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

「喂你地有冇睇丁利華單野?」

「有呀有呀! 好得人驚呀!」

「我媽咪都叫我呢排唔好去行山....」

當年丁利華於西貢結界中失蹤的事可說是轟動全港, 經過電視與新聞大肆渲染下, 連這種屋村學校的學生也討論起這事件。而然, 傅嘉琪在班上七嘴八舌的討論中, 更顯得孤立。





她眼中, 只看著那個姓韋的同班同學, 也是將在十四年後於這學校成為老師的人。

今天的他...還是這樣帥呢。

「嗯?」那時被叫作阿威的威SIR, 發現到自己正被熱切的眼神掃射, 回頭一看, 只看到正狼狽地移開眼神, 又忍不住偷看回來的傅嘉琪。

「早晨。」阿威友誼地點點頭道。

「呀!」傅嘉琪大吃一驚, 連忙回話, 「早早早早早早晨!」





上課鐘聲打響, 連臨門一腳才撞回學校的人也跑回班房後, 班主任才懶洋洋地走進班房。

「好啦...科長收功課, 自己睇書, 抄功課唔好咁明顯, 呵欠....」班主任坐下到位子上, 放下罐裝咖啡操作著電腦, 電腦上Window XP的經典桌布在眼鏡上倒映著綠色的光暈。

「傳嘉琪, 作文呢?」阿威身為中文科科長走到她的位置前追收功課。

「係, 係度!」她掏出淺黃式, 密密麻麻寫了字的作文紙, 紙上還有淡淡香味墨水筆的香氣飄揚。

「做咩岩岩唔傳出黎...」





因為她是故意想阿威走近自己的-- 傅嘉琪自然沒有說出。

「唔記得左呀哈哈, 係呢, 你...你知唔知聽日迪士尼開?」

「嗯? 知啊。」阿威把作文紙放到下方厚厚的作文上, 再次點算。

「你..你鐘唔鐘意迪士尼?」

阿威注心地點數:「廿九, 三十, 三一, 三二, 今日個肥仔冇返, 眼鏡妹都冇返, 齊數...迪士尼?做咩啊?咩迪士尼?」

「呃..呃都係冇野啦!」傅嘉琪把櫃筒中迪士尼開幕日的門票塞到盡頭。

有些事情, 機會只有一次。

命運就是如此諷刺。





但是我們不可以將任何事推到命運上, 以命運二字解釋森羅萬象。

因為我們的現在, 是基於我們的選擇而成。

如果在某個時刻, 多問一句, 某人的命運會不會從此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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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琪。」班主任在教員室外道, 「新學期岩岩開始已經係咁, 如果轉校可以改變到情況既, 我地真係可以幫你。」

她拉拉冷衫好像想蓋著手上甚麼傷痕似的道:「唔..唔使, 我冇事..我好鐘意呢間學校。」

說謊--





為甚麼, 受到這樣的欺凌, 她也不轉校?

論成績操行, 她絕對不會有問題, 新學期才剛開始, 轉校也不會帶來甚麼大影響, 她為甚麼不願意轉校, 遠離那群人?

學校能做的, 實在有限, 明明轉校是最佳選擇---

班主任不明白。

「阿威, 黎左啦? 幫我攞疊簿, 好重啊睇住!」

「哈, 冇問題啦。」身材高大, 不知是壯還是胖的阿威輕易地抬起默書簿, 但他想著的是剛剛和自己交錯而過, 傅嘉琪的表情--

絕望, 卻帶點喜悅。

沒法理解--





「新學期岩岩開始已經係咁....」

「.....如果轉校可以改變到情況既, 我地真係可以幫你。」

「唔..唔使...」

「我冇事.....我好鐘意呢間學校。」

無意間聽到的兩句話, 在阿威腦中重放了無數次。

終於--

「呼-」躺在沙發上的阿威坐起來, 掏出帥氣的旋蓋手機, 手機屏幕轉動甩出亮起, 他輸入傅嘉琪家中的電話號碼, 隨著每一下嘟-嘟-聲, 他卻不知為甚麼緊張了起來。





「喂? 我想搵傅嘉琪。」

「嘉琪啊...你等等。」

聲音變得遙遠, 接著又變近, 但是阿威第一下聽到的是抽泣的聲音。

「喂?」

「嘉琪? 你喊緊?」

「嘩!!」對面電話傳來一下驚呼聲, 接著是電話撞到地上的砰一聲, 一陣雜聲後才傅嘉琪才說話, 「係! 係我! 」

「呃..你冇事呀嘛?」

「無呀, 做做咩事?」

「你....」

約她出來吧。

她一定是陷入了某些麻煩中, 身為同學去關心, 絕對正常, 才沒有一點非份之想!

「你今日, 去教員室搞咩?」

「無野呀, 去傾D野啫, 無事, 我唔會走。」

「如果有咩事要幫手, 記得同我講。」

「...係。」再次傳來抽泣聲, 但卻感到聲音中帶著喜悅。

約她出來, 光是靠電話沒法做到任何事, 幫到任何人。

所以--

「咁好啦, 唔阻你啦, 聽日見。」

「聽日見。」

廢物。

阿威這樣罵了自己, 一邊用頭狂撞被子, 一邊後悔了一整晚, 但還是糊里糊塗的睡著了。

又過了兩個月, 電視播放著世貿會議, 韓國農物舉盾衝擊的畫面, 阿威全家人也目不轉晴地看著電視上空無一人的會展街頭,這如電影一樣的畫面實在搶眼, 但只有他沒有把精神投放於電視畫面。

這兩個月, 傅嘉琪的變化他通通看在眼內。

先不說精神愈來愈差, 她的打扮也愈來愈..奇怪? 由不喜歡穿冷衫變成整天穿著冷衫, 接著又永遠帶著口罩, 他連傳嘉琪的樣子也快要忘掉了, 午飯時間總之急步的自己跑掉, 有一次收功課時他看到傳嘉琪手上還多了幾道割痕, 嚇得她連忙拉著冷衫袖蓋著。後來連校裙也不敢再穿, 只穿運動服, 而且, 傳嘉琪的字愈來愈醜, 作文字也不少些好像被水泡過似的,到底是....

下次, 下次一定要問清楚。

下次, 下次一定要關心她。

下次...下次...

下次...

但他沒想到那次見到傅嘉琪, 竟然是最後一次。

「阿威。」

「啊, 你今日有返學呀?」體育課在操場上, 所以阿威從士多房取來了籃球。

「嗯..想返一返黎。」

「你著得..幾紅。」阿威看著身穿紅外套的她, 胸前還掛著「訪客」二字的膠板。

「阿威。」

「....做咩?」

「無事。」傳嘉琪搖搖頭。

「咁, 聽日見? 你幾時會返學?」

「唔知呢, 哈哈。」傅嘉琪笑容慘白。

「阿威。」

冷不勝防地, 傅嘉琪抬高腳跟,輕輕一吻到他的臉上。

「嗄?!」

「好啦, 拜拜。」那是阿威見過最複雜的表情。

「哦..拜...拜。」但是傳嘉琪走的方向, 是學校。

下次吧, 下次一定要好好和她談。

但願--還有下一次。

放學後, 某班房傳出最淒厲的尖叫聲。

再沒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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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楚楚說出了事件的原委後, 威SIR流下了男兒淚, 口中說出往事是關於那個再沒有的「下次」。那天, 傅嘉琪以自己的死完成了復仇, 但是---

「旁觀者, 同樣有罪!!就同我一樣!!」威SIR激動起來, 「鄭楚楚, 點解你唔早D講!」

當天在醫院聽到事件與欺凌問題有關的時候, 威SIR的反應我就覺得奇怪。

「我..我唔敢...」

「唔敢?! 有時唔敢, 就會害死人! 害死某個就係你面前求救既人!!」

白千雪連忙抱住鄭楚楚:「威SIR! 你嚇到佢啦!」

「我..對唔住, 鄭楚楚, 我激動左少少..」

「唔緊要..」

「依加溫可柔就係一模一樣, 善良既人係你間學校真係辛苦啊。」我忍不住窒他一句。

「唔一樣。」威SIR霍地站起來, 「今次, 我一定..一定...」

今次嗎?

「排斥, 語言暴力, 肢體暴力, 之後會係咩?」我看著威SIR, 「岩岩你話傅嘉琪突然唔敢穿裙, 老實講, 我有種好唔掂既想像。」

超糟糕的想像。

對少女來說, 能完全毀滅她所有意志的方法, 有一個。

如果是真的, 那幾人即使得了精神病, 又不夠, 地獄的最盡頭才是她們應該待的地方。

「今日,係籃球隊比賽前最後既練習。」威SIR道, 「今次完左後, 我會好好同溫可柔同大家姐傾下。」

現在我們的位置是體育館, 剛剛最後一節課是某班級的體育課, 威SIR下課後就在這兒被我們截著, 鄭楚楚說出一切, 我也說破他認識傅嘉琪, 但是沒想到他才不只是「認識」。

他有份害死傅嘉琪。

「傾係無用。」不能暴露魔法的我只能這樣說明, 「溫可柔手上有某種強力武器, 你當佢係空手道大師啦, 佢依加唔反抗只係因為佢顧及學校既榮譽, 如果比賽完左佢可以無後顧之憂復仇既話, 死既, 會係大家姐同佢班人。」

「...咁樣..」

「佢唔係傅嘉琪, 唔好將死人投射係佢身上, 真正有危險既係大家姐, 同埋....溫可柔會成為殺人犯, 咁佢就玩撚完, 因為衰人而越過一線, 賠上自己既人生。」

「好啦, 至少唔好俾佢地同場先!」

「威SIR~」籃球隊的隊員從學校來到了體育館,向威SIR揮手打招呼。

「個個就係大家姐...」鄭楚楚指指其中一個女生, 她一頭短髮, 皮膚是如小麥一樣健康, 笑容算是燦爛, 沒想到是金玉其外。

「溫可柔呢?」突然, 威SIR發現少了一人。

「唔知啊~」

「岩岩係學校重見到佢架WOR~」

「係咪去左蛇王呀!哈哈哈!!」

「似啦!!」

絕對有事發生了。她可是承受著同學的暴力對待也要為球賽出力的, 沒可能在中途跑掉!

「千雪, 去搵下佢。」我交給她寫了咒語的紙鶴, 她扶楚楚在體育館的膠凳坐下後, 馬上跑到戶外。

然而--我聽到了大家姐說了一句話!

「話左, 佢黎一次就同佢玩一次架啦!」

這傢伙!

為了不給搶掉自己隊友位置的溫可柔來, 到底幹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