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一收到指示,就傳出鮮炸的油聲。

一整天幾乎沒吃過東西的我,開始滿腦子都是又脆又香的炸蟲,連同舌液的分泌也大大加速。

在如今的世界中,「炸蟲」算是一種平民的料理。

一來便宜,二來蟲子繁殖快。

只要放點鹽巴的話,就能為你舌頭帶來香口的滋味。





一般來說,炸蟲有分幾種:蚱蜢、竹蟲、蟋蟀、金龜子、田鱉、蠶蛹、蜘蛛、蜈蚣和蜂蛹等等,香港自從少了人類工業廢氣的污染,植物長得極為茂盛,各處荒廢高樓大廈外牆不是被蔓藤纏繞,就是被樹木依附生長,自然反過來侵佔人類居住地。

而一些專做蟲食生意的商人,就會外出將過度繁殖的大樹木枝劈開,通常入面會生活一些幼蟲,又會在花草上拾撿昆蟲,然後拿去作為食材或是繁殖。

因為糧食問題從未消失過,所以炸蟲沒人會太過抗拒,除了艾寶琳貴族區以上的人之外。

「炸香蟲!」侍應很快就遞上料理。

「嗯!炸得唔錯。」魯杜給了數枚鯨幣予侍應。





「你成日食?」我只吃了一條,油香就頓時滿佈口腔。

「一時時啦,搵錢艱難啊。」

「你係做咩?扒手?」

「扒手呢份工只係夜晚嘅兼職啫,我日頭係做苦力。」

「一日賺幾多……鯨幣?」





「唔多,大概就三十塊左右,夕鯨國普遍都係呢個價嫁喇。」魯杜嘴裡還未吃完,手已經放另一條炸蟲入口:「所以我夜晚先要兼職做賊啫。」

「你俾我打完一身仲請我食嘢係咩一回事。」我神色一時緊張,瞪大了眼睛:「唔通……唔通你……」

在蟲子裡!下毒了?

「嘿……」魯杜低住頭,嘴角一動:「我邊有咁得閒啊!係我太耐未遇過你呢種人,有啲感嘆。」

「我呢種人?」

「係啊,話咩無狗嘅主人好可憐,哈哈哈!!如果係其他人,仲唔一早拎隻狗去劏。」魯杜大笑。

「佢哋係人類好朋友。」

我說。





「點都好啦~就當係識個外鄉嚟嘅朋友。」

我望出窗邊,望見港島區遠處的高樓,正萬盞燈火大放光明。

「點解一到夜晚,你哋夕鯨國就要亮哂啲燈咁,唔會好哂電?」一幢幢高樓大廈就像披上了寶石鑲嵌的衣衫,在夜裡閃閃發光。

「咁係因為,我哋想要對外求救。」魯杜說到這裡,淺淺苦笑:「一到夜晚,四周圍就會黑哂,只要呢個城市仲發緊光,咁就算外國嘅飛機經過都會見到。」

炸香蟲差不多清光後,我問了魯杜一個問題。

「你話你返一日工,都係得三十鯨幣左右?咁我想問,有冇咩工作可以幾個鐘之內,就湊到五千鯨幣左右?」

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王達尼去了的地方。





「哇,五千啊?就算我哋唔飲唔食都要儲足一百幾日喎,我諗諗先啊……」魯杜舔一舔手指上,殘餘的油香:「第一個方法,打劫啲黑勢力佬大,但同自殺無咩分別,第二個方法,去賭場!」

「賭場?」艾寶琳也有一個,就在新都城中心三期。

「係,不過十賭九輸嫁啦,你估賭場係善堂咩,你係咪想去啊?你遇到我就啱啦,我呢啲本地純正鯨寨人,由第一日開始就喺到住!」

如是者,我又跟著魯杜前去鯨寨的賭場。

賭場位於某間前身為銀行的店舖,頂上放有一個很大的鯨幣模型裝飾,像喻意場所跟金錢離不開關係。

未入賭場之前,就已經聽到場內的呼喊聲。

「準備好入去大賭一番未!?」魯杜搭住我肩膊。

「我無錢,我嚟係想搵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可以用短短幾百分鐘,就憑空變出五千個鯨幣嘅男人。」我行入去。

賭場跟一般的小賭檔沒兩樣,都是一圍賭檯,幾十名客人圍觀圍賭。

空氣中,佈滿了劣質煙的氣味,令人鼻子難受。

「鯨寨會有啲咁神嘅人存在!!?」魯杜跟在我身後。

「佢係我……朋友。」我掃視場內每個賭客。

我由入口行到場尾,都沒見到王達尼的身影,反而被一個光頭漢招惹上。





「喂,周圍眼望望咁,搵咩啊你?」光頭漢臉龐有龍型的彩繪。

「無、無嘢無事!」魯杜立即站到我身前,替我解釋:「我朋友第一次入嚟,參觀緊邊檯賭錢會開心啲。」

「今日有冇一個人,佢著住棕啡色大風衣,贏咗你哋幾千鯨幣走?」我直接問。

「嚟搵人?宜到係俾人賭場。」光頭漢上前,要不是杜魯擋住應該會跟我有身體接觸了:「不過你講嘅人,今日又真係有出現過。」

「吓啊!!真係用一陣就贏咗幾千鯨幣走!!?」魯杜大吃一驚。

「嘿,無計,因為佢連內臟都敢賭。」光頭漢說。

「內臟……」

「佢不斷用自己生命玩德州撲克,但又的確係有一手,贏咗唔少錢走,不過我諗佢出門口嗰刻,已經俾啲賊人盯上咗嘿嘿……」光頭漢輕笑。

「即係話已經唔喺賭場……」得知他的最新行蹤後,我轉身就走。

「我講咗咁多嘢你哋聽,你哋想就咁走?點都賭返一手呢,哥仔。」光頭漢邀請。

「但我身無分文。」我說。

「我哋可以借俾你啊!」光頭漢攤開雙手,說得理所當然一樣。

「唔好啊青茶兄,一陣你輸大錢佢哋會迫你去遠洋做苦工……」魯杜提醒我。

「玩一兩手,無所謂吧。」

「咁歡迎呢邊。」光頭漢一邊帶路,一邊問:「想玩咩啊?我哋開好多範。」

「嚟個最簡單嘅。」我說。

「咁就大細啦。」光頭漢將我帶到賭大小的一檯,然後給我一百鯨幣:「慢慢玩!嘻嘿。」

「一百,大。」我將一百個鯨幣直接押在「大」上。

「你咁快決定好!?」魯杜驚訝。

「反正唔係大就係細。」

「試下手運先啦青茶兄!一蚊鯨幣啊。」魯杜替我決定。

於是乎,我一百的賭注就變為一了。

待其他賭客都放好賭注後,荷官將骰子呈現眾人眼前:「二、四、二,細!」結果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而我則無傷無痛的輸了一元鯨幣。

「好彩……」魯杜抓一抓自己鬆弛的頭髮:「今次你想大定細?」

「大。」我續說。

之後魯杜又替我交上一顆鯨幣,結果……

「係細嘅!」

「連輸兩次,好彩都係一蚊一蚊咁玩……」魯杜拍拍心口。

連續兩次的敗陣,令我不禁皺緊眉頭。

從結果而言,玩大小的機率不是單純五十五十麼?為什麼好像時不我與。

可能我不認命的關係,之後連續九十八次都押在「大」上,而神奇的荷官居然給我開了九十八次「小」。

那一刻,我身邊的人充滿了喜悅,因為在接近第四十次左右,已經有人察覺到我奇妙的賭運,而將注金押放在我的相反,就連魯杜都如此做。

所以,雖然我是輸光一百鯨幣,但贏了接近八百鯨幣的魯杜,就大方地替我償還了。

「先生,你已經列入咗宜到嘅黑名單,以後唔准再嚟!大門喺嗰邊,請。」還清錢債後,光頭漢氣沖沖的將我趕走。

「好耶!」一出賭場,手握數十張鯨幣的魯杜高興得跳起。

「唉,睇嚟你賭運你好好。」我對魯杜說。

「哈哈,咁都係多得青茶兄你助運,但你係咪搵唔到你朋友?」

「係,不過原本我都約咗佢去巴爾市見面,話唔定佢已經一早出發去咗。」

「都有可能,我陪你去邊境關口睇睇。」

在鯨寨這樣待了一會,走出賭場時經已差不多天光。

日出躲藏在海平線後,天空泛出美麗的日霞。

魯杜這次帶我去的邊境關口,不是小鐵牛駐守的那一個,而是面向北角區的那個,按道理來說只要通過了,就會離開鯨寨。

這個邊境比較荒涼,地上的磚頭早被掘起,只餘一堆石沙。同樣是以行人天橋作為關口,但就沒有小鐵牛那邊的重兵。

只有寥寥數人,站在橋上看守。

橋下是可推動的城門,而且有利用磚瓦和混凝土等建成的城牆,比起小鐵牛看守的關口真材實料得多。

在這樣的一個安全地方,卻是水盡鵝飛。

「點解呢個關口無人咁?」我問。

「因為……呢到要逼使人類,面對殘酷嘅真相。」魯杜說得十分凝重的樣子:「同埋想絕口不提嘅禁忌。」

「即係……?」

「病者。」

「……」

「你知啦!人係鐘意麻木自己嘅生物,只要一喺安全圈入面匿得耐,就唔會願意想出去。」魯杜有些感觸的,目向眼前的城門:「只要打開門出去,就會係一個最真實嘅世界,嗰到唔會有人憐憫你,因為佢哋都可能自身難保,可以保護嘅你就只有……」

我順住魯杜,說下去:「手上嘅武器。無錯,我就係差一把武器。」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