好應付他們的提問,會對協會聲譽造成嚴重影響。





而且有些真相,隱藏會更好。

兩時半,太陽仍高高掛在藍天上。

臨時作戰指揮中心早有一批記者守候,等待進行事情的採訪。

我讓霍洛圖先拿些冰水給他們,希望會好好磨滑他們的菱角。

為了準備記者可能針對的問題,我準備了好一會。





「代理會長,係時候。」霍洛圖走入帳篷示意我。

我整一整理黑袍,行出帳篷面向各位記者。

曾經我以為自己能優遊自在地生活,沒想到還是被困在世界發生的人和事裡。

「咔嚓!咔嚓!」

一出到去,就是一陣相機的閃光攻勢。





「請問點解唔係瑪希會長?佢應該係協會最高話語人。」一名記者率先發問。

「瑪希會長正參與緊重要嘅工作同事情,會暫由我回答各位提問。」我說。

「請問可以點稱呼你?大家都知道你係一位病獵大師,但你真名就好少人知道,你趁宜個機會講下?」

「M,你哋可以咁稱呼我。」

記者密集地,抄寫重點在筆記上:「咁請問病獵協會宜家有咩應對方法?」

面對這條提問,我把不會涉及重要機密的任務內容說出,例如傷亡報告、防範工作,調查進展等等。

博海德正在製作攻城梯和準備營救瑪希會長,可以算是最高級別的機密。

「造成咁多傷亡,你認為病獵協會有冇責任呢?」





「有,但鯨寨關口鬆散、倖存區照明欠佳,都係其中一個原因,各方都有不可推卸嘅責任。」

「無記錯,代理會長你不久前先牽涉到天環區一宗謀殺案,你認為你仲可以勝任呢個位置?我諗應該有唔少人會質疑。」記者又問。

「如果我喺領導宜件事情上,出現重大錯失。」我一顧眼前的諸位記者,說:「一切後果,由我一人承擔。」

記者聽見之後便迅即抄下,像撿到什麼寶物一樣。

這句,成為我記者訪問的最後一句,之後就交由霍洛圖回答。

以前在電視上,看到政府要員都一副官方姿態,回答記者的提問。

到現在這一套標準,卻成為我的模仿對象。





「博海德,搞成點?」我行入一座擺放長桌的帳篷。

長桌放有張大大的設計圖,博海德和相關的一級工程師正在設計攻城雲梯的藍圖。

「一路畫一路叫人整緊。」博海德手上的直尺和筆跡沒有停過。

「大概要用幾耐?」

「我哋小組已經全力動緊工,我諗最快都要凌晨先製成,已經係最快,唔少材料要喺炮台山倖存區到買。」

「有任何情況再通知我。」

「好。」

老實說,領導人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沒什麼做。





因為你的工作,就是觀察大局一切的情況。

但我見時間等下去也只是在帳篷裡坐,便主動帶同補給官出去派發糧食給下屬。不外乎是餅乾和食水,可對於日昃之勞的病獵來說,都是美味珍餚。

作為病獵協會主要教頭,陳一劍和薛墊仁把病獵駐守、巡邏、休息的病獵人數,分配得合適,不會出現錯配的情況。

陳一劍負責地面的控制,薛墊仁則在天台負責上高的監測。

「辛苦各位。」歌劇院那邊,病獵們已駐守了一整天。

「唔緊要,係我哋職責。」一位帶領他們的資深病獵回答。

不知是否身份和地位無形中的轉變,街上一般巡邏見到我的病獵,皆會做出敬禮的姿勢,我亦很自然地回他們一下點頭。





這個非常時期,我做了很多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

在審查各地標的同時,我巧遇到正在附近商場槍火不停的雲梨。

「呯!呯!!呯!」

還有在各橦大廈走廊梯間,與病者大戰的富馬史。

「喝!!」他手持長矛將一隻大耳刺出到華發大廈外。

「嘎哆!」大耳死去。

事情發生後的黃金二十小時,只要把握到時機控制回局勢就可以。

但事情總不會那麼順利,我聽人說禮頓中心那裡出現了暴民,入面大量居民可能被隔離得不久,情緒開始鼓譟起來。

「沙──嗶」跟在我身後的霍洛圖,有攜帶無線電出來,方便指揮中心有什麼事能立即通知我。

「喂,請問係咪霍洛圖館長?請通知代理會長,有其他倖存區嘅管理人搵佢。」無線電那邊傳來訊息。

「管理人?」我瞧一瞧霍洛圖。

霍洛圖不感意外的:「喔係,瑪希會長不時會用電話,同各區管理人進行溝通,我諗佢哋係想我哋派出病獵,去駐守當地,穩定一下區內人民的情緒。」

「人手已經唔夠,每個病獵休息時間都得一、兩個鐘,仲會有閒情同時間幫佢哋穩定情緒?」我輕淡一笑,反問。

「正常,每個管理人都係咁,只會諗到自己。」霍洛圖的話中,帶有一些玄機:「但代理會長你可以諗下接唔接受,畢竟......呢個世界係有互相利益嘅關係存在。」

我知道霍洛圖想說什麼,但還是凝目想了一想:「我會諗諗,處理咗其他事情先。」

我未去到禮頓中心,已經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

作為領導者要知道,沒有一個選擇是所有人都會滿意。

總有些人,會因為不滿,而生起另一些事端。

這也是,我得解決的問題。

去到高樓聳立,一扇扇窗戶閃閃反著光的禮頓中心外,只見兩名普通居民正被病獵以膝壓背,制服在烈日當空的路面上。

我遵循問一句:「發生咩事。」

「入面嘅居民不斷咁想出嚟,其中兩個真係衝咗出嚟,我哋即時制服咗佢哋。」看守禮頓中心的指揮官,是名為三沐的資深病獵。

「俾我走啊!!時間都過咗成晚,我哋入面根本就無人感染!」被壓在地上的男子大罵。

「啪啪啪!!!」禮頓中心內的居民像響應他的說話,用力拍打摺疊板。

「停啊,停止敲打啊!」外面的病獵大喝。

就彷彿兩群筋疲力盡的人,正在互相消耗對方的精神力。

「走啊你班垃圾!最唔安全就係班病獵!!」禮頓中心的居民回喊。

「咁落去唔係辦法。」三沐搖搖頭。

「有冇同佢哋溝通過?」我問。

「有,不過都只係鬥大聲。」

「咁行入去溝通?」

「......我諗宜個唔係一個安全嘅做法。」三沐說。

「試下吧。」

「喔......係......咁我去準備一下......」

「係我試下,你打開塊摺疊板俾我入去就得。」我想他會錯意了。

「咁、咁樣點得,萬一俾暴民......」

「唔會有事。」

「咁我叫人打一打開。」三沐走到禮頓中心前門,叫兩名病獵用撬筆將摺疊板拆掉:「萬事小心,代理會長。」

「三沐,萬一我有咩事就直接封咗宜個入口吧。」我預先說好,並跟交代身後的霍洛圖:「霍洛圖,你唔洗跟入嚟。」

「啪、啪、咔!」摺疊板很快就拆掉了。

禮頓中心的人見到木板被拆,先是呼歡一聲。

直至我的進入,才陷入一片沉默。

我若無其事地行入禮頓中心正中,群眾的目光都往我瞧上。

「如果你想講啲咩叫我哋繼續留喺到,就省返喇!」一個市民大喊。

「啱啊!唔洗講廢話啦!」一位很近我的中年婦人大罵。

「我入嚟係想講,你哋可以出去......」我橫視中心內的群眾,說:「但各下嘅性命就自己負責。」

「驚你啊!?我宜家就出去。」某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率先做勇者步出。

「就算你出咗去,都唔洗諗住可以入境其他倖存區,我哋一日未宣佈呢到安全,其他倖存區都會對銅鑼灣倖存區封關。你可以喺條街到慢慢感受病毒、細菌、血跡,幸運嘅仲會見到活生生嘅病者,到時你求人要入返建築物入面,我就唔會有功夫幫你拆板。」我說出他要承擔的風險。

「......」那人聽完後,腳步停了在入口處。

「我哋病獵不惜去守護你哋嘅性命,並唔係俾你哋咁樣去浪費。」我一邊在場中央踱步,一邊說:「你哋暫時失去嘅自由,我哋遲早總會交還返,但我同伴嘅性命......只可以用一枝鮮花去交代。」

「病獵......」民眾原本高漲的情緒,漸漸冷卻下來。

「所以,如果你哋想行出去,就自便。」我的話,說完了。

民眾的風聲,逐漸地改變。

「喂、喂......想出去嗰個!過返嚟啦。」

「唔好麻煩到人哋......」

「喺到留一陣啫,又唔會餓死嘅。」

「哈哈,都係倖存區留咗幾年啦,唔差在呢幾一、兩日。」

一下子,率先出去的勇者,變成了大家的箭靶:「噫......噫......!你哋唔好俾嗰個戴面具嘅人講少少嘢迷惑到喇!」他慌張地回望身後的民眾。

「已經無其他人?」我左右一顧,沒有民眾意欲外出:「好,我代表病獵協會感謝你哋嘅合作。」

接著,我行出禮頓中心,順便在出口處搭著那位少年的肩膀,陪同他一起出去:「我會尊重你想出去嘅決定,你叫咩名?」

「噫呃...!我叫......」那年輕人張大眼睛,眼也不眨的瞪著我:「張、張柏恆。」

出到去,兩名病獵立即再次封上摺疊板。

我回望後方一眼,確認禮頓中心的民眾不會看到外面的情況後,立即將張柏恆壓倒在地制服,並用力掩住了他的嘴巴。

當然,不可能真的放他在外面周圍走。

「唔──!唔唔──!!」他意圖大叫,可惜聲音傳不出我掌心外。

「將佢拘捕帶走去隔離室......留佢喺入面,只會影響到其他人有逃走嘅諗法。」我將他交給隨行的病獵帶走。

「遵命。」

「騙子──唔唔、騙子!」被帶走的張柏恆,驚惶又模糊地大喊。

「估唔到代理會長你會咁做。」全程觀看在眼內的霍洛圖,說。

「宜個世界並唔係非黑即白。」我起程,回去指揮中心:「有時候,總需要有啲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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