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問打字速度不算太快,但即使打字再快都好,也肯定不及親口對話快,所以我索性直接致電他,省時間也省功夫。

電話一撥出,不夠兩秒他已經接聽了,可能大家也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因此我們跳過無謂的開場白,一來就入正題。

可能知道我不太清楚Cathodic protection的意思,所以四眼仔似是帶著善意地向我解釋:

「Cathodic protection既意思係『犧牲性保護』。係一種防止金屬生銹既原理。解釋得太過復雜都無意思,簡單D黎講,依個原理就係通過犧牲一種更易生銹既金屬,去保護目標既金屬。依種技術,多數會用係地下,或者海底管道方面會應用到。」

他提一提,我又好像記得一點。犧牲性保護這個詞我有點印象,應該在過去上課的時候聽過吧。





大概是應該就是一種找人做替死鬼,以保住自身安全的化學作用吧?不就是跟避雷針很像嗎:

「我以前都有聽過少少。即係類似避雷針既效果?個雷打左著避雷針就唔會打落我個頭?」

他回答:「雖然有D相似,但唔係完全相同。」

這樣聽起來,實在難以想象到什麼好事,當中的意思不就是明顯到極嗎?光頭佬想說的是……他們這個組織之所以找上巴別塔,是為了將我們當成避雷針,當成替死鬼嗎?

這種想法就算單是擁有念頭也好,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罪了。令我立即想推翻和阿熹的協議,再想個方法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不過作為巴別塔創造主,我必須有足夠的寬大和慈悲,以及在作出決定前冷靜理性地去再度了解事情是否真的這樣,或是一場誤會:

「但係,點解光頭佬要特別同我地講依種原理?佢係咪暗示緊我地要為佢地既組織犧牲?」

或者,這個問題去問光頭佬可能會更好,但已經不用這樣做。

雖然我已經盡量抑制自己的情緒,不過還是難免流露出一絲一悅。而四眼仔已經感覺到這一點,所以自動就為阿熹的組織當上個暫時的辯護人:

「我地同MOB既關係無咁簡單,你唔好將避雷針果套,套左落佢既說話上先,因為佢講緊既係Cathodic protection……」





他用力的解釋,不過我則有另一個疑問:「MOB?」

MOB?是『M.O.B』這個英文字嗎?他究竟在說什麼?如果我理解錯,這難道是阿熹那個組織的名字嗎?不,我記得阿熹說過,他們組織是沒有名字的,那麼這是除了他們之外的第三個組織嗎?但願問題不會這樣複雜吧……

而結果當然沒有這麼戲劇性,因為四眼仔回答:「依個係對佢地既暫稱,反正佢地都自稱為『烏合之眾』,依個名都幾貼切又順口。」

為這個蛋散隨口說的話感到憂慮,實在令人感到羞恥,我立刻將話題拉回正題:

「是但啦,不如你講下如果唔係避雷針既話,我地同『MOB』既關係又係點啊?然後光頭佬點解又要講埋D咁隱晦既野啊?」

「其實我都唔知佢確實既意思,不過按照Cathodic protection本身既原理去推測,佢應該想話比我地知,MOB自己本身都唔算係一個太完善既組織,因為佢地本身夠硬淨既話,根本就唔需要我地既犧牲性保護……」他回答。

我的問題他只答了一半,聽罷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做出一個結論,所以又再度追問:

「光頭佬有乜理由咁老實話自己個組織唔係好惦?咁做有乜好處?」





他的回答不能讓我理解到犧牲性保護與避雷針原理之間的分別,讓我更不肯定光頭佬所說的話裡,究竟是否想帶出四眼仔所說的意思。

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書本上說窗簾是藍色的,而教師又解釋這是為了表達作者心裡憂傷心情的暗喻手法,而結果根本就是教師的過度解讀!因為作者就只是想說那窗簾真的只是他媽的藍色啊!

四眼仔的情況也可能和教師們一樣,只是一場無聊的過份解讀,光頭佬根本只是想說:傻仔!我真係搵你地做替死鬼炸!

不過,或者四眼仔沒有試過自我質疑一下,只是繼續不顧一切地解釋那藍色窗簾背後的意義:

「先唔討論依句說話係咪你個攣毛朋友既策略,佢咁樣坦白左,係一種友善既行為,會令大部份人更樂意同佢地合作。而事實上,我覺得佢地既氣氛都唔錯……」

在我看來,聽他解釋後,真的讓我有更多疑問,更多憂慮。不過,也許相信四眼仔的推測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會開心一點吧。

但我還是不能放下對MOB的成見以及戒心,因為我們總不能否定光頭佬就只是忽然良心發現,他媽的在警告我們,不要讓巴別塔成為他們的替死鬼。





在我沉思的同時,四眼仔又繼續說:「佢地應該都幾信得過,會係唔錯既合作伙伴,而且睇黎都有啲資源,應該有好大既合作空間。」

聽罷他的話,我開始有種奇怪又複雜的感覺,雖說這可能只是說出事實,但他的語氣已不如之前客觀,甚至有點偏坦MOB……

這時候,我的直覺帶出了一個假設。

難道……四眼仔想借巴別塔更加地親近MOB……甚至想加入其中?

所謂聖人都有錯,可能這只是因為我有點累產生幻覺,讓我覺得四眼仔的語氣中帶有私心,所以我再次測試一下他:「點解你會咁認為?」

他爽快地回答:

「係你入去同攣毛傾野既時候,我同果度啲人傾過幾句,佢地啲人都幾岩傾,又有見識……」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背叛,但他的行為實在讓我很不爽。作為巴別塔創造主的首席助手,對其他組織感到響往這種是可以接受嗎!?





如果有時間去羨慕其他人,為什麼不做好自己,做好巴別塔呢?

換作別個,例如超級駭客之類的傢伙,我肯定已經毫不猶豫就將他打落地獄。但他不是超級駭客,而是四眼仔,念在他為巴別塔貢獻良多,今次我不降下什麼重罪,只是嚴正地警告他,好讓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壞事就好了:

「開心唔緊要,但你最好搞清楚大家既立場,唔好太過感情用事。」

被我一句說過去,他的情緒即時沉下來,有點不知所措地發出:「啊……」一聲,然後有點慎重又認真地回答:

「當然啦,ABC,我明白你既意思。」接著馬上就拉開話題:「話時話,我屋企個寬頻正常返喇,可以放返個sever過黎喇。」

不知這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我根本分不出他是挑釁我還是在安撫我。
一方面看,他可能在暗示巴別塔的sever擁有人本來就是他,所以即使作為巴別塔創造主的我,也沒有比他高級多少。

而另一方面看,他也可能覺得自己在sever的事上已經麻煩得我夠多了,所以想在這個時間幫我了一件心事,因為他認為,自己收回sever我就不用再擔心公司有沒有人發現它,然而他並不知道在超級駭客的後盾下我根本不用提防什麼。





所以在兩個答案選起來,我自然就會選擇一個比較悲觀的假設去相信,始終一日不交出sever的話,我就一日都不用擔心他會做什麼小動作來。防衛永遠都比進攻好,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所以我說出自己一套道理作借口,讓他擔時也不能說出什麼話來:「唔需要住,巴別塔都算係一個幾年輕既網站,而家菲傭單野又炒到熱辣辣,我唔希望依個時間無啦啦關個網幾粒鐘,因為真係玩唔起,所以你明架啦?」

「最緊要個sever安全姐,其實又唔一定要由我黎保管既……」他裝作大方地回答,讓我覺得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同時也可能在暗中警告我醒醒定定,不要讓sever遇上什麼意外。

我無謂再跟他討論下去浪費時間,還是快點結束這場讓人討厭到極的對話,早點上床休息好了:

「今日辛苦你喇。時間都唔早,之後既問題,之後先討論啦。」

「好啦,咁Good Night喇。」他假惺惺地回答。

我沒有回答,就這樣簡單的掛線。

確認電話已經進入叉電模式,我躺下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同時在想一件事……

總覺得在這一天好像很漫長,發生了好多事,也多了不少要提防的人和事……

可能樹大招風吧……身邊的人也變得不太可信了……

或是,這是阿熹的……


想到這裡,已經累透的我不知不覺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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