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幻想曲》: 九.揮別故鄉
匆匆趕往波倫沙,維吉尼亞三人對從情報屋買回來的情報並不樂觀,只希望還來得及,已經遲了兩天了!道路崎嶇不平更是減慢了速度。因為任務,圓和鈴蘭也有在如泥濘般的道路上走動的經驗,未至於要抱怨,但還是借懷念莉維雅王國的道路,就是再偏僻的地方,道路也是修得整整齊齊的。相比上來,維吉尼亞不單跑得比二人快,晚上還能若無其事的四處走動,絲毫不見疲累,上級女傭真不是蓋的,圓心想。
就在這時,維吉尼亞突然停下腳步,令圓幾乎撞上。越過維吉尼亞的肩膀,圓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素服,背著一副長弓的少女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張著嘴呆呆的看著前方,就連三人走近也完全沒有反應。
當圓一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時,少女緩緩的轉頭望著圓,但兩眼的焦點卻不在圓身。當鈴蘭也想走近時,突然被維吉尼亞拉著,轉頭一看,維吉尼亞已經拿出小刀警戒。連忙再轉回頭,只見那少女已拔劍在手,正要斬向圓的腹側,圓大驚之下立刻伸出左手來接。在白色長手套的保護之下,圓緊握著長劍不放,右手也沒閒著,想要伸手捉著少女。少女立刻撤劍跳後,以避開圓的右手,並同時取出長弓,拉弓上箭指著圓。
「妳是騎士團的騎兵?那妳知道露克蕾西亞在那兒?」見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圓便問。
「妳認識蕾西亞小姐?」雪兒問。
「是的,我們有要事要找她,很重要。」
「小姐在山上執行任務。」
「蕾西亞在山上?」雪兒點了點頭,「那我們快上去!」
「等一下,急也沒用的,」一說完圓便開始要住山上跑,鈴蘭見狀立刻叫住她,再轉頭問雪兒:「那個叫羅傑.李斯特的公子哥兒呢?」
「消失了。」
「消失了?」鈴蘭問。
「是,山上的村民突然消失了,所以我奉命下山求救。沒想到連山下的營地也一樣消失了,連珍和吉兒也是。」雪兒不自覺露出痛苦的神情,手上的弓箭也垂下來。
「停,一件一件來,妳說營地是設在這裡?」
「是。」雪兒點了點頭。
「蕾西亞在山上,那誰負責指揮?該不會是那個羅傑.李斯特?」
「是。」
「那,我們邊走邊說。」
「跟據我們的調查所知,羅傑是一個看不起女性的自大狂,這樣的一個人會接受一個女性指揮?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而且今次的任務還是他主動要求的。」
「不是他父親要求嗎?」雪兒打斷了維吉尼亞的解說問。
「不,那只是一個幌子,是她家的女傭說的,不會有錯的。」
「而更重要的是羅傑的私生活,那傢伙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朋友,而當中有兩三個是波倫沙人,其中一個更是上面那村落的村長的兒子。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計劃,為的是把蕾西亞引到村莊。」
「為什麼?」
「應該是和蕾西亞的女性身份有關,我想八九不離十了,這些公子哥兒都是一個模子的。」
「我好奇這種愚蠢的行為會有多大的效果。」鈴蘭語帶諷刺的說。
「天曉得。」圓擺了擺手說,「希望沒什麼事就好了。」
回到村莊,四人沿著蕾西亞所發現的密道前進,還真的給她們看見二個倒地不起的守衛,就像圓和鈴蘭平常所看的那些暢銷小說一樣,身歷其境的感覺就是與別不同。地道不太長,比想像中還要寬闊,足夠讓兩個人並肩而行,而且建得異常筆直,所以很快四人便看到出口。還未踏出去,便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慘叫聲。
近在身邊卻又看似遙遠的慘叫聲,把蕾西亞從失神的狀態中拉回來,看見羅傑抱著右手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慘叫。定神一看,才發覺他的右手早已被斬下來,就掉落在二人之間,而把它斬下來的人,蕾西亞事後回想,應該是自己,因為她自己是最接近羅傑的人。蕾西亞還記得,在她和貝拉剛闖進來時,先是驚訝於這兒的別有洞天,大概是山谷的某處,三面是峭壁一面是懸崖。但更讓她驚訝的卻是羅傑,他不單直接承認所有事都是他幹的,還把對她所有的不滿一古腦兒的全數爆發出來。當他說出「想讓妳的部下平安無事就脫!就像妳平常和團長做那種,妳不就是靠它才升官?來,脫吧!」,並同時伸手要脫掉她的鎧甲時,砰的一聲,腦海頓時變得一片空白,明明是萬里無雲的晴空,蕾西亞卻感到天空離自己很遠,山好像隨時會塌下來,很冷。閉起雙眼,父親的笑臉一閃而過,他總是大笑著,並以自己為榮,四處炫耀。這麼多年的努力,結果還是一樣嗎?
維吉尼亞她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極奇怪異又可笑的情景:蕾西亞就這樣頭微微抬起,帶著半神聖半痛苦的表情呆呆的站著,身上的騎士劍早已不知去向。羅傑像小孩子一樣,抱著右臂在地上尖叫打滾,他的右手被整齊的斬下來,傷口還十分俐落。貝拉昏倒在蕾西亞的身後。有點距離之外,有一群觀眾在圍觀,這些人有些身穿鎧甲,有些沒有,但他們全都臉色蒼白,微張著嘴,瞪視著圈內三人。在觀眾後頭,女騎兵們全被綁起來,倒在地上。但距離太遠,維吉尼亞看不出有沒有事,也看不是否還清醒。維吉尼亞聽到吸氣聲,然後看到雪兒衝上前,用力推開人群,口中一時在道歉,一時在請求讓路。
「啊──────!」突然間,火焰從羅傑和他的右手的切口處冒出,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在慘叫聲中瞬間羅傑被燒成黑炭。原本看似可笑的景象在一瞬間變得可怖異常,呆若木雞的觀眾們突然驚醒,開始爭相走避、互相推擠、高聲尖叫,場面亂成一團。
當混亂開始時,維吉尼亞看到雪兒被人群推擠得跌跌撞撞,像激流中的小船一樣,支撐不到一會便被撞翻,淹沒在人群中。維吉尼亞立刻跨坐在法杖上,而鈴蘭也跪下來,掬一把泥土,閉起雙眼,調整呼吸,待心靈平靜後便開始唸咒,然後把泥土撒出去。圓一揮手,透過風的承載,泥土被送到遠處的女騎兵之處,瞬間形成一堵長而矮的土牆來保護眾人,以免被混亂波及。然後圓和鈴蘭才跑到女騎兵身邊,一邊為她們鬆綁一邊試著叫醒眾人。從表面上看來她們大多只受輕傷,但怎麼叫還只有一兩個人醒來。
同時,混亂的人群也來到呆站著的蕾西亞身邊,眼看她和身後的貝拉將會被踏成肉醬,她還是同一個姿態呆站著。維吉尼亞從上衝而下,把雪兒從人群中拉起,來到蕾西亞身後。正當雪兒想走近碰蕾西亞時,卻被維吉尼亞拉著。與此同時,混亂的群眾也來到蕾西亞跟前,有人才剛靠近,突然紅光一閃,蕾西亞右手的出現一把火紅的劍,把那人砍傷後劍隨即消失。被砍傷的那人帶著恐懼的神情後退數步,然後火舌從傷口冒出,那人頓時像殺豬般叫出來。維吉尼亞見狀,立刻放出水球救火。
火雖然立刻就被撲滅,但持續的慘叫聲再次刺激在場的人,開始有人跑向密道,其他人立刻爭先恐後地湧向密道,把出口擠得水洩不通。匆忙間有人被推跌,有人被踏傷,也有人開始嚎啕大哭,也有人見密道行不通,便嘗試爬峭壁逃亡,然後摔下來。
*
「由於露克蕾西亞隱瞞自己是魔女的事實而導致多人死傷,現念在其曾為國立下不少功勞,故褫奪其騎士封號,貶為平民。妳有沒有異議。」騎士團長史密斯,在騎士會議上宣佈,並在事前已得到其他騎士的允准。
「沒有。」蕾西亞目無表情的回答。
「命令從現在開始正式生效。妳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吧。」說到最後一句時團長的語氣變得溫柔。
「真的很抱歉,蕾西亞,不過死的是李斯特伯爵的公子,所以我無法不這樣做。雖說我不相信他們的報告。」
「不要緊的。」
「真可惜妳不是男性,妳是我所見最好的騎士長,如果妳是男性,這個騎士團長的位置……」蕾西亞搖了搖頭,打斷了史密斯團長的話。
「謝謝你多年的照顧。」聽到蕾西亞的話,平常一臉嚴肅的團長也露出如慈父般的微笑說:
「不用客氣了,倒是妳要小心點。」
「噢,我明白了。」蕾西亞敬禮說,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對團長敬禮了。強忍著即將要湧出來的淚水,蕾西亞目送團長離去。
接下來要和所有的女騎兵部下話別,向騎兵隊長珍道歉,因為「我只能麻煩妳,把她們都托付給妳了」,再逐一和她們擁抱後,便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回到家中,把所有的傭人遣散,並把屋子賣掉後,剩下的家當便託交給一些不願易主、想隨蕾西亞一起到莉維雅王國的傭人。想想看一切都辦完了,便離開向喬伯住的村落走回去。
如果我是男性的話,也許父親大人就不會這麼苦惱。得到了畢生也用不完的財富,父親一直都想要一個能成為騎士的兒子,好樣他拿來炫耀一番,但偏偏卻只有一個獨女……。回到那所鬼屋,蕾西亞先走到屋後父母的墓園處,向父母拜別。當少女在墓前沉思時,卻被身後的聲音打斷,回身一看,是喬伯,蕾西亞便問: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莉維雅王國?」
「呵呵,我老了,無力再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到老遠的地方了。」
「那你要多多保重,別太操勞,知道嘛。」
「妳也要保重,再見了,小姐。」
「那再見了。啊,差點忘記,」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蕾西亞把腰間的騎士劍解下,交給了喬伯,「這是當年父親在我成為騎士時買給我的,現在我用不著了,可以替我保管嗎?」
出了家門,維吉尼亞她們早已在等著。和她們打過招呼後,便準備起行,這時聽到從右方傳來的腳步聲,雪兒正背著行李走過來。
「小姐,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蕾西亞轉頭望向同伴們,見她們點頭也就答應了。
「我……我只是個貼身侍女,但我會努力的!」雪兒鞠躬向眾人打招呼。
「不要緊,我也只是個女僕而已。」維吉尼亞笑著安撫雪兒。
「出發!」
我還記得父親的笑臉,在得知我成為騎士時,還跑到村裡周圍和別人說,像個小孩子一樣,真好笑。那柄劍也是,對一般女性來說根本過重,但他還是想也不想便買下來,只因它是全店最貴的,做工最精緻的。要是他知道我放棄了他的夢想,那會怎麼樣呢?我不知道,但我真的鬆一口氣,而且能遇到能了解我的人,那還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