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不出的信: 第２６封—一加一

２００６年７月８日　　晴

今天我竟然跑到童話坐了一整個下午，
其實，我是想看看那人有沒有上班，
之前，都是星期六下了班後幫我補習的，
所以我想大概今天他也會在吧？
結果，我坐了一個下午都沒看到他。

走的時候，硬著頭皮跑去問店長才知道他已經離職了。





你怎麼就突然消失了？

葵


今天老媽剛好放假所以我不用自己準備晚餐了，太好了！

「小葵！今天媽媽弄了你喜歡的蛋包飯喔！」

才剛走出房門，就聽到老媽在廚房大喊。





「等等還有驚喜喔。」她又繼續說。

「甚麼驚喜了？」我有點好奇，該不會像小時候買了冰淇淋或是糖果之類的吧？

「今天我聽說妳前陣子有偷偷帶男生回家喔，小葵甚麼時候學壞了？」她說的時候很明顯是笑著的。

「甚麼？妳在那裡聽說的啦？還有妳在笑甚麼了。」補習的事應該沒人知道吧？因為我根本沒告訴任何人。

「就是我們大廈的管理員叔叔啦，他說之前有一段時間幾乎每個星期都有看到的，小葵交了男朋友就要告訴媽媽啊，知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我今天叫了他上來吃飯了，等等再正式告訴媽媽喔！」她一直自顧自的說著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甚麼男朋友了？我沒有男朋友啦，妳別亂猜啦，那只是……」說到這裡我停了下來。

『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耳邊彷彿聽到他的聲音。

「連媽媽也要瞞著嗎？小葵有甚麼不可以對媽媽說的？」這時老媽端了兩碟剛弄好的蛋包飯放到飯桌上。

嗯，這的確是需要跟媽媽交代一下，對不起了郭正藍，原諒我吧。

「呼。」我吐了一口氣。

「媽，之前上來的是我的同班同學，因為他成績很好，又答應幫我補習，所以……」

「啊？同班同學？不是高希嗎？」她突然跑到我面前認真的看著我。





「不是啦，那個人叫郭正藍。」我搖了搖頭。

「甚麼？妳說甚麼？他叫甚麼？」老媽突然激動起來，臉色也頓時變黑。

「就……郭正藍啊，怎麼了？媽？」 

「妳以後不準見他，知道嗎？」她認真的看著我。

「為甚麼？他可是幫了我，我這次公開試才……」

「總之就不要再提這個人了！」她的聲線愈來愈大。

「媽……為甚麼？怎麼了？」我依然不懂，為甚麼無故叫我跟別人絕交了，真不像是平常的老媽……況且她又不認識郭正藍，怎麼聽到名字就那樣反感？

「他……可是害你出車禍的人……妳不應該再見他的…不應該……」她的聲音由大變小，最後變成自言自語的……





我從來沒看過老媽這樣大聲跟我說話，
也從沒看過她那樣激動，
但是，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
為甚麼郭正藍會害我出車禍了？
為甚麼……

「甚麼……媽……我不懂……頭好痛……咦…高希你怎麼在這？」我蹲在地上，雙手按著頭部。然而，不知甚麼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運動鞋，我緩緩抬起頭才發現原來是高希，他怎麼會來我家了？老媽該不會認定他是我的誰了吧……

「阿姨，小葵好像很辛苦……我先送她去醫院看一下！」高希看到我痛苦表情，立即抱起我，跑到樓下，再上了他的房車。

「叔叔，去最近的醫院！快！」這是我暈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小葵？」一打開眼睛看到的是高希，他正在看著我，雙手緊緊的握著我。

「媽……」我小聲的說。

「我跟阿姨說了妳沒事，安心留在這裡觀察一晚吧。」他依然微笑著。

「這是私家醫院吧，而且是最大的病房……我住不起……我要回家。」我看到四周的環境後得出這樣的結論，然後，勉強的撐起身子。

「妳又想在街上暈倒了嗎？拜託妳，就聽我這麼一次，好嗎？」他哀求著。

「那……好吧。還有……剛剛……你都聽到了？」現在才想起，剛剛不知道他是甚麼時候進來的。

「嗯。因為妳媽很貼心，我才剛到附近打給她，她就說先開門給我，叫我自己進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聽到的。」盡管他很努力裝作沒事，但我還是看到他眼裡的失落。

「對不起……那是因為我先答應他幫我補習的，所以……」他應該是聽到我跟老媽說郭正藍幫我補習的事吧。





「那個郭正藍，妳喜歡他吧？」他低著頭，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說完，慢慢打開眼睛，看著我。

「高希，不是的……我跟他只是朋友。」不知為甚麼看到他這樣失落的臉，我連忙的解釋起來。

我跟他其實連朋友也不是，甚麼都不是吧。
只是我想不通，為甚麼他會一次又一次的幫助我？
難道……

「是嗎？但我認識的楊蕥葵不會隨便叫別人上她家的，除非……」他欲言又止，然後慢慢鬆開他那原本抓著我的雙手。

「真的。」我看著高希，重新抓回他那鬆開的手。

「小葵？」他有點驚訝的看著我，似乎對我的舉動很疑惑。

我也被自己的反射式動作和說話給嚇倒了。
楊蕥葵，妳確定要這樣做了？
我心裡這樣問自己，但嘴巴已經開口說了。

「這段日子謝謝你，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之前你說的一元硬幣還在嗎？」還在你左邊的袋子嗎？還在你的心裡嗎？

「當然了……」他手忙腳亂的在左邊胸口前的袋子拿出兩枚一元硬幣。

「笨蛋，所以你真的一直有帶在身上？」

「嗯，那怕妳那一天會給我回應……」

「那分我一個，讓我來分擔你一半的苦惱，一加一應該是等於『我們』吧？」我攤開手掌。

「那……那就是ＯＫ囉？就……就是答應我了？」他的雙眼瞪得超大的。

「嗯。」我微笑點頭。

「耶！」他高興得跳了起來，像小孩一樣雙手舉了起來，再來是背著我。

「你……不用那麼感動吧？」這次終於換我說了吧。

就像平安夜那天看到蛋糕上巧克力牌子時的反應一樣，不過這次多了份喜悅。從心發出來的喜悅。

…
…
…

但，我這樣做，對嗎？

＊

「小葵，昨天的檢查報告出了，要我陪你一起去看嗎？」

在醫院一覺醒來，就是看到這張帥氣的臉睡在旁邊的沙發上。
他是高希，就在昨晚成了我的……男朋友。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再多睡一會吧。」我的臉微微發熱。

「好吧，要小心喔。」他打了個呵欠，大概昨晚睡得不太好吧。

「睡了一覺，已經沒事了，放心吧，而且醫生的房間也就在這病房的旁邊啊。」

「哈，也對喔。」然後又是一個呵欠。

「笨蛋。」關上房門後我小聲的說，雖然我承認他有時候是蠻可愛的啦。

＊

「醫生早安。」

「早安，楊蕥葵。」他拿著一份病歷跟Ｘ光片，大概就是我的。

「醫生我應該沒甚麼事了吧？」我問。

「妳以前腦部曾經受嚴重撞擊以致內出血跟腦震盪吧？」他看著那張對我來說只是黑灰白的X光片。

「是的。」我點點頭。

「以前的血塊有部份殘留在妳腦內，妳知道的吧？」

「這……好像是吧。」關於我腦內的詳細情形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那時候還小，對於醫生的說話我都沒怎認真在聽……或者是聽了但不懂，就沒多去了解了。那時候最清楚我情況的應該是老媽吧。

「那小部分血塊原本是壓住你某小部分的神經線，可能會導致妳在記憶上有不完整的情況出現，又或者是對於時間、日子等等出現混亂的情況。」醫生看我好像對自己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又再說著我三年前已經聽過的解釋。

「的確是這樣呢，不過那只是初期吧，之後我也算是完全康復了。」

「最近半年會不會容易覺得頭痛，或是覺得腦子有些不太對勁？」醫生推了推那無框邊的眼鏡。

「好像沒有耶，只是這次不知為甚麼會暈倒……啊，還有……會常造夢，夢境大部分是三年前發生過的事，咦，這算是奇怪的事情嗎？」說完我反而覺得自己好笨喔，一般人也會造夢吧。

「這是因為妳腦內的血塊有慢慢散開的跡像。」醫生用手指指著Ｘ光片的某個黑影，雖然我是看不懂啦……

「那……該怎麼辦？」我的身體下意識向前傾。

「放心吧，這是好事來的，不過如果突然想起妳以前的事不要害怕，因為那是正常的。」

「所以……我還有些事情是沒記起的？」我追問。

「回憶是妳的，這點醫生我可不知道了，我只是提醒妳有這個機會而已。」

說完，醫生把Ｘ光片放回公文袋裡再交給我。

＊＊＊

回到家，老媽已經上班了。
那件事……
我還該問嗎？

然後，我好像知道有甚麼方法可以回顧一下我以前的發生的事了。
我一直也有寫信的習慣啊，不是嗎？

現在我這習慣終於派上用場了。
還好我沒放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