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當時我的瞳孔,應該是會因為異常的神經反應而急速放大著。
 
那對中年夫婦的身體因為受到猛烈撞擊,白森森的骨頭刺穿了他們的手臂、膝蓋皮膚……
 
我看著,整個人被眼前的血腥畫面震懾著,突然腿一軟,雙膝就跪了在地,我扯開口罩,張嘴就嘔。
 
我知道……我知道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在冰窖裡的記憶全被翻了出來。
 




暈得天旋地轉,身體乏力,極度難受。
 
在往後的歲月裡,我才知道,其實這是創傷後遺症(PTSD)的反應。
 
我抬起頭看,有著靈動大眼睛的妹妹仍是用她那一貫呆萌的樣子看著我,似乎是不明白我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
 
突然,妹妹視線向上移,她看著我身後的位置。
 
——依種味道……
 




——係殭屍!?
 
我聽到背後搧風的聲音,沒有細想,我舉起平底鍋就往身後擋!
 
碰!!
 
壯男殭屍的凶猛大手想拍碎我的頭骨,卻被我手持的平底鍋擋下了!
 
巨大的力量令鍋柄斷開,圓鍋飛脫開去,我右手虎口位被扯裂浴血。
 




Holy shit!!
 
為什麼要選這個時候!?
 
剛才受到那雙屍首的驚嚇,我的體力還未完全復原。
 
又碰的一聲響,我的額頭不知如何中招,我剛站起來,又被撞倒。
 
「吼!!!」
 
一身污泥的男殭屍對我吼叫著,又衝殺過來,我未能及時站起,只能在硬地上用盡全力用右腳蹬向對方。
 
那知這殭居然想抓起我的小腿咬噬,我及時變招,右腳急速下沉,趁對方視線向下望之際,我撿起鐵鎚就往對方頭骨處擊去!
 
碰!碰!




 
我以腰馬發勁,在他左耳處連敲兩下!
 
只見這一臉呆笨相的殭,搖搖他的大頭,似乎剛才的一擊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大傷害。
 
——頂……頭骨好硬,果然依種武器係唔可以有效擊殺依啲殭屍。
 
——到底要點先可以殺死依啲怪物……
 
——我雙手又唔爭氣係度抖震……
 
那殭又露出一口尖牙,以大得不尋常的右掌,對我進行急攻突擊!
 
我眼前一花,胸口又中了招,當我用鎚猛攻時,手腕一痛,鐵鎚脫手飛出。
 




手汗太多——頂,我應該預先用防滑膠帶綁好個木柄。
 
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冒險,任何一個小錯誤都足以致命。
 
在鎚跌進花槽時,我亦同時被對方踢倒在地。
 
我口裡冒出血的味道……那殭得勢不饒人,跪壓在我腰腹上,張口就咬。
 
我左腰處有一柄尖頭生果刀,正想拔出時,就被對方緊抓住雙手手腕。
 
糟了。
 
然後是一輪鬥力,我明顯處於下風。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我近距離看著對方那像有白內障的混濁眼珠,思緒如泉湧……




 
——點可以,行出門第一關就輸……
 
——小喬已經無左爸爸……
 
——長兄為父,妹妹唔可以無左我……
 
——為左妹妹,我,楊默存,一定要贏!!
 
面對殭屍的強大非人力量,我咬著牙死撐著。
 
突然,靈機一觸,我冒險將自己的額頭撞向對方下巴!
 
碰!
 




在對方稍為鬆手間,我右手已探到刀柄之上——銀光一閃,對方的下巴被我削了一塊肉出來。
 
我再大喝一聲,把尖刀刺進了對方右眼球內!完整的,直沒至柄!
 
成功……破壞到這殭的大腦組織嗎?
 
仍未……
 
仍未死!
 
我再度變招,趁對方未再攻擊,迅速拔出腰間尖銳的金屬鑰匙,就往其另一隻眼球插去!
 
雙眼盡毀。
 
我成功破壞了這殭的視力,連忙爬向後,劇烈喘息。
 
然後閉上嘴,不出聲。
 
只見那男殭像隻四腳獸般俯伏在地,用鼻子在四處聞,雙眼流出鮮血與黃色體液,狀甚嚇人。
 
我不禁加快了呼吸。
 
那殭似是聽到了我呼吸聲,低吼一聲,就像一頭野豬暴衝過來!
 
這樣的驚人聲勢,以人類的雙手當然沒法應付。
 
我對牢其眼睛的黑色刀柄,全力一蹬。
 
嗞的一聲,生果刀插得更加深入,刀尖從殭的後腦穿出。
 
牠軟倒,身體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終於……
 
死了。
 
呼——
 
我呼出體內繃緊的空氣。
 
我人生第一次成功殺死一頭殭屍怪物,算是一個里程碑吧。
 

 
「……」我近距離看著地上那了無動靜的殭屍。
 
要從頭部拔出那鑰匙,不算難。
 
但要從那血肉模糊的眼眶傷口裡拔出沾滿血液腦漿與眼球組織的生果刀,很難。
 
這武器很實用……救了我一命。
 
但我想了很久,始終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口……因為要伸手指進去實在是太太嘔心了!
 
放棄好了。
 
我從花槽撿回鐵鎚,用膠帶綁好木柄。
 
上街後的第一戰,就令我失去了兩件兵器,真可惜。
 

 
我牽著一臉茫然的妹妹,繼續往大河道方向走去。
 
在越過幾條沒有車經過的馬路後,我看一看手機——剛才浪費了不少時間,幸好我預多了時間。
 
要加快腳步跟陳景他們滙合了。
 
在經過仁濟醫院正門的時候,我看到玻璃門前有四隻有著黑色尖指甲的女殭,她們就像是巡邏的衛兵。
 
我感覺到危險,閉著氣息就跑了。
 
在路過德華公園附近的兒童遊樂設施時,我被一個男人叫住了。
 
一家三口。
 
其實我本來想裝作見不到他們。
 
在這冷漠的亂世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先生、先生。」
 
他高聲叫喚了我三次後,我才願意停下來,走近——只見一個肥胖得像林雪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條紅色螺旋滑梯旁,其臉色與眼珠皆灰白,正吃力地喘著氣。
 
一旁的微胖女士,應該是他老婆,正臉如死灰的坐在地上,右腳踝紅腫,似是扭傷;他們的女兒一臉愁容,正穿著不稱身的男童衣褲。
 
「先生,你……可唔可以幫我一個忙?」胖男人拿著尖廚刀的手,正微微抖震。
 
我看到他右手的黑色牙印傷口,警戒地後退一步,「你被殭屍咬?」
 
「係……真係唔好彩。」胖男人苦笑著。
 
我知道,一個人到極悲傷處,往往不是流淚。
 
而是會笑。
 
「老公……」他的太太握著他的手,眼淚不斷流。
 
胖男人嘆了口氣,用上平時極少用的禮貌語氣,微笑著說:「先生,我請求你幫我做件事,就係……幫我、殺死我……我好想自己做,但係我真係無咁嘅勇氣……拮入去,唔該你幫幫手……」
 
我猶疑著。
 
「我老婆整親隻腳,行唔到快……如果我……如果我變成個種怪物,我好可能會傷害到我老婆同我個女。」
 
「明白,等我嚟。」

我二話不說,握著刀柄就將刀尖刺進對方脖子的肌膚。
 
「依把刀好呀,夠大……如果係小刀,個過程太長……你會非常痛苦。」但當我刺到一半時,我感受到對方握刀的手,傳來阻力。
 
忽然,胖男人抬起頭,凶狠的瞪著我,這表情跟剛才比較,實在是極大的反差。
 
他要異變了。
 
 
《望著他冰冷的面容,冰冷的語調,你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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