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努力的原因
 
 
中午過後,幫手把小販車推回去,我回了一趟鄭健的家。
 
走近沙發上就累倒了。
 
「你咩事咁攰?」鄭健問。
 
「可唔可以借個鬧鐘黎?」我快失去意識。




 
調好鬧鐘之後,我就昏睡了。
 
依稀聽到佩盈的聲音,「何常發生咩事?」
 
「佢唔肯講。」鄭健答,「淨係教左鬧鐘,三點半起身。」
 
「佢唔洗食飯?」佩盈問。
 
「唔知喎。」鄭健說,就走開了。




 
稍後,有人替我蓋上被子,是我最後的意識。
 
「鈴……」鬧鐘響了。
 
我伸手去摸,摸了兩下才找到,再拿過來關掉。
 
拉開被子,慢慢坐起來。
 
睡了一個半小時,剛好是一個睡眠循環。




 
我伸一個精神的懶腰,發現屋裡無人。
 
完全拉開被子,下了沙發,去喝一整杯水,然後再次出發。
 
剛才早上加中午都只賣了一百五十條番薯,距離五百條還有一段距離。
 
我加緊腳步,回去火車站外面。
 
差不多到火車站,陳嬸正好把小販車推來,我便幫上一把,替她推過去。
 
此時,小販車已補充了足夠的番薯和黑炭,比早上的時候還多。
 
下半場,正式開始,目標是餘下的三百五十條。
 




「陳嬸,加油。」我看著人流。
 
為了學習烤番薯的秘訣,為了烤出最好吃的番薯,為了……我必需先學會叫賣。
 
雖然在我本來的世界裡,人們都討厭嘈吵,可是在這邊,喧嘩一下無傷大雅。
 
因此,我要發聲了。
 
「你專心賣就得。」陳嬸說。
 
當第一批番薯烤好後,陳嬸沒再留起一半保溫,把熱烘烘的番薯都夾上車面。
 
「新鮮出爐既番薯!埋黎睇喇喂,又甜又暖身既烤番薯!」我喊了一聲。
 
還沒有喊完,就來了一位男客人。




 
「哩條係咪紫色番薯?」男客人問。
 
這時我才察覺,新一批的番薯,有一部分的品種不同。
 
我望著陳嬸,陳嬸馬上起來說明。
 
「係啊,哩啲係紫薯。」她熱情地說。
 
我磅重,入袋和收錢後,問陳嬸怎樣去分。
 
我還說我的眼睛分不到顏色,問她能不能左邊放黃薯,右邊放紫薯。
 
她說較幼身的是紫薯,粗身的是黃薯,兩者品種不同。她是故意買入不同的品種,好作區分。
 




雖然她有點驚訝,但還是答應了我的小要求。
 
「快記數。」我提醒,看著人流。
 
她才想起要拿小簿子記下剛才的一劃。
 
我拿起乾布,搭在頸子上。
 
趁乘客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努力叫賣招徠客人;沒有火車的時候,就吸引放學的小朋友來買;有些人妻要去買菜,我也嘗試賣一下親切。
 
成功固然開心,但也有被無視的時候。
 
「再接再勵!」我抹一下汗,是基本的心理質素。
 
太陽漸漸下山,到了我的身後。




 
陳嬸也烤到腰疼了,開始停下來休息。
 
「三百條喇。」她記錄完,對我說。
 
我充耳不聞,只關心是時候要烤下一批番薯。
 
「不如……我幫手加炭同加番薯,你淨係負責烤。」我提出。
 
「講明先,我最遲七點半就要收檔。」陳嬸說,「依加六點半。」
 
「因為我要返屋企煮飯,成家人等我開飯。」她說,「平時我七點就收。」
 
「得返一個鐘。」我心想。
 
「你有冇諗過……」陳嬸在猶疑。
 
放棄?
 
「冇諗過。」我拒絕。
 
手拿起掛在頸上的乾布,擦擦臉。
 
「埋黎睇啊喂,熱辣辣既烤番薯!黃薯、紫薯都係五毫一磅。」我發聲叫喊。
 
客人來了,我馬上做好準備。
 
紙袋不夠了,陳嬸隨即從小販車裡拿一疊給我。
 
儘管我如何努力,這一小時也只賣了三十條。
 
「三百三十條。」陳嬸說,把小簿子給我看。
 
「後生仔,辛苦晒。」她找出一個水瓶,準備拉出托盤,淋熄炭火。
 
「對唔住。」我左移一步,攔住了她的手,「可唔可以比我加班一陣。」
 
「你返去食飯先,十點再返黎得唔得?」我問,實際上是一種請求。
 
我到底在幹什麼?這是我人生第一次主動OT?
 
我到底……怎麼了?
 
「咁我教下你點烤。」陳嬸居然答應了,「費事你做壞個朵。」
 
「加炭,要平均分佈。頭先你唔夠平均。」她指導,「加番薯,粗大既要擺中間,十分鐘左右要翻到背面。翻既時候,發現太熟既就擺到側邊,唔熟既就放去大火既位。」
 
「一共烤二十分鐘,就可以出爐。」她說,「跟住……」
 
她用了幾分鐘時間,教了我基本的方法,還有一些物資的位置。
 
當然她走的時候,會留少量錢給我找續用。
 
「依加開始,自己記數。」她說,把布袋掛到我身上,連同裡面的小簿子,「唔好報大數,我會知。」
 
「放心。」我說,整理一下斜揹的布袋。
 
接著,她就回家了。
 
我一個人站在火車站外擺賣,有火車站職員放了一個告示牌出來。
 
最後一班車會在八時到達。
 
也就是說,八點就是最後的人流高峰。
 
我馬上蹲下來,把番薯放進去烤。
 
晚飯時段,很少人會買番薯吃,只會偶爾有人來買。
 
好了,又一批番薯出爐,我統統夾出來,放到車面。
 
八點了,火車到站,有一批乘客湧出來。
 
「埋黎睇啊喂……」我叫了半句,就停住了。
 
佩盈來了。
 
她上身米白衣,外穿牛仔外套,外套沒有扣鈕。下身是黑色長褲和布鞋。
 
就這樣,站到小販車前。
 
「點解……你會知我係度?」我不敢相信。
 
目前我身上白衫已骯髒,牛仔褲也是。
 
「何常,你要係度擺到幾時?」佩盈問。
 
「賣夠五百條為止。」我說,「目前三百四十。」
 
「有咩需要幫手?」她二話不說,來到我的旁邊。
 
「太多野需要幫手。」我說。
 
「講,首先點?」她等著。
 
我眼望人流,「首先——」
 
「留住啲客人。」我吩咐。
 
「五毫一條?」她問,穿起厚手套。
 
「唔……」我正想答。
 
「埋黎睇啊喂,五毫一條烤番薯!」她舉起一條,顯示了當年在月台賣帽子的魄力。
 
我還沒反應過來。
 
「夜晚特價,買兩條減一毫,買三條減兩毫!」她拿起第二條,再拿起第三條。
 
還沒吃飯的火車乘客,都提著行李過來,紛紛要買。
 
磅秤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她改變了規則,變成了五毫一條,九毫兩條,一蚊三毫三條。
 
做完了一波客人,幾乎賣光了烤好的番薯。
 
「你以前買開,點解唔知係用磅計?」我問。
 
「有咩問題?」佩盈問,夾出新一批番薯。
 
「我驚檔主返黎,話我地賣得太平。」我說。
 
「你目標只係要賣五百條。」她說,「其他重要咩?」
 
我回答不來,她夾完便站起。
 
不愧是彩色的人。
 
「深夜特價,埋黎睇啊喂,好靚既烤番薯!」我喊一下。
 
「埋黎睇啊喂,食完會甜絲絲既番薯!」她喊一下,自己都笑了。
 
「埋黎睇啊喂,食完會清腸胃既番薯!」我繼續喊,也笑了。
 
每喊一聲,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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